第2章

    丁洵点头说知道了,朱臻仍嫌不够,小声补充道:“丁老师,我是真不懂,夏老师拍那么好还挑什么啊,随便哪张都让别人眼红,这需要什么灵感?”
    这位老板难伺候归难伺候,但天才嘛,少不了有些怪癖,任性也有资格。
    16岁的夏归楚便因一张老家戈兰古城的照片横空出世,引起摄影大师何律同的注意,随即成为她的关门弟子。如今26岁的夏归楚已是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摄影师,没有之一。
    和深居简出、淡泊名利的老师不同,夏归楚热衷混迹于名利场,这几年做空中飞人,频繁穿梭全球各地,和不同的合作方打交道,声名远播,积攒下来的作品早够开一次个展。
    可夏归楚总推辞说时机不到,这回海外工作告一段落,无脚鸟落回曼城这座永夏城,他才起心动念,打算开一场个展,梳理自己出道以来的作品。
    夏归楚别的没听清,朱臻让他随便挑的话反而听得真真的,几乎立刻嚷道:“挑不了,这些照片都不行。”
    到底哪里不行,他自知无法对旁人解释。搞艺术就是这样,别人夸出花来也用处不大,不对就是不对,无法欺骗自己。
    从前呕心沥血的作品,回头再看,处处都不满意,甚至面目可憎。卡在瓶颈期上够不着天,下踩不到地的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晓,外人只会说他和从前一样难搞。
    丁洵瞥了师弟一眼,alpha的眼下浮着两团淡淡的青黑,像鱼游过的影子,头发也有些乱,衣服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衬衫,领口开着,大咧咧地露出锁骨和胸肌中缝。
    他错开眼,叹了口气说:“归楚,你几天没睡了?”
    夏归楚狡黠地一笑,手指比了“二”:“师兄你猜错了,我今天睡了2个小时,怎么样,看不出来吧?还是一样帅吧?”
    丁洵不跟他啰嗦,伸手想把夏归楚的领子扯回来,哪知夏归楚却退开一步,衣领的扣子从丁洵指尖刮过,竟有些疼。
    “师兄大忙人,来肯定是有工作找我吧?”夏归楚不动声色,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是什么新任务?我可不一定会接哦。”
    丁洵哂笑一声,收回手道:“别的工作你会推,这件你不会。”
    “哦?”夏归楚来了兴趣。
    二人上二楼会议室谈新工作。黄昏的红光穿过会议室的百叶窗,透过夏归楚放在桌上的手指,点燃血红的火苗。
    “给网红女装博主拍照?”听了丁洵的介绍,夏归楚嫌弃地嘶了一声,“你知道我多贵吗?”
    “对方最近人气很高,价格也可以再谈。”
    “我说的不是这个。”
    夏归楚从不给素人拍照,他合作的对象不是一线模特,就是娱乐圈的顶流、影帝,要么政商、文化名流,一堆大咖等他施舍排期,哪里轮得上一个靠女装博眼球的omega?
    丁洵也不多劝,给夏归楚发过去一张照片。夏归楚满不在乎地眼梢一抬,却在看清图后呼吸一滞,空白了几秒,看着自己被夕阳贯穿的红手,答应了。
    不仅答应,夏归楚还立刻找来朱臻,对了一下之后的工作安排,确保最近没有别的事,吩咐她尽快敲定这次的拍摄日期。
    朱臻纳罕极了,这个“喃喃”到底有什么魅力,竟惹得老板这样,又担心如此一来,更没法和策展人老张交待。
    “没关系,”丁洵倒看得开,为她排忧解难,“展出时间我去沟通,应该还能再推一推。放手让归楚拍吧,说不定真能刺激灵感。”
    “可是为什么啊……”
    朱臻打开那位网名“喃喃”的博主账号,和其他类似的博主相比,喃喃的风格实在清水得有些过分。
    他拍照从不故作妖娆,也不爱黑丝猫耳之类的道具,裙子也多是长裙,最诡异的是,这个流量时代,他居然还从不露脸。
    朱臻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走红,老板又为什么才看一眼就被他勾住。
    丁洵再度露出哂笑,笑朱臻看不穿:“你不觉得那个喃喃,腿很美吗?”
    *
    晚上夏归楚难得回了一趟自己家。工作室配置了淋浴间和床铺,方便熬大夜,他这几天苦恼个展,干脆在工作室连睡好几晚。
    单身就是这点好,久不回家心里也不会产生负罪感,也不会有人过问他的去向。
    洗完澡,夏归楚找出品牌方送的护肤品鼓捣了一番,天生好皮肤被他亏待几天,也依然弹性十足,只那两个黑眼圈,需要挽救。
    卧室只留了一盏圆月小夜灯,夏归楚在昏昧光线里眨巴眼睛,睡意寥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出丁洵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又端详起来。
    图中人这回没有戴面具,只是背对镜头微侧脸,吝啬地露出一丝惊艳的轮廓和纤长的睫毛,男人赤脚,斜坐在湿漉的礁石上,双手随意拨弄水汽氤氲的长发。
    他穿一袭古典香云纱白裙,裙面低调泛起珠光,裁剪却大开大合,后背镂空敞露大片光洁沾水后背,贴着窄腰柔软往下坠。两条水淋淋的长腿屈膝并在一处,斜斜从裙尾支出去,似刚出水的鱼尾。
    似仙非仙,欲勾还休,顶级的性感举重若轻。
    但打动夏归楚的不是这些,也不是丁洵以为的美腿。
    这张据说核心粉丝才有的福利,是他拍的,很多年前的旧作,从未公布于世。
    手机幽幽荧光拂在夏归楚的脸上,他唇角勾起冷笑,似有若无的笑意,依稀有几分自己不曾发觉的余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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