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粉汗身中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慢解罗衣鸳鸯结,轻陷山峦雪中梅。玉娇花软露香凝,握柳不足满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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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城,风云变幻,就如这捉摸不透的天一样,明明不久之前还常常是小雪夹杂着雨点落下,现在却是大雨倾盆。
    许多在路上行走的人都被淋了一身,但世界上也终究有一些人,是会随身带着伞吧。
    一把油纸伞在街上像是花一般地绽放,一身黑衣,神色淡漠的俊朗男子持着伞缓缓地走着。他的黑衣,他的神情,总让人想起参加葬礼的人。
    很多年前,他总和另一个好友一起执行任务。江湖上给他们起了绰号,他叫执伞鬼,另一个则被称为送葬人,整个江湖都害怕听到他们的名字。后来他们很少亲手杀人了,一个成了傀,一个成了暗河苏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再后来,傀成为了苏家的家主,而原本苏家的继承人成为了暗河的大家长。
    但他们的配合一如既往的默契,就像他们当年杀人时,一个负责调查信息制定战术,一个负责挥剑斩人。苏暮雨不喜欢说话,从来不会多问问题,而苏昌河很会说话,做什么事之前都想得一清二楚。可是苏暮雨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问清楚的。
    而人,也是会变的。恰恰是那些让你为之动容的东西,一次次地辜负你。
    苏暮雨停住了脚步,仰头看着天上的雨丝落下。
    一身紫衣的慕雨墨坐在阁楼之上,捧着一个酒杯幽幽地旋转着,脸上神色阴晴变转着。
    忽然,苏暮雨垂了下头。
    慕雨墨手中的酒杯也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同时望向长街的尽头。
    一身黑衣,带着银制面具的苏昌河出现在了那里,他没有遮伞,那些雨水打在他的黑袍之上。
    “雾朦胧,伊人远山中。千山隔,隔不断情思万千。”
    没来由的,苏暮雨忽然想起了这句在南安城里听到的歌谣,他手轻轻一旋,周围的那些雨水整个的被他吸了过来。
    长街之上所有的人都已经跑开避雨去了。
    忽然就变得很安静,只听得到雨水敲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苏暮雨望着手中的那一道愈涨愈大的水剑,上面含着无上剑势,隐隐约若有龙吟咆哮。随即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轻轻一划,青龙水剑化成水珠,散落了一地。他转过身,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阁楼之上,酒杯摔落在了桌上。
    人是会变的,人活一日就变一点,何况是这么多年。终究没人能一条路走到黑,生于黑暗中的人,沉沦黑暗,也并不是很难预料。
    记当时、已恨飞镜欢疏,那至此,仍苦题花信少。连环情未已,物是人非,月下疏梅似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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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叛乱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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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风挟骄云,突起塞宇宙,赫日初未西,盼转失白昼。
    雨下地太大了。本就没什么太阳的时节骤然来了这么大的雨,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明明是白天,却像无光的夜晚。
    苏暮雨撑着纸伞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石桥上,眼睛好似枯竭地老井,空洞中带着一丝茫然。
    苏昌河……说不清是恨还是失望。他脑海里闪过暗河这么多年来经历的风雨、和苏昌河在渊底立下的誓约、当日南安城外截杀李寒衣、四年前林朝朝那双带泪的双眸……一幕幕,犹如潮水狂涌。
    回想那些过往,竟似白驹过隙,转眼间,尽成灰白。
    半生走来,有大半都是不值得。没留住想留住的,没守护想守护的。细细想来,也唯有那年,心似云开雾散,可他连最好的欢愉都没有抓住。
    石桥上行人匆匆,奔逃着避雨,桥下的河道稀稀疏疏地有几架乌蓬小船行驶。但总有一些人,会有耐心在大雨等待某个人。
    他一身黑衣被溅落的雨点打湿,这漫天朦胧的大雨,影绰了暗河杀手浑身萦绕的冷漠杀气。如置冰水中,冰消为薄覆于水面。
    北地之雨就如这片土地的人一样,声势浩大,如倾盆而下。
    苏暮雨走下石桥,却偶然看见不远处的河沿石阶上,一个穿着蓝色外袍的男子撑着伞站在河边,等待着对岸的一条小船。
    船家蓑衣滴水,待竹竿撑岸,船体安稳之时,那男子似是十分担心里面的人会淋雨,一只脚踏上了船板,伸出一只手牵住了从船舱出来的素衣姑娘。
    男子将伞向姑娘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被雨打湿了大半也不顾。
    雨太大了,看不清两人的神情,但只需从男子倾斜的伞和姑娘挽手的动作就能看出两人的情意。
    那个姑娘一身素衣,连发间都只戴了一只素雅的木簪。苏暮雨淡淡地望着,眼前不轻不浅地浮现了一些旧事。
    她本是个需要呵护的姑娘。这世间繁华万千,烟火灿烂,她当初那样小,怎么敢那么干脆地放弃后半生所有的绚丽,去死守一座死板无趣的山。
    浪迹天涯、离世独居、贫贱一生,这是只在话本子上才存在的天真。
    苏暮雨看见大雨中那一对相互扶持的有情人,男子解下了外袍给身旁的姑娘披上,顺势将人揽入怀中,温情脉脉。
    和天下所有的有情男女一样。
    他移开了视线,向前走着,仿佛一切都不曾留下什么。然而,慢慢地,如同雾水濡湿衣衫一般,灵台之中渗出一点点挥之不去的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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