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伤心的老柳树

    1
    离婚两年多了，我一直独住着。
    前妻的妹妹楚每个星期都会带着儿子来和我团聚。儿子叫冬儿，这小家伙很喜欢爸爸，所以每个星期，我们总得找个地方好好地坐坐走走玩玩。大部分的时候，是楚把儿子带给我，然后她一个人去办自己的事，几个小时之后，她再回来把冬儿带走。
    但今天，她把冬儿带给我的时候，却专门在公园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说她有事想和我聊聊。对楚，我也是疼爱有加的，她说要聊聊，肯定有什么心事。所以，我就依她了。
    我们在公园的石椅上坐下来，后面是一排排密密的修竹，前面正对着一片湖水。这个地方，我们也叫“西湖”由几片水区连着几个小岛，空气特别好，因此，到这里来游玩健身的市民也特多。所以，真要找个说话的地方，就只有这竹林区了。这地方四面环水，就一座小桥连接外界，随便找个石椅坐下，都能看到很好的水天一色风景。
    儿子冬儿就坐在我们俩中间，他今天没说话，就听我们讲话。小伙子十岁了，在她母亲的照顾下，长得特好，书也读得很不错。每次他过来，我除了陪他玩一会，我还得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辅导一下他的作文。
    只要儿子过来，就算我再忙再累，都得停下手中的工作。和他一起出去走走，说说话逛逛公园，或者带他到少年宫和小朋友玩玩游戏。那时，我总会觉得很轻松，一切的工作压力和精神烦恼，都没有了。
    有时，我会问他妈妈好不好？这时，他就不大想说话了。再问急时，他就抹着眼泪说：“妈妈老是哭。半夜也哭的，把我哭醒了好几回，可我就是不敢说话啊！”这时，我也会无语，偷偷地背过脸，抹去含在眼角上的一滴泪水。
    前妻也一直未婚。她一个人要上班又要带儿子，我知道她很累的。可除了周末让楚带儿子给我，她平时从不让我去接儿子上下学，我们之间，自从离婚之后，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一次面了，电话也不打。按她的话说，她不让我接儿子，是怕我会带坏儿子的。
    所以每次，她让楚把冬儿带给我的时候，就好像叫她来监视我似的！但楚却并不那样，她把冬儿带给我之后，总是说：“姐夫（她还是这样叫我），我出去玩下，你和冬儿自己玩。姐姐要是问起，你不要说我们没在一起，她想知道你和冬儿说些什么，免得你把冬儿带坏了！”我苦笑，也不解！儿子是我的，我怎么会带坏他呢？她让妹妹把儿子带给我，难道还要让她监视我不成？这就是我的前妻，没有一件事我能让她放心的！
    虽然我心中有些困惑，但我只要看到儿子，就把一切的愁绪都抛开了。是的，我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想这些所谓的对错问题。只要我每周能见到儿子，能和他亲近一下，我的脑袋就不想再思考问题，就停止所有的工作。因为这个时候，我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儿子。儿子，是我的未来！而没有儿子的时候，我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文学创作了。
    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可能在我没有成名之前，我是为了生活而写作的。但现在，我却是为了爱而写作的，为了我的精神开阔而写作的。这两年来，我只想把我的心、我的爱和我思想，通通交给亲爱的读者们。
    我想让他们了解我，支持我。这是我的快乐，也是我的动力。除了亲情和感情，我没有更多的奢求。钱这东西，没有的时候，确实很重要，可等你够花了，你就觉得它只能买到一些日用品，其它的，什么都不是。
    在我的书中，有我虚拟的生活故事；可在我的生活故事里，却没有我真正的书。可能有很多读者了解我，但他们或许只了解我的书；也可能我自以为了解生活，却只能写出自己生活之外的书。我曾经用书拯救过多少灵魂，却拯救不了自己的空虚和家的破碎——不过，这也是生活啊！它不是虚拟的，却是真实的！
    他真实地告诉你——生活，不是写出来的，而是过出来的！会写书的人，不一定会过生活；而会过生活的人，也不一定会写书！
    2
    母亲和家里人总对我说：“若若（我的小名，学说话的时候，总是说“若若”），都离婚两年多了，人家也不来看你一眼，再找一个吧！张家有一位姑娘，你也认识的！人长得好，就是因为读研了，比较大一点。人家愿意委身于你这二手男人，不就是看上你的真才实情吗？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作家啊！”母亲的话我向来是听的，但唯独这件事，我一听就感觉耳朵生火，辣辣地痛，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她说多了，我就对她说：“妈，这事您不用管好吗？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我们不是有冬儿吗，他是您的孙子啊！”母亲听到这里，保准又会流泪的。她说：“就算你不考虑自己，总要为我考虑一下吧？你天天写文章，日日打键盘，这一日三餐的，这衣服，这房子，是谁帮你打理的啊？妈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再帮你几年呢？还能再侍候你几年啊？”
    我无语，很是不忍！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考虑过为母亲找一个小保姆的，但她就是不肯，没几天就把人给辞了。按她的话说，在这世界上，除了母亲，就只有老婆才伺候得了我。是的，这话我能听得懂！我是一个很麻烦的人，吃的，睡的，用的，穿的，我都有些讲究！正如我的作品，非得把它们修改得让我找不到一丝破绽，才肯放手。
    而母亲懂得我，因为我是她的儿子。这一辈子，我就在她的手心里捧大的。当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很懂得我的，那就是我的前妻，现在一直还在恨我的前妻。我们从初中时就开始偷偷恋爱着，二十年的时间，她熟知我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她就像小时候我的母亲一样，温暖地呵护着我，让我感觉不出什么叫做饥寒。
    当然，我还有一位女网友，那是一个一直叫我哥的女人，一个看过空间照片，有过视频，却从未见过面的女人。她没有拉过我的手，碰过我的头发，却读懂我每一篇文章每一个字。这样的女人，按照当今的网络说法，那叫红颜知己啊！
    可这样一个让我揪心的女人，却在去年年初桃花烂漫的季节，去世了。她要走的前几天对我说，她想看看我。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视频了。因为我和前妻离婚的原因，就是让前妻知道，我和一个网络女人偷偷地视频。所以，她不想再让我伤心了，她说，那是她的错，她想静静地在我视频里悄悄消失，她要忏悔的。
    所以，自打我和前妻离婚后，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们只是在网络上聊聊天。再也不会因为工作烦恼的时候，要求对方打开视频，看一看那曾经亲切的脸庞了。
    她当然知道我是作家，她读过我的书，很喜欢我写的文章。她还吹牛地说：“我只要看到你昨天写的文章，就能知道你明天要写什么。”所以，我们经常打赌，我让她看完我今天写的作品，然后明天再问她可能我会写什么，叫她先发送过来，我再把我写好的文章给她看。结果，她总是能猜想得八九不离十。她这样对我敏感，让我感到惊奇和欣喜。
    有一天，我问她做什么工作？她告诉我，说她是一个家庭主妇，没有工作，有时闲着没事，就上上网聊聊天。于是我说，这样日子不好过吧，并且和她开玩笑地说：“那你爱人肯定很会赚钱的！”
    她说：“是的，我爱人对我可好了！”然后，她开心地笑着，那脸色非常阳光美丽。再后来，当我们越聊越熟的时候，我顺便叫她帮我处理一些文件。她也很乐意地接受了，她说：“这样的生活感觉很有意思，比没事情做好！”她真的非常聪明能干，只要我说一下我的想法，她就能把文件做得和我感觉的差不多。并且，后来帮忙帮多了，我觉得过意不去，就开始给她打去一些酬金。开始时她不接受，后来我告诉她，我请别人帮忙，是一定要付酬金的！于是，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并且对我说：“谢谢你，作家先生！我确实是付出劳动的，这是我的劳动所得，我为我能有工作收获，感到无比欣慰！”
    想起这些，都是我们那一段时间十分的开心事情。我感觉在前妻的贴心关怀下，我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可是，这位女网友却在精神上给了我意外的支持，我非常感谢她，这位女网友的名字叫梅！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精力充沛，有好多的故事要写。当时，我乐意给她更多的工作让她支持我，同时，我也愿意给她更多的报酬让她更有信心。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我每次看到她的工作成绩，每次看到她热情的笑脸，每次看到她收到酬金之后给我的感谢，我就有另外一种意外的精神力量，支撑起这幸福之火。
    我知道，这是前妻这二十年来不能给我的！虽然我并没有任何想法，但有时不免责怪自己，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在精神出轨了。这让我又想起作家与生活——我们总是在书上劝奉世人，一定不要出轨，哪怕是精神上的、情感上的出轨——而我们自己呢？也在出轨！甚至，我们出轨得更加严重！这就是生活，生活和作品有时总有那么的不同！
    3
    所以，我的生活也是经常处于矛盾之中，让我不能自拔！我知道，在精神世界上，我深深地迷恋着梅！
    那天，梅说要看我，当我打开视频的时候，在我对面，我看到一个化疗之后的女人。她的头发掉光了，用一块粉红色的布料包着，脸上瘦得没有一丁点的肉。但是，她还是精心地打扮着，涂着口红。在电脑前，我依稀能看到她那清秀的轮廓和美丽的大眼睛。
    她勇敢地朝我微笑着，脸上充满着幸福的温暖。她张开嘴，叫我一声：“哥！”此时，我的意识突然模糊，虽然我清楚地知道，那是我许久不见的梅！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原先的美丽去哪了？这都是为什么呢？她的神采和风韵呢？她病了，是什么时候病了？她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她不是每天都在帮我处理文件吗？她不是每天说着鼓励我的话吗？
    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往上涌起，突如其来的感觉，让我无法承受。当我想问她为什么的时候，我的嘴巴还没张开，头一下子就栽倒在电脑的屏幕前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母亲见我醒了，高兴地惊叫起来。她老泪纵横，她告诉我，是一位不知名的女子打电话给120说我晕倒了。母亲还责怪我说：“你不要天天写得那么晚好不好？若若，你肯定是太累了，身体支持不住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母亲的话，我的脑海里只有梅，梅的病情，是我没有想到的事啊。在我心目中，那美如天仙般的女人，才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然让病魔折磨成那个样子。我依稀记得，她请求我视频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说她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那时的她很想看看我，也想让我看看她！她还说，就是有点掉头发了，叫我一定挺住，别吓着。
    我开始以为，她是和我开玩笑呢！和前妻离婚一年来，她总是时时鼓励我，叫我不要灰心。她说她想和前妻解释一下，但是我制止了她。我知道前妻的性格，不知道则罢，要让她知道这个网络女人是谁，别说她听不进解释，就是把人吃了都有可能。她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俏皮，那么让我开心。以至于我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快乐，很健康。
    可那天，我不是恐惧于她化疗之后的容貌，而是不能接受她让病魔折磨的事实，在我心目中，她是那样的美丽和单纯。她病成这样，还在鼓励我，希望我能从离婚的阴影走出来！为了我的快乐，她竟然用那么大的爱心，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而自己扛着。所以，当时我不能原谅自己，我的血往上涌，一下子晕死过去。
    在我和前妻离婚的日子里，我的情绪非常低落。我满脑子里都是前妻这二十来的好，因此，我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梅，倒是她拖着不久于人世的身体，一直在鼓励我，希望我从离婚的阴影中解脱出来。所以，每每想起这些，我就不能自己，我觉得我竟然是那么的自私，那么的残忍，那么的麻木不仁。
    我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让母亲拿电话给我。当我打通她的电话之后，我竟抑制不住地泣不成声起来。她也哭了，声音非常虚弱。不过，她还是用细弱的声音安慰我，让我不要哭。后来，我们都忍不住只顾着哭起来，没有说话。再后来，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他说：“哥！我是梅的爱人，对不起啊，她身体扛不住了，我先挂了啊！”关于她的爱人，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但在平常的日子里，梅会经常提起她的丈夫。她说她们是很幸福的一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又会关心又会体贴的，让她的生活充满幻想，感觉无忧无虑。所以，我能感觉到她们的幸福，在我心里，别人的幸福，一样是我的幸福。可是我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眼看就要没了。
    我和母亲说明了原因，并对母亲说：“我想去看她！”虽然我并没有去过她们的家，但我相信我能找到她们。
    “可你要休息一下啊，若若！”母亲不是不让我去，是怕我身体虚弱。她拉着我，硬是不让我下床，她说：“你真要去的话，也得再过几天，等你把病养好了再去！”
    我此时头晕脑涨，拗不过母亲。过一会儿，她又问我：“若若啊，你知道她的住址吗？”
    “我不知道，但我有她的电话，我可以问她住在哪里！”我的两只眼睛发直，对母亲说“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我能找到她的！”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小，我也知道她在我心目中的哪个地方，但肯定不会是天涯海角。
    母亲点点头，她对我说：“你去看她是应该的！可是这路途太远了，你又刚病倒。等过几天身体感觉好一点，再去好吗？”
    我木然地点点头，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体根本没办法出远门，我只能望着窗外的阳光愣愣地出神，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后来的日子，我在医院里昏昏地躺着，也不知道又过了几天。有天早上，一阵手机的铃声急促地把我振醒，我没来得及细看，就伸手拿了过来，直接打开听了。
    话筒里传来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让我的神经骤然紧缩，是梅！听到她的声音，让我全身震颤起来，我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过些天我就去看你”但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话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告别声：“哥，不必了妹妹我走了！你保重啊！”紧接着，一声凄厉的男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并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再接着，我冲着话筒喊着梅的名字，没有回音话筒里，一屋子的男声、女声，大人、小孩子的哭声传来，没有人回应我我扔掉手机，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母亲从隔间疯狂地赶了过来，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呆呆地站住了。紧接着，她那双皱纹深深的老眼，两行泪水不住地流淌出来。
    4
    我的半生一直在写着别人的生活，却无论如何也写不了自己的生活。半个月之后，我收到一封来自远方的信件。信是梅的丈夫写的，我直接打开，上面写道：
    哥：见信好！
    容我代她叫你一声“哥”吧！
    两年前，她得了不治之症！当她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一度很灰心。她没有信心活下去了！但我经常安慰她，并特地在她病床上，安置了一个活动的桌子。我把电脑搬到她床上，鼓励她聊聊天玩玩游戏，这是我做一个丈夫所能做到的事了。因为我还要上班，要生活要支撑她的医药费。我不能陪她，但我不想让她一个人的时候，感到孤独无助。
    后来，她没有玩游戏，而是在网上看你的文章。她对我说：“老公你看，这人的文章写得特好，都写到我心里去了！看他的文章，我就知道他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我注意到了，他每天都写，而且每天都有好多的文章发表出来。”
    我靠着她坐下，用一只手挽住她的肩。多少日子以来，她没有这样快乐过。她告诉我：“这几天我都在看他的文章呢！我想啊，我就是一辈子坐在床上看他写的文章，我也愿意！可是，我又能活多久呢？！”她的话没说完，两行眼泪就从她清瘦的脸颊上流下来。
    我紧紧地搂着她。我告诉她：“好老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们能天天在一起，一起欣赏他的文章！”我伸出手，把她眼角上的泪水拭掉，让她把头偎进我的胸口。她说“我不想拖累你的！可是后来我想，要是我死了，你再找一个女人，那我可就亏大了。所以我不能死！那作家在文章中写道‘爱，能给人予战胜困难的勇气’！所以，我要爱，我要和你在一起，享受这人间最美好的爱。”
    每天，在我下班之后，我总要陪她看看你的文章。那天，她又告诉我说：“他的故事里，有一个男人的妻子病了，再后来死了！就像我一样，可是那个傻瓜男人，从此就不结婚了。”
    “不，你不会死的！你不会像故事里那个女人一样死的。那是小说，不是真的！”我不想让她说到死。每次她说到死，我就心如刀割。
    她又说：“我要是死了，你是不能哭的，也不能像那个男人那样犯傻。你要找个好女人的，找个像我一样关心你、爱你的女人。可是我现在就想吃醋了！可是我知道，我不想你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一辈子。可是我没有给你留下一儿半女。可是我要那个让我很生气的女人，为你生下一大堆孩子”她接连说了几个“可是”让我忍不住心酸起来
    哥，你知道吗？那时我真的喘不过气来啊，我对她说：“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然后我就哭了，哭得好伤心！
    她抱住我的头，安慰我说，她再也不说死了！她告诉我：“那个写文章的人，我能看懂他心里想写些什么。他前天写的文章，我看了，就能知道他明天又要写什么！真的，我猜得很准的，我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她说完，笑了！
    她笑了，我就高兴！我告诉她：“那我以后就不看他的文章了！你每天给我讲他故事里的下一回，让我也猜猜，好不好？我也想知道，你猜的故事，到底准不准！”
    “好！那要是我说准了，你是不能白听的。你得背着我在屋子里转上二十圈，行不？”
    “行！”我说：“别说二十圈，一百圈我也转！”
    我看着他的信，泪水不住地往下滴。我感觉心里有着无尽的伤痛，我没有办法一口气读完，放下信纸，捂住脸“唔唔”地哭了起来。
    这一夜，我无法入眠，我的眼中都是梅的影子。我听到她一直在叫我哥呢，我看到她无助的身影在天地之间游走着。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那么可爱温馨的一个女人，又是那么单薄瘦弱的一个女人她让我几次次在梦中哭醒。后来，我打开电脑，我从她空间的相册里，找出她的相片，细细地回味起来。
    一个可爱的女人，背后是花，更远的背后，是青山绿水。她的笑，如同阳光，又如同鲜花，如同生命，在春天韵律里，在幸福甜蜜中，慢慢流淌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在那个人们称之为天堂的地方，是不是感觉到温暖，感觉到甜蜜？或者是感觉到孤单，感觉到忧伤呢
    5
    我的心情是压抑的，整个脑子里空荡荡的。我再次从抽屉里面取出那封信，继续慢慢地细读起来
    哥，你写得真好啊！让我们有了希望。
    我对她说：“我要是能写出他那么好的文章，该有多好啊，我愿意每天为你写上一章！”
    她笑了，指着我的鼻子说：“谁叫你笨啊！你要真能写，我就不会生病了！”
    我搂着她的肩膀，她突然对我说：“老公，那个作家的生活是不是真像他所写的那样凄美？她的妻子死了，然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天天在创作中解脱呢？”
    “不会吧！”我向来不喜欢悲剧，所以我也不想我们所热爱的作家是个悲剧性的人物。我告诉她：“他是个知名的作家，应该生活得很美好的！明天，我想办法叫我的朋友帮你弄一个电话，你自已打一打，问一问不就行了！”
    “哦！不可以用电话的，那样不礼貌！再说了，人家可是名人，不会让别人打扰的！要是能有个qq就好了！我加上他，就说我是一个中学生，想让他帮我提高提高写作水平，他肯定不会怀疑的！”她说完，狡黠地笑了。
    哥，我花了几千块钱，才通过许多关系，为她找来你的qq！确实，名人难找啊！可是后来，她给你发了许多许多的信息，你都没有回复一个。我知道，你或者很忙，或者你的qq不是用来聊天的。所以有那一段时间，她生你的气了：骂你不得了了，哼，不就是一个作家吗，也不关心一下老百姓的死活！
    可是有一天你终于回信息了。你说：“哈哈！我也是乱写的，没有什么水平啊！不过你真想提高文学水平，除了经常写，估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她简直高兴死了。她说：“那家伙给我回信了。他说他有个贤惠的妻子，一个听话的儿子。我真为他的幸福而高兴呢，原来小说都是假的！”她抱住我的脖子，激动得都想哭了。
    她还跟我说：“老公，你知道我怎么跟他说的吗？我告诉他，我是一名高中学生，喜欢他的文章，想了解了解他的人生经历。我还跟他说，我看过他很多作品，并且说出我的读后感。你猜怎么了？他竟然有些汗，对我大为夸奖呢”
    我为她的快乐而感动着。谢谢你，哥！因为你，她获得了新生的勇气，生命的活力。后来，她每天动不动就麻烦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邀请你聊天，谈生活谈人生谈感受。当然，我知道，你也很乐意有这么一个聪慧的小伙伴，在你工作累了的时候，陪你说说话、聊聊天，谈谈文学和人生。
    你们之间有一个默契。她夸口说，她看了你今天的文章，就能知道你明天想写什么。后来你不信了！你们开始打赌了。你把每天写完的稿件发表后，让她看，再让她把你明天想要写的大概内容，写了下来，第二天发给你，看看你们的思想是不是一致的。
    真是巧了，她告诉我说：“老公，那个大作家的思想火花，总是和我一样，真有意思。”她趴在我背上，快乐地说：“真的，他说他不相信我是一名中学生，说我骗他的。我说我是中学生，他就是不信，还说：“哼，你骗我，再骗我就不理你了！”
    她突然忧郁起来，说：“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的，看了就露馅。可是如果我不告诉他真相，他以后不和我聊天怎么办呢？”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虽然我们看过他书上的照片，却没有见过他的真人！你要高兴，我们和他看看视频，露馅就露馅呗，谁怕谁啊！”我知道她爱我，但也好奇，可我更愿意她能从你那得到更多快乐。只要她快乐了，我就快乐。医生常对我说，只要她心情好，她就有战胜病魔的勇气。所以，只要她能从对你的恶作剧中得到快乐，就能延续她的生命！所以，我鼓励她，让她勇敢和你交流。因为我知道，自从开始读你的文章，和你交流，医生告诉我说：“奇迹出现了”
    晚上我回家，她把和你视频的事告诉我，笑得死去活来。她说，打开视频的那一刻，你呆住了。好久好久没说话。她还告诉我，你后来说了一句：“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了！”再后来，你笑了！你说，你早就怀疑她不是一个中学生了。
    因为我们经常看你的照片，所以不感觉突然。可是我知道，哥，你肯定感觉很突然的！
    后来，你问她有关家庭的事。她告诉你，她有一个很幸福的家，一个温暖体贴的爱人。你乐了，说：“你真幸福”！她告诉我，说她那一刻真的很幸福，能和一个崇拜的作家面对面谈话，那是她的快乐！她后来对我说：“老公，他还问我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我告诉他，说我在家里上班，从不晒太阳呗！老公，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病了。我不想让我的朋友为我担心，因为我已经太让你操心的了！”
    我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这是我应该做的。谁叫我爱上你呢？亲爱的，只要你有信心，我们就有生活的勇气，我们就能战胜一切困难。医生昨天和我说了，我们出现奇迹了！”我把她搂到怀里，在她单薄的后背上，轻轻地拍着。
    再后来，哥，你让她帮你处理一些日常稿件，她就有工作做了，她每天都做得很开心。哥，你给我们的工作报酬，都用在她治疗的费用上。她曾经很自豪地说，虽然她是一个病人，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给自己治病。
    天，已经大亮了，我的眼睛却是潮湿的。我看不见太阳的光芒穿过我家的玻璃，只看到一个瘦弱娇小的身影，在我眼前微笑着！她叫我“哥”并在我亲切的回应中，慢慢隐去，最终只留下一缕阳光。
    我披衣走出房间，迎上初升的朝日。初阳如血，朝霞如醇，我的心，却如一支初秋的残笛。我想吹起生命的乐章，但在落叶潇萧的秋天里，却凄惋得难以成章！风一吹来，数滴露水落下。我知道，不肯离开的生命，终究会在一阵风之后，潇洒离开。
    6
    我还在想着那一封信，脑子里一片茫然的虚空！我那时确实隐约觉得她可能生病了，却不敢说破。所以我每时每刻，都想让她从我这儿得到快乐！与其说是她知道我第二天要写些什么，不如说我从她的言语中，理解到她的想法，或许，这算是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为了她能够快乐，我愿意跟着她的感觉写！并且，女人敏感的心性，让我的小说章节，更加趋于完美。是的，我真心地感谢她！但是，我却无法挽救她的生命！
    我信步走着，许多晨练的人来来往往，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有认识我的人开始和我打招呼。但我却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此时，我的心里还在念着那一封信：
    哥！我知道，在精神上她已经有所依托了。她用一种圣洁的心，爱上你了！虽然有时我会觉得失落，感觉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疯狂地想吃醋。但我知道，只要她的心有所支持，我就能安心照顾她的生活，甚至她的生命。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哥！有时我确实疯狂地吃醋了。我要是能写出你那么好的文章，我一定不花几千块钱去找你的qq，让她加你。有时我真想让她把你删除掉，真的，好多次我都有这种想法。一想到这些，我就睡不着。我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时候，她总问我：“老公，你怎么了啊？”
    我无语，总是想搪塞说：“没有什么啊，我不困！”但我说不出来，却哭了！
    她抱着我的头，说：“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因为我生病了，你伤心了？你怎么哭了啊？你一哭，我也要哭了！”
    不，我不能这么自私！我擦掉眼泪，对她说：“我不哭了，你也不能哭！”我把手伸到她的脸上，感觉到她的泪水流出来。我用手拭着她的泪，用牙齿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我不能让她哭，我说：“你不要哭，我也不哭，我们都不哭，我只是不困啊”她用手帮我擦掉眼泪，说：“你白天上班那么辛苦，哪会不困呢？你是为我的病担心了！你放心吧，我感觉最近已经好多了！对了，你不是说医生说我们已经出现奇迹了吗？我现在还不想死，我要好好活着，我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做的，我能挣钱看病。对了，哪天病好了，我还想帮你买个车，让你上班不要去挤公交车。”
    她扳着我的肩膀，用手在我的后背上轻轻地拍着，说：“好的车我们肯定买不起的，为了我的病，我们已经倾家荡产了，但我想帮你买部经济车，反正，有车就行”
    我再次哭了。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那时，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太男人的样子！她把手伸到我的脸上，轻轻地触摸着，她感觉到我的泪水时，不安地揺着我的肩膀，再次呜咽地说：“说好了，我们不能哭的，你怎么又哭了啊？不哭好吗？不哭好吗？我真的能好的，是医生说的，你也说的！我病好了后，我们还想要一个孩子的！”
    我疯狂地转过身来，将她紧紧地抱住，终于，我们泣不成声了！
    哥！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兄妹之情，原谅我胡思乱想。我很想告诉你，她是个得了绝症的人，虽然我们看到了希望，但依然很受伤。但我没有告诉你，她也不让我告诉你。哥！她要在你面前清清纯纯地做个女人，一个健康的女人。
    她确实很喜欢你，甚至在她的心中，或许有一种说不清的爱。但我知道，那是纯真的爱，是用她生命给你的爱。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情，多少爱，但是，你们的真情和爱心，让我信任，让我感动，也让我感激。
    哥！原谅我不信任你们。有天我打开过你们的聊天记录，我终于发现，我原来竟是那么小气的一个人。哥，虽然我不能容忍我的女人如此喜欢你的文字，但我却发现，世间总有一些人，只有她才能读懂你，只有你才能让她读懂。当她帮你修正错别字，帮你复制文稿，帮你转发文章，帮你回复读者问时，她的生命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世界，她在为这个世界的幸福而辛勤地工作着。
    在她的心里，你是她文学天地的启蒙者；在你的心里，她是你精神家园的小主人。而在我心里，你是她生命的守护人，她是你事业的支撑者。
    哥！我每天下班回家，总要和她分享你们一天的成功和喜悦！不只是她，我也溶入到你们的生活之中，溶入到你们的故事和诗意里。我不是一个旁观者，我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我想和你一起，让她的生命，燃起熊熊热火。所以，有时，我会和她说说我对故事的看法，然后，让它溶入一个共同的世界，让我们的读者，有更深的体会。
    我已经把开始的担心和醋意，分解成一杯幸福的美酒。我爱我的妻子，也爱我妻子崇拜的作家和朋友。我们一起筑造着，一个幸福之巢！
    其实，有很多次，我总是问她一些关于家庭和身体的情况，她都能轻巧地避开和化解。慢慢的，我只能三缄其口了！随着默契工作的深入，我们渐渐忘记了各自的生活，而更注重于我们文学世界的创作。因为她，我开启了更多智慧和灵感之窗！
    我曾经说过，我是一个作家，写过许多人的生活，却总是写不出我的生活！
    初秋的早晨，天气有些冰凉。我双手抱肩，走在公园的湖畔上。晨练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来来往往地奔跑着，充满朝气。生命需要热情的动力，那是热爱生活的人们通过劳动获取的。这种动力，需要辛勤，需要勇气，需要不懈地追求和努力。
    7
    当然，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它总有挫折，总有不如意，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故发生。对此，我们依然还要认真对待，就算我们到了灰色的秋天，我们依然还有金色的瓜果；就算我们到了白色的冬天，我们依然还有红色的梅花。
    虽然有些事情总是让人无可奈何，但是只要我们能够面对，只要我们热爱生活，生命，依然有着无法取代的奇迹发生。
    只是，生活一样会有另外一个突然降临，像灾难一样，朴灭一场生命之火！
    哥！那天她收到你的书，看到你在后记里对她的感谢，她抱住我，泪流满面了。
    我看到她生命的火光，一天比一天旺盛起来；我看到她病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起来。她能起床了，她能为我做饭了；她还能唱着歌，打理我们的家园。虽然有时总是显得有些气喘和劳累的样子，但她的生命是快乐的，是充满火光并可能迅速燃烧的。
    她开始写日记，记录我们的生活；她记录每天的工作，也记录你的思想。然后，她把日记放在床头，在我每天上班回家之后，缠着我，让我看，让我们一起重新分享幸福的春天。从那时起，在我每天回家的时候，不是痛苦，而是欢乐。她的病情明显好转了，甚至连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们的生活，步入金色的阳光里。
    于是，我每天盼着回家，盼着她缠着我看她的日记，盼着和她分享生活的喜悦。是啊，离开了死，离开了病魔的恐吓，我们的生活，时时刻刻充满着阳光。
    可是，哥！因为那本书，听说你和嫂子开始产生矛盾了。是她告诉我的，后来你们竟然闹到离婚了。嫂子说你在书上无缘无故感谢一个陌生的女网友，真是醉翁之意。后来还听说，嫂子竟然到银行，查证了你给我们汇款的账单最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认定，你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她逼着你和她离婚。
    她还把孩子要走，让你和母亲回到过去相依为命的日子。
    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好几天不再说话了，见了我总是哭。她抱着我的肩，说那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自私，这个世界原本不会有任何改变，所能改变的，只是一个病人死了，一个作家依然幸福地创作着。她的情绪开始低落，她又想到了死。她说如果她死了，就不会破坏你们幸福的婚姻！
    虽然后来，她每天还是鼓励和支持你，但她再也不敢和你视频了。她怕看到你忧伤的眼睛，怕让你看到她罪恶的感觉。她每天想了很多，都是关于她的罪。很快，她的病情又迅速地恶化了，她拒绝治疗。后来我求她，并说：“如果你这样，那么作家哥哥就会更加伤痛的！”在我的劝说下，她开始接受化疗，最后头发掉光，她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
    但是，她每天还是给你发出快乐的信息，她希望你能够得到快乐。后来，她只能继续躺着，最后不能上网了。但她要求我，让我每天跟你保持联系。她把她想说的话告诉我，然后，再由我通过信息传递给你。
    终于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她请求我，为她打开视频。她想最后再看看你，也想让你最后再看看她。我为她打扮了一番，帮她画了眉，点上了唇红，我在她没有头发的头顶上，用一块粉红色的布料遮盖起来，然后，我递给她一面镜子。
    她在镜子中看到自己，伤心地哭了。她没有勇气面对你，她告诉我，要是有一点点头发在上面，该有多好啊！后来，是我鼓励她，让她面对现实！我告诉她：真心朋友是不会在乎你的美丑的！她信了，又说：“我要不看他一眼就死了，我就对不起他的信任；我要在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我就是一个骗子”我哭了，拼命地哭
    哥，对不起！原谅我们事先没有告诉你！但我们还是没有料到，当你看到她的时候，竟然晕死过去。可是哥，你知道吗？那一天，她也差点撑不下去了。如果不是看你趴在桌子上不再抬头，为了救你，她从我手中硬是拿过电话报警，那天她就会走的！
    哥，原谅我告诉你这个不好的消息。在几年前，我就想到这一天了。可是，是你让她有继续有生活下去的勇气。为了你，她快乐地生活了两年。她说，她够本了，她知足了。哥！我是不是也该知足了？
    哥，我该谢谢你啊，并向你深深道歉！我们太自私了，伤害了你的家庭！
    我止不住地泪水狂流！我知道这封信里，曾滴落过他多少的泪水。我也清楚地知道，在这封信里，滴落过我多少泪水。她是不幸的，因为她最终没能战胜病魔；她也是有幸的，有两个真心的男人，为她落下这许多的泪水
    8
    母亲一直说服不了我再婚。后来，她把姐姐们都叫来了。终于，在她们的狂轰乱炸之下，我答应和那研究生姑娘交往。
    有一段时间，她下班经常来我家帮母亲收拾家务。母亲乐得嘴都合不上了，逢人就说：“瞧，这姑娘啊，人长得好，心眼也好！还是大研究生呢！在外资上班，工资可高呢！”
    母亲是真乐了，可我开始时并不以为然。不是人家不好，而是我一旦投入创作中，我就把整个人交给了作品，对任何外面之事，一概不管不问。她是一位十分理智的姑娘，来到我们家，见我在创作，就自己走出我的书房，到外屋忙去了。有时，我甚至没有回头和她打一声招呼。直到她要走时，才会再走进来，和我说了一声再见。
    所以母亲总是责怪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啊？人家来我们家里，帮了那么多忙你都不闻不问一声，就让人走了。我小时候是怎么管教你的啊，就算是外人，你也得起身和人坐坐，泡泡茶啊，不是吗？”
    母亲责怪时，我总是无语，尴尬地和母亲傻笑着。但是，从此我就记住她的话了。
    这位姑娘叫玲。确实长得楚楚动人，又是智商型人物，我感觉，她是一个体贴人的主儿！但我一直没有和她正式交往，这其中有诸多原因。
    一是我太忙了，我每天都有好多稿件要及时处理。自从梅去世后，所有的稿件都只能由我一个人处理。关于我的怪癖，朋友们是知道的，不是我十分信得过的人，我不会把工作交给他们去做的。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好辛苦，可文字不是一般工作，没有相当心灵相通的朋友，是无法帮助你处理的，否则可能会造成帮倒忙。
    二是自从前妻和我离婚之后，加上后来梅的去世，给我的打击太大了。我一下子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心态一直调整不过来，所以整个心身全部投入到文学创作中。家务有母亲操持着，虽然母亲已经年老了，但她从小参加体力劳动，身体还是很硬朗的，所以，是母亲让我少去了许多后顾之忧。
    每个星期，我都抽出一个班的时间陪着儿子，那时我觉得生活过得十分有滋有味的。虽然母亲总是念叨着，虽然玲总是来我这，但是，我却一下子改变不了我原有的生活，我一直是一个十分恋旧的人。但是，自从母亲这样说起，我就开始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了。我也是人，不是什么无情动物，更不是机器，我不能让一个好人无缘无故地为我等待着，也不能让自己没有一个温馨的家。
    我一想起这些，就本能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我给玲打了一个电话，恳求她晚上能出来陪我走走。
    前妻已经两年多不见我一面了，偶尔会打个电话，说话总是冷冰冰的，说要看好冬儿，不要教坏他。听她这样讲话，我的心顿时就凉透了，一点儿再继续往下交谈的兴趣都没有。我只能和她说：“你放心吧！我自己的儿子还会教坏吗？没事我就挂了”
    我们似乎开始形成可怕的对立，只要接上电话，本想说两句关切对方的话，都因为听到对方不冷不热的声音，而心凉得嘎然而止。明天和将来会怎样，我们已经无从知道！
    所以每次，我就是这样把手机挂了。前妻向来比我固执，正如她爱上我就爱得无怨无悔一样，她恨起我来，也是照样恨得无情无义。这让我非常伤怀，人这东西很奇怪，二十年来的恩恩爱爱，只为了这样一个误会，两个人的心，从此就有了深深的隔阂，说话也就不那么自然坦荡了，三句话没完，就燃烧出浓浓的火药味。
    因此，自从玲走进我的生活，我就不能不开始有一些感动。特别是母亲说的那句话，让我觉得对不起人家，不管明天怎样，今天，我们总得对人家有所表示。
    有时，爱情的开始，总是出于双方之间的怜爱。玲对我很有好感，这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却对她有些冷淡，这让我于心不忍。我觉得或许，我应该重新我新的生活。所以我想，这个起点，我应该从玲开始！
    是的，我想，我是应该淡忘过去，重新开始我新的生活。尽管过去是那么不容易忘记，尽管太阳每天依旧升起
    9
    傍晚，一下班玲就径直来到我们家。我停下手中的工作，和她一起走进厨房。母亲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晚餐，三个人围着桌子一起吃饭。
    我没有说话，倒是母亲和玲都忘记了吃饭，一个劲儿在那唠叨着。母亲的话很多，玲在那一直很礼貌地回应着。说到高兴时，她们都笑了。在她们娘俩亲切的交谈之间，我倒突然间成为一个多余的外人了。
    其实平时和母亲一起吃饭，我也是一声不响的，因为我的脑子里，还有没完没了的故事情节，我只是应付一下自己的胃，然后又回到我的电脑前，开始我下一轮的创作。有时，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会弄坏身子，可是我没有办法让我脑中的那些故事，嘎然而止！我得让它们趁热打铁，才能让每一个环节好好地磁性地粘在一起。
    母亲见我吃完饭，就赶紧催促玲说：“闺女，都是我不好，竟唠叨。你赶紧吃饭吧，若若吃好了！快吃快吃，就等你吃好了和他一起出去走走呢！”
    玲见我吃完饭，就有一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碗。她站起来，对母亲说：“我已经在公司里吃过了。阿姨，晚上我就不帮您收拾碗筷了，我先和若若出去走走”
    玲叫我的小名，竟然和母亲一样，叫得如此亲切，这倒让我有些难堪了。我的脸一红，把头转向一边去！
    母亲只想着让儿子有个家，听玲这样一说，就马上附和说道：“好好好！有吃就早点出去早点回来！我收捨我收捨”
    我知道玲没吃饭，就转过头责怪母亲说：“妈！你是越老越糊涂了，现在都才几点？人家下班就赶过来了，哪有吃饭！”我回过头对玲说：“不急，我等你吃完饭再走啊！”玲不听我的，只是拿眼睛瞪了我一下，小声地说：“一餐饭不吃就会饿死啊？”又回过头对母亲说：“阿姨，别听她的，我早就吃完饭了！”玲说完，用手拉了一下我的衣袖，说：“走吧走吧”
    母亲笑了，望着我们的背影，说道：“好好好！走走走！哈哈哈我们若若比妈妈会关心媳妇啦”
    玲的脸红了起来，我也苦笑地摇头头。她拉起我的手，拿起包就往外走。两年多来，我第一次感觉耳根有些发烫，跟着玲的脚步往外走去。现代女性，扒上两口饭就能顶上老半天，都在减肥呢！走就走吧！
    和玲一路走着，我们几乎是漫无目的的。一路上看着风景，一路上看着这世界匆匆忙忙的行人，我一直无话。倒是她先开口了，说：“其实你要结婚了，真的！都两年多了，你还等什么呢？”她转过头来看我，眼睛里有那么多真情的怜悯。“人家说我是个老姑娘，其实现代女人30岁还不算老吧？我就有这样的自信，所以并不急着结婚！可我看到你那样工作，就想为你做点什么。所以我想，和你结婚，算是我的责任吧！”
    她的率直和天真让我笑了。后来她也笑了，有些幽默和自信地笑。她甚至差点说：“这是组织的决定”
    我对她说：“其实，我写了许多小说，自以为能够了解女人。可是写了那么多书，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连自己的老婆都了解不透，这到底为什么？我一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其实，那只是一场误会啊！”我仰起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继续说：“两年多来，她从不见我一面，也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只是每个星期让楚带冬儿给我，让我们父子见面，在她的心中，我就有那么可恨吗？”
    玲无语。她肯定不想听我答非所问的话，更不想听我对前妻的怀念。她静了很久，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就是对我刚才的言行产生抗议。直到我们走到公园湖边的那棵老柳树下面，她才和我一起坐下来。这里很幽静，这棵老柳树不知道有多大岁数了，记得当年修建公园的时候，留下许多古树，这棵老柳树，就是其中之一啊！
    玲这时拉过我的手，放在她的双手之间。她说：“我小的时候，就常来这棵老柳树上捕知了，下面还有一个深深的水潭，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棵老柳树还在啊！”我把另一支手搭在公园的靠椅上，说：“是啊！当年建公园的时候，对这棵老柳树是留还是弃，很多人有不同的看法。后来，市政府决定让公民投票，以确定这棵老柳树的去留，我那时比你大一点，我也投了保护老柳树一票，现在想来，我那时是做对了！”
    玲问我：“你当时就很有环保意识啊！或者是这棵老柳树给你留下什么故事呢？我当时要是有你这么大，我也会投保护票的”
    她一脸的天真，让我于心不忍！我有一段和前妻的故事，是关于这棵老柳树的！那段往事藏在心里，却不敢对她说出来！刚才她的沉默，让我无论如何不能再给她我想前妻的思想负担。我用力握住她的手，尽管这段往事很想说出来，但始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她也是一个真情的女人，一旦爱上，不能容忍还有第三者来打扰她的专一。所以我把话锋一转，指着那一湖清澈的湖水说：“是啊，我是一个环保主义者。我不能容忍我童年和少年的记忆，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你看那一湖明净的水，是多么多么的清多美啊！小的时候，我们经常来这里玩，那时，这里到处是沼泽和泥坑，杂草丛生。不过那个时候，有好多好多的小鸟和野鸭，还有好多好多的小鱼和泥鳅！我和同学们一放学，就会跑到这里来摸泥鳅，真的好刺激啊”“是啊，是啊！”玲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她说：“我妈经常拿着一个小棍来找我，抓到了就会打屁股。那个时候啊，我妈说我上辈子一定是个男孩子！可好玩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我爸抓到我时，就会把我按在泥地上，挥起他的大巴掌，就地解决一个痛快”
    我们说到高兴时，都乐得象个三岁孩子。玲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边跑边笑地朝湖那边奔了过去
    10
    前妻的名字叫紫。
    这个晚上我终于睡不着了。在那棵伤心的老柳树下，我想起了我和前妻少年时的一段快乐往事。
    那个时候，我们经常背着大人偷偷跑出来谈恋爱。所以，只要有时间，我们就会偷偷地跑到这一片沼泽地躲起来。那时经常偷着家里的火柴，两个人逢上星期天，就会有一天溜到这里来，玩个热火朝天。
    那个时候，紫生火，我去挖泥鳅。泥鳅会钻洞，所以只要在水边找到一个小小的洞口，顺着那个洞口慢慢挖下去，总能抓得到一两条小泥鳅。泥鳅只有一根肠子，用削铅笔的小刀剥开它的肚子，把那一根小肠子拉掉，放进水塘里清洗清洗，然后用竹枝串起来，放在火上一烤，不到一会儿，香喷喷的味道就会传得老远。
    挖泥鳅是我分工做的事，洗和煮泥鳅却是紫分工做的事了。我们俩分工到位，从不争吵推诿。只要挖到一大把泥鳅，我就算完成任务了，就可以找几片大荷叶垫在地上，然后再把一片荷叶盖在脸上，躺在老柳树的树荫底下，呼噜呼噜地大睡起来。紫把泥鳅烤熟后，就会拿出一只，揭开我脸上的荷叶，靠近我的鼻子。那香味传来，很快，我就醒了。
    我们管这个叫小夫妻过日子。她总是对我说：“这辈子，我算是侍候定你了，你要再敢去找别人，就会有你好看的，我绝不会原谅你！”
    闻到烧泥鳅的香味，我就会爬起来。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用手抓了抓头，对她说：“你说什么啊？我找谁了啊？不是让你侍候着吗？”这时，紫就笑了，很甜！
    紫的书读得很不好，所以她经常带作业来让我帮忙。有时我们还会带上一把米，砍上一小节竹筒，然后加上一瓢湖水，煮起竹筒饭来。那饭好香好香，我们一边吃着烤泥鳅，一边吃着竹筒饭。那个时候，我们是幸福的，快乐的，我们真像是一对小夫妻。
    这老柳树下幸福的日子，让我们深深地怀念着。可是，让我和紫为这棵老柳树投上保护一票的，还有一段铭心刻骨的往事。
    那一年暑假，我和紫跟往常一样来到老柳树下。紫正在生火，我把上衣脱了，到老柳树下的小湖边，开始挖起泥鳅来。一个不小心，我的一只脚踩空了，身子迅速地滑了下去。我大叫一声，慌忙之间一只手抓住岸边的水草。我是一个旱鸭子，父亲从不让我学游泳，生怕我会溺水出事，现在想起来，我觉得父亲的做法是不对的！
    那天，我一只手抓住岸边的水草，身体暂时得到控制，但是，我知道这些水草支撑不了多久，如果继续再往下滑，我就没命了。
    这棵老柳树下的湖水很深，那年夏天，曾经有一个同学掉下去溺死了，所以大人和小孩子都不敢再来到这里，说会让水鬼抓去，溺死在湖里。也正因为没人敢来，这里才成为我和紫两个人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紫听到我的叫喊声，迅速跑了过来。她看到我的身体已经滑落到水里了，两只手抓住岸边的水草，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水草是经不住拉扯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如果不能及时施救，我马上就会再沉下去，直至溺死。紫突然跪下来，向我伸出一只手，但还不够长。她哭了，忙乱中她迅速地站了起来，脱下她的上衣，一只手抓住上衣领，然后又迅速跪下身子，将下衣摆甩向正在下沉的我。
    我一只手抓住她的衣服，另一只手抓住水草。因为受力明显分开，水草不再让我扯断了。这时，我的理智慢慢地恢复。我喘着粗气告诉正在哭的紫说：“你不要哭，不要着急你快趴到地上用一只手抓住衣服，用另一只手抓住岸上的水草”
    当时的理智告诉我，凭借紫的体力，是不能把我拉上来的，青春期之后的我，迅速长到一百来斤，而当时的紫虽然也长得很高，但也就七、八十斤重，凭女孩子的体力，别说把我拉扯上来，不让我带下去，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紫只顾哭着，听我这么一说，她点了点头。把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然后腾出一支手，抓住岸上的水草。我们对望着，我看到她满脸的泪水和汗水，将一张脸模糊得一塌糊涂。看她的神态，我笑了！我告诉她：“你不要哭啊，不要哭！我没事的，真的没事”
    我们相对望着，歇息了大约一分钟。我冲着她笑，后来她也笑了，泪水、汗水和鼻涕，把她那张原本清秀的脸，折腾得惨不忍睹。
    我们冷静之后，都有了力气。我告诉紫，让她趴着不要动，只要抓住衣服和水草就行。她点点头，开始向我传递出鼓励的微笑，我也对她报以自信的微笑。我告诉她，我往上移动一点，她就往后后退一点，这样才省力。她明白了，冲我点点头。
    于是我开始一只手抓住紫的衣服，另一只手迅速腾出，抓住上面的水草，然后稍稍放松那只抓衣服的手，意示紫的身体向后挪动。紧接着，我继续往上抓住另一把水草，然后再放松那一只抓衣服的手，让紫的身体继续往后挪动。
    终于，我的一只手能抓到岸了，我们的终于成功了！这是我和紫的智慧，也是我们协调的证明。当我抓到岸上的水草时，我奋力一跃，终于爬上岸了。紫趴在地上，见我跃起，激动和放松让她一翻身，仰面向天躺着。那只穿着内衣的胸部，直指蓝天，一起一伏地张驰着，让我的眼睛无法挪开！后来，她奋力一跃，一把将我拥抱在怀里。
    第一次，让我们的青春勃动着活力。我的胸部，感觉到她正在发育胸房的温暖。她那只穿着一件小小背心的胸房，让青春和快乐努力往前拥挤着。那一刻，我们都哭了，哭得像两只疯狂的小野兽。
    11
    紫没能考上大学，但我却考上了。所以，在这四年间，让我们有说不出的痛苦。好在学校就在省城，离家并不算太远。因此，紫总是背着家人，过一小段时间，就会偷偷地跑过来看我。她总是怕有人会缠我，整天疑神疑鬼的。一到下课时间，她就会给我打电话。晚上放学回宿舍，前脚还没进门，后脚她的电话就跟到了。
    不过，一直以来，她总是那几句话：“我好想你的知道吗？”“要早点睡的知道吗？”“你晚上不能跑出去的知道吗？”“我不允许女生进入你宿舍的知道吗？”“衣服不想洗你就放着，我过二天就过来洗知道吗？”“你要是背叛我，看我怎么把你吃了知道吗？”我接她的电话，总是只有“嗯嗯嗯”的份，她的话好长好多，多得让我像掉入蜜缸里。等接完她的电话，我就甜甜地睡着了，一夜安静！
    毕业后，我安排在家乡的县政府办公室上班，后来，当上了县副市长秘书。工作好，前途远大，工资也高。但是，紫只能在家乡当工人。所以每次到县城看我，她就赖着走不回去。第二天要走的时候，她就哭，让我一夜心情十分难受。冬儿出生后，她就不能经常来县城找我了。于是，我就每个星期回家。可是第二天早上要赶过来上班的时候，她老是抱着我，不让我走出门。所以，每次我总得提前一个小时起床！
    我知道，紫很爱我，我也爱她！但是，生活不能只有爱情，生活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最为痛苦的是，她总是担心我会让人勾引走。她总觉得县城里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长得比她好看，比她妖媚。每次回家，她总是说：“你叫我怎么放心啊？你看你们那办公室一起照相的姑娘们，哪个不比我漂亮啊？穿着工作服，皮肤白得像雪花似的，那眉毛画得多细，多弯啊！照片都那么好看，人整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你不花心才怪！”
    对她的怪想法，有时我会觉得好笑，但多半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多么有价值，是一个人见人爱的抢手货。不过，我总是理智地知道她的苦心，总是安慰着她。我知道她有某些自卑，怕让人瞧不起。更怕我哪天会变心，将她扔下！
    她每次去看我，总有说不完的话，看到那些在县政府宿舍楼进进出出的姑娘媳妇们，她总要说话的：“你们县政府就专门找那些漂亮的姑娘小媳妇。为什么啊？你看冬儿一生出来，我的脸就黄黄的。再说我天天在工厂上班，又不能打扮。一冒汗，整个人就像个花脸婆，你在这里久了肯定要花心的！”
    听她说话，我的心里就会掠过一丝苦笑，我说：“不会的，放心好了！”我总是安慰着她，好让她安心。其实紫很美，就是不爱读书，所以一到工厂上班，加上生了冬儿，慢慢的，手也粗了脸黄了。可是对我来说，女人的外表，永远只是一种摆设，我更喜欢她的率真！所以我总是故意说她：“谁叫你不好好读书啊？你要好好读书，找坐个办公室的工作，不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吗？”
    “这全都赖你，谁叫你老帮我做作业啊？谁叫你老让人家天天想着你，没有心思读书了？”她不服，拧了我一下耳朵，咬牙切齿。之后，她又说：“我以为跟着你就可以做太太了，不用上班不用做事了。现在我后悔了，这都赖你，都赖你你现在把我整成黄脸婆了，你一定要负责任的。将来我要吃你的穿你的，不再上班了！”
    我笑了。真是啊！我当时怎么就那么愿意帮她做作业呢？我们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结局！我把她搂了过来，说：“是赖我啊，全都赖我”
    “本来就是嘛，人家可聪明呢！告诉你，我现在是我们厂的生产标兵哩，上次你们领导去我们工厂视察，还是我给他们介绍新产品呢！”
    我搂着她，没再说话了。是的，紫是个聪明贤慧的女人，只因没能考上大学。当然，这些事全都赖我，从我们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妻子一样，关心打理我的学习和生活，而把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全都放一边去了！
    她永远是个好女人！家人尊重，朋友关心，邻里称道。我们结婚后，她再苦再累也要宠着我，让我睡好，吃好，穿好，工作好。就是有那么一点，我绝对不能对别的女人有非分之想。当然，在这方面，我也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
    后来，我在一些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几篇豆腐块文章，我告诉她，我想辞掉县政府的工作，做一个自由撰稿人，专心写作。我当时的想法，只是不想让她天天为我操心，我想，两个人能住在一起，她就会放心的。其实，当时开始说起这事的时候，她并不同意，她觉得那样好的工作，不应该放弃，她只是心里有些担心我，并不想影响我的事业。
    后来是我一再坚持，她才勉强同意了！我说我是想好了才做决定的，两个人住在一起，这样才算一个完整的家。虽然我清楚地知道，一开始的几年里，我们的日子会过得很苦，但只要她愿意，我不怕苦。所以我告诉她：“在我没有成名之前，你会很累的，因为稿费可能会很少，生活一定会很艰苦！但我相信，我们能够做得更好的！”
    紫说：“我已经伺候你十多年了，这一点苦，我还会怕吗？只要是你决定好的事，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想干就干吧？只要天天能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我的辞职当然是遭到很多人反对的，亲戚朋友，同事领导。他们都说：“不要辞职，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但是我坚持了，就像我坚持和紫恋爱十年，然后结婚生了冬儿又过十年。可是我没想到，在我事业不断成功的今天，紫却离开我。
    12
    我是让紫逼着去签离婚证书的！
    尽管我一直解释，她就是听不进去。所以我至今总是懊悔，我当时没有事先和她商量好这事，是我的过错。然而我也知道，从内心里，我是担心她会吃醋的。因为她一旦吃起醋来，我总是无法应付得了。这些年来，她一直把对我的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我告诉紫，梅只是一个帮我处理文件的网友，我付她工资，她帮我处理文件，这是正常的工作雇佣关系。她却说：“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你每个月都向她支付一大笔钱，你是在雇佣小三吧？”那段时间，她哪里听得下去？肝火正旺着呢！她又说：“上中学的时候，三班那个黄小小，不也是想拿钱雇佣你做作业吗？我瞧准了就是美人计，还不让我给逮着了。两个人跑到芋沟里，抱着就亲！哼，还雇你做作业呢！”
    紫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了这件往事。顿时，我感觉耳根火辣辣的，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是啊，高一的时候，黄小小就一直喜欢我，她几次想和我约会，都让紫轻易给搅黄了。我那时只把黄小小当做一个好朋友，后来，她实在没办法了，就说她想请我帮她做作业，只是商业性的交易，前提是给我丰厚的报酬。因为紫向来管得严，所以她叫我不能让紫知道。
    我当时家里的经济环境比较差，母亲几乎没有给过我零花钱，有时实在没办法，紫会向家里撒个谎，抠几块钱和我一起花花。而黄小小家里当时很有钱，她父亲是个包工头，专门给附近人家承包工地搞建筑的，改革开放后的几年，到处大兴土木，黄小小的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捞上第一桶金的。
    当时，学生们利用课余时间打点零工赚点钱，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决定和黄小小做成这笔生意，利用傍晚下课时间，帮她做作业辅导功课，但地点不能在她家也不能在我家，她说那样紫会碰到的，到时我们的合作就宣告黄了。因为客户是上帝，所以我只能听她的！更何况，向来都是紫给我钱花，这次我也想挣点钱给她花，好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在我们乡下的山地里，种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芋头。六月天的时候，芋头叶子长到一米多高的样子，再加上培上土的畦高，人一猫腰往里钻，就什么也没看到了。黄小小随便拿上一个小本本和一本书，就拉着我的手，往芋头沟里了钻进去。我跟在她的身后往前跑着，最后，终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们在一畦芋头沟里坐下，直喘着粗气。
    稍息过后，黄小小拿起书本，开始漫不经心地问起来。我跟她讲解，却感觉她的心思没在书本上，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是拿着那双火辣辣的大眼睛瞅着我。最后，看得我实在不好意思了，我只好把头低下来，两只眼睛看着对面那一丛一丛的芋头。
    我们就这样耗着，不说话。后来，黄小小把书本扔到一边，猫起腰来对我说：“若若，那紫有什么好的？她们家没有钱，也没有势！哪像我们家，我不读书照样做生意过日子！”
    我不说话，从身旁拔起一棵小草，把她掐成两半，抿着嘴唇把头压得低低的。不管怎么说，我看到紫就会心跳加剧，可我看到黄小小，就像我看到我的手和脚一样。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并不是黄小小不好看，而是我对她没有那种触电的感觉！
    黄小小见我总是低着头不说话，就急了，说：“紫有什么好的呢？你看看我，看看我的身材，我的脸蛋，哪不比紫好看？你再看看这，看看这，我的胸比紫高多了！”
    黄小小半猫着腰，把她的胸部推到我面前，又说：“你看看这，书呆子。”
    我不敢抬头，也不说话。黄小小说：“好，你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今天你得抱一抱我！”
    我怯生生地抬起头，眼中感觉她那两个前胸白茫茫的就像大兵压境，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向我逼来。我不敢再看，只能低下头回答说：“紫对我好！”黄小小一听，来火了，她狠狠地说：“她能对你好，我就不能啊？你这书呆子，将来娶了我，我就会把你当牛做马啊？真是！”她在我面前半弓起她的身来，对我说：“可我就是喜欢你啊！不行，我和紫是公平竞争的，我凭什么把你让给她！”
    我不敢抬头。她的那两个胸房在我面前起伏着，样子看起来比紫还要嚣张还要威武，是那种有营养丰满型的，我甚至听到她的心跳声，在胸腔里不断地加剧着。这让我的心也上下不停地突突直跳起来，感觉快要晕死过去的样子。
    13
    我正胡思乱想着，初春的冲动让我本能地再次偷偷把头抬起来。我好奇于她那一起一伏的青春力量，如大海的波涛，阵阵袭来。但当我的眼睛撞上她的前胸时，羞涩和恐惧再度袭上心头。我感觉惶恐和压抑，发现此时的我，像落入陷阱中的那只小小猎物，在她面前，我只有顺从的份，只有被猎杀的命运！
    我正惶恐着，再次把头深深地埋下，有一种想要逃开却又逃不开的感觉。
    黄小小突然把我的头抱住，往她那两个胸房中猛烈地撞了过去。此时，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声，并感觉到自己仿佛就要被撕成碎片。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烈士了，我的心跳超出正常的心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浑身的力气已经没有半点了。只有一种预感，知道黄小小很快就会把我推倒，像多米诺骨牌那样把我推倒下！
    我想叫喊，但鼻孔中只有喘着粗气的那份儿，我甚至感到她的胸部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磁力，把我吸引住，使我不自觉地向她贴近。甚至猛然地张开双臂，自觉地抱住她的双腿，我不知道此时，我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出于那种人们所说的原始冲动。总之，那个时候，在她强大的压力之下，我几乎无可抗拒地跟着她的感觉走。
    这时，我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传来：“黄小小，你卑鄙！你给我住手，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抢我的男人！”在我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见一个女孩飞身而至，将黄小小一把推倒，拉起我的手，往外狂奔而去。
    我感觉自己没有方向，就像刚进来的时候那样没有方向。但是，我却知道，拉着我的手这一前一后两个女孩子，她们的方向感却是十分明确的。
    紫把我一口气拉到那棵老柳树下，像只发怒的狮子，冲着我大喊大叫。我不知道她都叫了什么，只见她声泪俱下，苦大仇深地控诉着，样子十分恐怖。后来，她抱着脸，不由自主地滑跪下来，双手抱住我的双腿上，把脸贴在上面，哭声哭得凄厉。
    我傻傻地站着，不知所措。自从和紫恋爱以来，我们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不愉快的事件。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处理这种的事。事实上，我知道我只是想赚黄小小那几块钱，至于后来所发生的事，我无法自圆其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伸出双臂，把她抱住。紫疯狂地哭着，用拳头在我的大腿上拼命地捶打着，我都没有任何反映，依旧只是木然地站着。后来，我听到紫说：“你要再和那戝女人一起鬼混，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她猛然推开抱住我的双腿，朝那深塘边奔去。这时，我的感觉迅速复苏，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另一支手抱住她的头，跟着她大声地疼哭起来！
    接下来，我被“双规”了。我不能离开紫半步，除非上课和晚上睡觉，其它的时间，我必须在她的眼皮底下生活。活动、打篮球，她在一边看着；在学校食堂吃饭，她在一边坐着；她把自己的照片传上我的空间，想告诉所有的人，我是她的；我们参加劳动，她一定要我和她抬一个框；我们早读晚读，她就坐我身边看我
    我那时超傻，所以我才能读好书。紫和黄小小她们都非常聪明，所以她们都读不好书！半年后，黄小小退学了，因为她们家的生意忙不过来，正缺人手。再说了，她那么精明能干的女孩，还怕不能找到饭吃吗？所以她觉得读书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黄小小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书桌抽屉里，放上一支钢笔和一小撮头发，并且写了一张她有多爱我多爱我的纸条。我没让紫知道，一直偷偷地藏了好几年。后来，有一次我们同学聚会，她跑过来跟我和紫说：“我们小时候真不懂事啊，现在想起来好好笑哦！”我知道，她嫁给了一个当官的男人，现在可以说是有钱有势了，所以，她并不把曾经的过去，看成是一种爱情。
    我当时的心一酸，冲着她淡淡地笑了，说不出什么滋味。倒是紫回敬她说：“这不好笑吧！我可是一直爱着这个傻若若啊！可是你呢，你却没有吧！”黄小小当时有些轻蔑地冲着紫笑道：“好啊，那我祝福你，爱情的成功者！”她说完，把我们俩扔下，一转身和别的同学谈笑风生去了。在她的身后，永远簇拥着一大群追捧者！
    紫当时也有些委屈，她拉过我放在桌上的手，说：“我的好若若，相信自己！有些东西，她永远不可能拥有的！”
    同学会那天，我们回到家里，我把珍藏几年的那支笔和那一小撮发丝，偷偷地扔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加上紫对我的守护和爱，我终于辞去了县副市长秘书的职务，回家专心写作了。
    走的时候，市长对我说：“真可惜啊！我很想好好培养你，可你却要走。我已经向上级领导提交报告，打算调你下乡当个副镇长”
    “不，市长！”我说：“我更想成为一名中国优秀的作家，不是镇长”
    14
    我感谢紫，是她让我有了信心。同时，在这几年中，都是靠她在支撑这个家的。开始的几年里，我几乎没有什么稿费。冬儿又小，一家人全靠着紫在支撑着。她为了多赚点钱，加班加点，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她变得老了，瘦了。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有一天她遇到从奔施车里走出来的黄小小。她想低头走过，可黄小小却叫住她。
    那个晚上，她抱着我大哭，用手捶打着我的背，她说：“你怎么就那么没用啊？让我给人羞辱了一番。”我无话可说，搂着她的肩，安慰着她，但那一刻，内心里却有一股想要爆发的无名之火。我告诉自己：“若若，你要不努力，会对不起许多人的！”
    “你知道人家怎么说吗？‘唷，这不是紫吗？两年没见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啊？哟！怎么又瘦又黑，脸这么黄啊！我还以为是四五十岁的老太婆呢！啧啧，这是怎么了啊！’”紫呜咽着，又说：“人家可是一身珠光宝气啊，故意拉着我的手亲呢！她还说‘有啥困难要说嘛，都是十几年的老同学了！我知道爱情很重要，可是没有面包也不行啊！’我那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你这没用的、没良心的东西，鸣”
    一个晚上，紫都在哭着。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把她抱紧。那个晚上，我知道所有口号都无济于事，我只想让她哭个够。可是第二天，她依然早早地起床，为我们做了早饭，然后，去上班了。
    有时，我让她去买一点化妆品，她说：“等你成功了！”她看着我，说：“你成功了，我就不上班。我想通了，我不用化妆品，是为了能更年轻。小小也就胸房比我稍稍大一点，她没一样比得上我的”
    我笑了，嘴上笑，心也在笑，我感觉自己很甜蜜。这女人啊，总得找个敌人让自己无缘无故地难受。但在我心里，确实，紫永远比小小美，不管是内心，还是外表。她虽然看起来憔悴了一些，但一样有信心和活力。
    不过后来，听说小小的丈夫被双规了。这不是讲故事，是真的。我也猜出终于会有这一天的。我还在市局的时候，就有所耳闻。我对小小的丈夫，也不并怀恶感，把他当领导看待。一来，他比我岁数大多了；二来，他是领导。他曾经因为我是小小的同学，还十分关照过我呢！如果他没和小小结婚，或许是一个好官吧！
    但是，我却知道小小的性格，她的欲望非常强烈，不管对什么，她都有一种没有得到不肯罢休的欲望。小小后来炒房了，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当然，这和她是官太太关系密切。她让弟弟去申请法人资格，实际上她是这家房产公司的后台老板。她利用职权撒下天罗地网，很快，她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婆。
    但是，法网恢恢，没过多久，她就树大招风了。她被拘留了，丈夫被“双规”了。紫也听到这个消息，她问我知不知道。我说：“若大的新闻，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紫没有说什么，我知道，她不会恨人，更不会幸灾乐祸，她只会同情。包括我当时的心境，对小小，也有一点老同学的怜惜。其实，人嘛，总有一念之差。正如她当时为了我，争不过紫，我也对她产生过失败的同情。我和紫，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良善的人。
    车到法院，我跟着紫走进去。但在离婚室门口，我不进去了。我对紫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解释呢？”
    “还解释什么？”紫胸部起伏着。她从口袋里掏出银行汇款单据，移动电话记录。她说：“除了网聊视频，这些都代表什么呢？你们去哪开房你会告诉我吗？好，你要想解释，你把你那几次去参加所谓的笔会、文学会的证据拿出来，让我知道你们在哪个宾馆开房！”她急起来，开始有些歇斯底里，在法院的离婚室口门叫嚷起来。我没办法，只好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往里面走。
    我知道，这是紫唯一的缺点，只要是因为我的事吃醋，她总是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忍着不再说话。当我拉着她，走进法院离婚室签完字后，她整个人就瘫倒了。她走不出那间办公室，是我连抱带拉，把她拖上车的。
    一路上，有不少记者围观。第二天，我们的光辉形像就上报了。我成了反面人物，有的读者扔我的书，有的读者在微博上骂我；当然，也有支持我的，更有不少女性向我展开爱情攻势。但是，我除了写书，除了接收梅的鼓励，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着周末楚带冬儿过来找我。两年多来，我只有写和发表文章，从不外出也不参加任何笔会。
    15
    我想让自己成为古人。二十年来的感情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我觉得我之前所写的一切，不但欺骗了读者，也是欺骗了自己。我得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和这个世界，是不是我们都在痛苦中失去了自我？
    但是，在母亲和姐姐们的围追堵截下，我开始和玲交往了。虽然我常常想起紫，但两年多来，她不见我一面，也从不给我一个机会。
    紫的冷漠让我些许改变对她的看法，我不知道继续等待于这样的世界是否正确。随着玲的介入，我开始和她经常出去走走。玲是个乐观豁达的人，她既有紫的贤惠和热烈，也有梅的睿智和冷静，她更有自己的执着和果敢。因此，在随后的交往中，我开始慢慢让她给吸引了。我觉得她上得了厅堂也入得了厨房；出门高贵，入门温柔。她能理智地处理情感，又能幸福地享受生活。所以，我开始在心里计划起我们的未来。
    那天，我和玲又一起出去了。我们来到江边，看着夕阳。黄昏的夕阳美丽极了，映着初冬缓缓流动的河水，清澈，闪亮，让人温暖。玲双手拉着我的右臂，把头靠在我肩上，她看着亮闪闪的湖水说：“光有七色，声有七音，周有七日，家有七事；还有，人有七情，命有七坎，物有七窍，味有七觉为什么上帝就喜欢七呢？那爱情呢？有没有七？”
    我顺着她的眼光望去，看着那粼光闪闪的江水，顺口说道：“在爱情的故事里，有七个可爱的小矮人”
    她转过头来看我，说：“你真聪明！白雪公主的爱情故事里，还真的有七个善良的小矮人这说明啊，爱是善良的，没有善良的爱，就不是爱情！”
    我笑了，玲虽然不小了，但没有结过婚的女人，永远还是一个小姑娘，她的善良天真，让我深深地感动！我说：“是的，爱的基础，就是真、善、美”
    “嗯”她突然若有所思，对我说：“若若，我爸我妈上次有跟我说过，叫我带你去我们家里，想正式见一个面，我说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呢！这事就落下了，现在你准备一下，什么时候去我家？”
    我深思良久，一时回答不出来。我开始喜欢玲了，却依然放不下紫。每次冬儿来，我都要问一下她的情况。说到她母亲，冬儿总是低下头不说话。我知道，再说又要哭了。我拒绝不了玲的热情和年轻，但却放不下和紫曾经的过去，她至今未婚，让我莫名其妙。所以我想，她应该不至于对我无情，可是，她又为什么不见我呢？
    玲见我无语，终于忍不住了。她有点愠怒地说：“每次说到正经的事，你就不说话，肯定又是想人家了。人家对你好你去找她啊！都两年多了，面也不见一个，自做多情”
    她猛然甩开我的手，独自朝一边走去了。我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某种愧疚上了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我赶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别小孩子气了！你说哪天嘛，我都依你”玲不回头，她嗔怪地说：“说了你又反悔，不见就算了吧！”
    “不，不是的！”我依然有些矛盾，语无伦次地说：“玲，是我不好，你安排吧！我最近不是很自由吗？你说哪天就那天吧，我都依你”玲转过身来，笑了！她的笑很甜很清纯：“每次都要人家恼了你才答应。那后天周未吧，你说好不好？”
    我傻了！周未冬儿要来，不管刮风下雨。我又沉默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怎么了？”玲这回又恼了，眼里似乎有些泪水，正打算一颗颗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从她眼睛里飞洒出来。
    我感觉彻底崩溃了，赶紧说：“你怎么又哭了啊？后天就后天吧，别哭好吗？”我知道，这回玲是真伤心了，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为什么总要我求你我就那么贱啊？人家都是男的追女的，就算我嫁不出去，也犯不着这样吧”
    我的心像翻倒了五味瓶，自己算什么呢？一个“贱”字从一个文化人口中说出来，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一个离了婚的半老男人，怎么能和人家黄花闺女比呢！但我却说不出理由，心里一句话卡在喉里。最后，不得不蹦出来：“是这样的，周未冬儿要来啊！我”我“我”了许久，才说：“那我打个电话给楚，叫她周日再送冬儿来吧”
    “别打，我们改周日吧！”玲听我这么一说，也猛然清醒过来。她止住哭声，责怪起自己来：“你别怪我好吗？我忘记了那你是和冬儿见面的日子”
    “没事的，怎么会怪你了？我这就打电话给楚。”我把手插入口袋，掏出手机。
    玲按住我的手，破涕为笑。她说：“别打！你说过要听我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周日去我家吧，好吗？”
    我点点头，心中却有着无数说不出的滋味
    16
    我知道，玲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所以我为之感动，我开始慢慢溶入她的生活之中。周日，我去拜访了玲的父母，我们在一起吃饭。
    二位老人家特别喜欢我，不断地帮我夹菜，他们这样子，倒是把我给搞得有些腼腆了，脸不住地发热，眼睛都不敢往上抬，好像第一次相亲的小伙子。我知道我的性格有些拘束，不是十分相熟的人，开始见面都会有一些腼腆。倒是玲很机灵，她说：“爸、妈！你们怎么这样了，都几十年代了，还兴这个啊？”
    只听老爷子说：“哎！你这姑娘怎么就这样说话啊？不管时兴不时兴，我老头子今天见了姑爷，高兴——哈哈——高兴”
    老妈妈在一边也笑了，一边帮腔道：“这姑娘家的，你爸高兴——高兴”
    面对这两位老干部的热情，我不得不说话了。我说：“叔、婶！谢谢两位老人家了。玲怕我尴尬呢！还是我自己夹吧，我的手够长啊！”“嘿！一家人，怎么就尴尬呢？来来”老爷子一高兴，又帮我夹了一个大红虾。“对啊！你刚才叫我什么了？嘿，我可想听你叫一声‘爸’啊！哈哈”我低下头，真有点不知所措了。老爷子性格很开朗，可我们这不是还没有，我终于又不敢说话了，低着头只顾吃！
    玲见我这样，又嗔怪了，说：“爸，你怎么这样啊！不讲卫生又不讲礼貌”玲在那假装生气，让老爷子求饶后，才松开那绷着的脸。
    这餐饭我吃得特别不轻松，真有点大汗淋漓感觉。不管怎么讲，毕竟是第一次在她家吃饭，随便不得。她们一家三口大大咧咧，我却味同嚼蜡，这太可怕了！
    隔天，我和玲又去了公园。我把我的感受告诉她，说我好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战争，我当时的心脏有些无法承受得住考验，尽管我表面装得很自然，内心却像地火，不住地扑腾燃烧，以至烧到了脸上，像抹上一把辣椒。
    玲笑了，笑得死去活来。她说：“我爸和我妈在你走后，突然拉着我问个不停‘糟啦，糟啦，不会把人家吓坏了吧？平时我们仨在一起吃饭，太不严肃了，今天也不想想人家第一次来！可不要把人家吓坏了，说咱们家没教养！’”
    我听她说，也笑了！稍后，我冷静下来，对玲说：“咱们先不要那么急好吗？”
    “怎么又不急了？你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叫人家怎么猜你的心思？”玲又不高兴了。在她家里，她护着我，为我打圆场，在这里，她却一点也不给我面子，说：“你就不急，不急当人家是没地方嫁了，你要心里一直有着她，那你去找她好了！”
    她的脸一绷紧，我又犯紧张了，我的一生最怕女人不高兴的。我拉过她的手，说：“我毕竟是一个离过婚的男人，我有一些问题，得让你先考虑考虑。我不懂得顾家，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她有些轻描淡写地说：“我又不痴不傻，不聋不瞎，你儿子都十岁了，当我没看到啊？我要没准备，就不会上你的贼船！”
    玲的直截和畅快，让她瞬间变成一个大大咧咧的主妇而不是一个有文化有淑女。我苦笑，点点头继续说：“我怕我懒散，不爱做家务，你上班又很忙，会让你累的。”
    她又说：“这算什么？我爸吃完饭把碗一扔，屁股沙发上一坐，就拿起报纸。他也不做家务啊，都是我妈包揽了。我又不是不会做家务，我们家的家务都是我妈和我做的。我爸下班回家只关心国家大事！其实啊，这是我们家妇女的光荣传统！”她说完又笑了！
    我也只得笑了，一时无语！后来，我又告诉她：“我天天写作很晚的。”
    “这可不行！”她转过身来，拿着眼睛瞪我，说：“写作是要有时间规定的！不准超十二点，将来我要限制你的，十二点之前你得停下来陪我，这样才不会忙坏身体！”她又转过身去，望着那一湖碧水，慢慢悠悠地说：“写作时间得我安排，当然，我现在已经是准太太了，你得开始接受我的时间限制！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再次苦笑，很幸福的那种感觉。我知道她有多好，多让我心动。可是，我我竟然无语了心里一阵阵的感动，眼睛湿湿的。我一直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不知道自己有何德何能，为什么让这个女人为我挂心！
    我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望着那一湖碧透的湖水，我说：“一个心灵明净的人，就是一湖碧透的水。她让人产生清沏，产生博大，产生爱的悠远”我随口说出这些话，像是在朗读一首诗。
    玲扭过头看我，她说：“我就是你这一湖碧水。夏天，让你感觉清凉；冬天，让你感觉温暖你是围着我的柳岸，从今天开始，我已经无路可逃了，我要在你的怀抱里，静静温柔地躺着；也要在你的怀抱里，兴风作浪，肆意地发泄我对你的爱和不满”
    玲此刻的话语呢哝，也像是一首诗。我知道，当一个人幸福的时候，他们随口说出来的话，多半就是一首诗。因为，幸福让每一个人变成快乐的诗人。
    17
    我们又是一阵幸福的眩晕，感觉美好的春天就要到来了。这又让我想起了紫，我的神经紧缩了。我不得不违心地告诉玲：紫，一直没有再婚，我不理解为什么？
    玲沉默了！许久，她转过身来，说：“或许我能理解为什么，她一直还深爱着你对吧？要是我，或许我能冷静地思考，而不是离婚”
    “我不知道！但我一直很想知道！签完离婚协议书后，她就瘫软了，走不出那间办公室！”我说“每次想到这场景，我就不能自己”
    “就算是这样，可是两年过去了，你就不能放下她，好好面对我吗？或许我和她不一样，第一我不会轻易说离婚；第二假使我错了，我也不会放弃改正的机会。可是她不是我，所以我有我爱的另一种方式！你从来没有向我讲述过你们离婚的全过程。”她说“是的，你们曾经很恩爱，但现在已不是曾经，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她的头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但是，我不知道我所说的，是不是紫所想的，和她所感受的！
    玲似有感慨！她转过身来，望着我说：“其实，你这人确实很可爱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你面前就什么都依你了。我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但遇上你之后，我就没主见了。我想问许多为什么？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追求过我，就是我找不到这种感觉。”
    她又说“许多男人走到我面前，我不会触电，不会有为他生为他死的梦想！但和你在一起，我就怕你从我的生活中走开，你要走了，我真的会不知所措的
    “很多事情本来我都想好了，包括我要不要嫁给你。可只要在你面前，我就想问你一下，我的这事那事做得对不对？我甚至会问你，我到底该不该嫁给你？在我心中，这就是男人的感觉吧。虽然我有主见，不奴性，也不用依靠你，但我就有那种想靠着你的感觉。
    “我把这种感受跟我妈说了。她笑了，她说‘傻孩子，你找到心仪的男人了！当初我对你爸就是这感觉’我和你在一起，就有想说和说不完的话！你说说，我哪点不如你前妻了？身材？脸蛋？厅堂？厨房？智商还是情商？”
    她默默地望着我，想让我回答，而我却无话可说。我和她四目地对视了一会儿，最后羞愧地把头扭开。面对这样的女人，我的心中只有羞愧，只有自责！
    是的，我可以这么说，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年轻、漂亮、活力，为人坦诚；工作、家庭、人品、学历、身高这些，都可以算得上是百里挑一。这段时间，我确实不断让她征服着，以至于不能自己，只要有一天没见到她，整个心身就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我甚至写不出东西吃不下饭。
    但只要想起紫，我又觉得自己是在婚外恋，另外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不是我不爱玲，是紫有恩于我！两年多来，虽然有过许多误解，但我亏欠她太多！她要不嫁，我怎么可能再娶呢！
    所以我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的事就一定要想明白。二十年来，我们的感情不是一张离婚证书就能说得清楚的。
    我一直觉得我有愧于紫，没有她的支持，不会有我今天的成绩。但此时，我一样觉得我有愧于玲。没有玲的介入，我很难从过去的阴影中挣扎出来。我在矛盾中显然已经无法自拨，我愣愣地想着，竟然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玲拉了我一下，说：“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是不是我逼你了？”
    “不，不是的！”我转过头面向她。虽然我语无伦次，不知道怎么做答，但我还是说出了我的真心话。不，我决没有这种感觉，只是我很矛盾！我甚至可以马上和玲结婚，因为我是个离婚的单身汉。但因为紫，我做不出任何决定
    玲又说：“我不会逼你的！我们的事情我都依你，暂时缓缓可以！我想，我还是能等得起的！不过，不管紫是什么原因不结婚，我们都会结婚的！我爱上你了，你也是！我和紫之间，只剩下公平的竞争，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争取我想要的幸福！”
    是的，玲说的没错！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寻找他们的幸福，但爱情有时会自私到忘恩负义吗？不管会不会，如果哪天在玲与紫之间让我做出选择，我将如何选择呢？当初我拒绝母亲的再婚建议，就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这种绝境中。
    但今天，我已经拒绝不了玲的真情。
    我望着玲，思绪混乱。最终，我还是只能貌似理智地说：“不，紫不会再爱我了！都两年多了，她不见我一面，这不是她曾经的行为”
    18
    事实上，真正和紫离婚的原因，我确实并没有和别人说过。当然，这事的责任在我。当紫看到我在书上为一个女网友大谈感激时，她震怒了。她冲着我吼叫起来：“我跟你快二十年了，没听你说过我一句好话！为了一个女网友，你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你们之间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的恶事。”
    是啊，对于紫，一直以来，我只有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的关心和爱护，我甚至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声感激，更没有让她的名字甚至“我爱人”出现在我的作品中。这让我好生奇怪，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一直偷偷相爱，而导致的结果！
    她的性格相当泼辣，只要跟你急起来，就不会听你解释的。她对我好，但更担心别人也对我好，所以她总是想方设法让我高兴。我爱她，所以事事总是依着她。在男女关系上，我不能有一点点不轨的行为，比如我和她上街多看一下别的女人，她一回家，我就只能一个晚上听她讲课。要是和不太相熟的女性说上话，那我就得玩完了，所有的行动都要受到限制。好在我并不喜欢太多交际，只会静静地写点文章。
    当然，和梅在qq上深聊，是我思想的出轨行为。我觉得在紫的二十年监护中，思想得到了一点解放。我突然感到到我的空间有莫大的开阔。然而，我也清楚，紫一直以来对我不放心，是因为那两次事故。一次是我差点掉到深塘里淹死，她怕了，她不容许我有半点闪失；一次是我被黄小小勾引了，她怕我再上贼船。
    所以，有时我一直怀疑我是不是一个好男人。
    正因为如此，紫开始监视我！自从她看到我在书上称赞梅的时候，她要求我交出qq密码！但我知道，我对梅的感激，是出于对一个朋友所应有的感激。因为梅在工作上，给了我很大的支持！
    所以后来紫会突然间登录我的qq，看看有谁冒犯她的男人。只要对话稍微出格，那边的电话立马打来。而且，晚上就是没完没了的纠缠，让你只能吃饭不能睡觉。当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不能背叛我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是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对她爱的行为，我自然很习惯；听她的就行，的确我也爱她。
    后来，她登录了梅的空间，看到如此年轻漂亮的她，她更是受不了了，这让她的精神彻底崩溃。她天天要求我离婚，不管我如何向她解释，她都不认可我们的朋友关系。
    紫的性格，我素来理解，她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女人，一但认定了的事，她就不会轻易改变。正如我们从小开始的二十年感情，她就要想尽办法守护着。她不让哪个女生多看我一眼，否则的话，就会找机会和人吵架。这让我这二十年来一直感动着，也一直压抑着。我溶入她无穷无尽的爱护之中，不敢有丝毫的行为和思想出轨。同样，我也沉浸在她无尽的爱护之中，让我感受此生的知足。
    大概，这次是她吃错药了吧，她把离婚诉讼书传到了法院，让我无论如何要在上面签字。一向对她极少说不的我，无奈之下，只好在离婚证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本来以为这只是权衡之计，没想到，这样一过就是两年，我没有结婚，她也没有！
    我们之间，似乎只有儿子为我们做一条纽带。只要抛开儿子，我们就无话可谈。一谈她就上火，她一上火我就压抑，最后关了电话。早先，母亲也和她有些沟通，后来，这种母护子的感情，也慢慢让她产生反感。因为我知道，不管怎样讲，母亲总会对儿媳妇说：“不会的，若若应该不是那种人！”自然，做儿媳妇的也会讲：“妈，我也希望他不是那种人，可这些事实让我怎么接受？”
    是的，紫的手中确实有很多我和梅的“事实”但这些“事实”却只有我和梅知道。因此后来，大概母亲也说服不了儿媳妇了，儿媳妇也听不进母亲的，此事也就慢慢罢了。紫和母亲，慢慢也就不怎么沟通了。
    有时我会突然感觉，觉得紫对我的爱，虽然很热烈，但同时也很痛楚。在我们二十年的爱情中，在今天，我突然有所感觉！我觉得，她对我的感情，也是很累的！她整天担惊受怕，二十年如一日地呵护着我，所以，当她发现了梅之后，她的精神和毅力，才会在瞬间崩溃。所以，这二十年来，我几乎是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爱的馈赠。
    今天，当我和玲在一起时，我才突然觉悟，觉得这二十年来，我对她的关心，确乎少了，在我心中，只有事业和文章
    我正想着，玲接过话头说：“不，她是爱你的！可是今天我也一样，我也是爱你的！”她看了一看我，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带着些许无奈的神情，继续说：“你要是背我，我也会跟你没完的”她的话没说完，两行泪水已经流下来。
    我的神经突然间就要崩溃了，我扳过她的脸，为她擦掉泪水。她倔强地用手把我的手推开，甩手向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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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母亲说，我准备和玲订婚，让母亲和姐去玲的家里，商量一下结婚该办的事宜。并且，我还让她们去看看，什么日子会好一些！
    是的，已经两年多了，紫不见我一面，也不给我任何消息，我只知道，她和我一样，到目前为止，还是单身在过日子。我觉得，她是不会再给我机会的！所以今天，当楚带着冬儿来和我团聚时，我就决定将准备结婚的消息，告诉给她。顺便，我希望她能告诉她姐姐紫，并代我转话，希望她也能找到一个幸福的家！
    之前，楚只要带着冬儿过来，就自己先跑到哪去玩了，过些时间，再回头过来带走冬儿。但今天，楚却不跑了，她说她有事情想问我。此时，我的右手搭着冬儿的肩，楚坐在冬儿的右边，脸上，似乎有点杀气腾腾的样子。她们姐妹都是一个样子，让我突然觉得又做错了什么。于是，我问她：“楚儿，有什么事要说呢？”
    她也不正眼看我，只是把眼晴望向前方，不紧不慢地说道：“姐夫，你找女朋友啦？”她的话里，充满着尖酸刻薄。
    “是啊，我妈老在催，有人介绍了一个姑娘，叫玲”我听这话，变得有些尴尬和愧疚，低下头，本来想说的话，竟然说不出来了。
    “哼！我就知道啊，有些人眼里就是喜欢年轻漂亮的，抛弃了我姐姐，找个当官家的闺女了吧？一个研究生老姑娘，是吧？哼！有钱有势啊！不就比我姐姐年轻几岁吗？她能比我年轻吗？现代人真是忘恩负义”
    呵，都是一个娘生的！这个前妻妹一旦发起威来，嘴巴比她那姐姐还不饶人。对她，我更是无话可说了。想了老久，才说道：“楚儿，说什么啊？也就公园走过几回！犯不着这样说话啊？”我很不明白，此时我竟然说出违心的话来。我想，我大概又是做错什么了。打算和她说结婚的事，又闷到肚里，一脸羞愧，把头转向一边！
    “哈？就公园走几回？还犯不着什么啊？都到人家家里叫爹去了，过几天就要订婚了，还说公园走几回。哈？我姐对你怎样？你是不是白眼狼啊你？”楚儿转过头来冲着我，开起了机关枪。“她把你从头到脚都侍候透了，你不好好爱他，还去找女人？有钱了是吧？成名了是吧？没良心的！你就没有想过你没出名之前，还是我姐姐养活的！为了让你三餐吃饱，她每天在工厂里加班加点，养老养小。你坐电脑前敲出名了是吧！网上找个不行，现在又找一个当官人家的女儿了。
    “哼，我可告诉你，你真没良心的话，我就让冬儿不叫你爹！我姐咋啦？你为什么不要啦？她黄脸婆不是你给累的？还什么作家写什么文章嘛，都是骗人的”
    “楚儿，你少说两句不行吗？是你姐姐硬要我离婚的啊？”我有些忍不住了，感觉此时真是没脸见人。
    “唷！我为什么要少说？嗯！你不随便乱交女人，我姐姐会和你离婚吗？把你当心肝宝贝爱都来不及！哼，那老姑娘想结婚，也不问问我！就算我姐真不要了，也轮不上她呢，我还没嫁人呢？比她年轻多了！”
    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我知道她们姐妹一说话，准没让人插嘴的份，骂一下也就好。不过，今天楚儿确实太过分了，把所有丑话家底都搁在这儿了，让我心里有些生气，正想说她，楚儿又重复说：“没那不要脸的女人插上一腿，我姐姐会和你离吗？”
    “你住嘴！”说到梅不要脸，这回我真火了！听到这话，我如铁锥钻心，她怎样骂我都行，就是不能用那样的话伤害已经故去的梅。梅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过错，但是她不能这样污辱梅！
    我浑身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楚儿没有见过我这样发火，她突然呆住，害怕了。她惊恐地站了起来，委曲而又胆怯地看着我，说：“不是吗？姐夫！”
    20
    冬儿也胆怯地看着我，把嘴一抿，想哭又不敢哭出来。我对楚向来是很痛爱的，没有冲她发过火。或许之前，我们没有任何矛盾。所以她那嘴巴向来也是很甜的姐夫长姐夫短地叫着。今天，她骂我挖苦我，是为她姐姐出气，这我也能理解。可是听到她那样骂梅，我的心就一下子碎了
    楚见我发火，真怕了！她有点抖抖瑟瑟地说：“不是吗？姐夫那种女人就不是好女人，你因为她才和我姐姐离婚，你还护着她”
    “不是的，她不是坏女人！”我意识到自己失态，用缓和的声调让她坐下。我对她说：“梅半年前就去世了！”
    “死了？为什么？”楚惊讶地坐了下来，她突然安静了许多，稍稍低下头。不过，听我说梅去世了，她又好似怜悯好似好奇好似痛快的样子。她坐直起身子，又怯怯地问道：“怎么就死了啊？反正她就不是好人，勾引人家的丈夫，死了活该”
    “她是好人！”我哭笑不得。于是我和她讲起，有关于梅生前和我之间的故事。楚静静地听着，开始是好奇，后来是怜悯，再后来是悲怆，她一边听着一边拭着泪水。我的故事讲完之后，楚已泣不成声了我面仰向天，咬着牙，泪流满面
    “其实故事很简单，就是从前有一对恩爱夫妻，先生在网上和一个女子上网聊天，女士生气了和他离婚了，后来才发现这其实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楚擦了擦眼泪，定了定神突然俏皮地对我说！我听了，露出一丝苦笑，算是破涕为笑了。
    她也笑了，继续说：“不是吗？姐夫！”
    “是的！”我点点头说！
    楚又接着说：“那就是说本来就没有这回事，那对从前恩爱的夫妻还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不是吗？他们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叫冬儿，很乖很听话不是吗？”
    “是的！”我的思绪很乱，一直顺着楚儿的思想，在回应着她的话。
    “那也就是说，梅和玲都只是从前这对恩爱夫妻的一个小插曲？对吗？”楚继续说。
    我骤然感到事态严重，血管贲张我无语又无神。楚儿伸出她的手，在我右手的衣袖上拉了又拉说：“是不是嘛姐夫”
    冬儿也拉着我的手指头，说：“是不是嘛爸爸”
    我依然无语。心中有无数说不清的纷乱，绞在一起。玲是个好姑娘，这不容置疑。数月的交往让我怎能伤害于她。而二年多来，紫却连一个面都不让我见，只是叫楚每个星期带着冬儿和我团聚。应该说，在我的心中，爱情的天平已经有所倾斜了。
    虽然，这二十年的情感，不是二年时间就能忘记的。可是两年的时光，也确实消散去了许多。现在让我想起紫来，她的面孔，似乎有些模糊了。而最近总是和玲在一起，我的脑中似乎都是她的影子。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楚和冬儿的话，我是一个人，我会忘记一些事。但是，我也是一个人，我会怀念一些事，更会记得恩情。
    楚见我没说话，她有点生气了，再次拉一下我的衣袖说：“姐夫！你不能没良心的好不好？你知道为什么我姐姐不让你去接冬儿吗？她说你没有时间，要写书，不能让你去接！你想过吗？二年多来不论刮风下雨，她总要和我一起带冬儿来看你！”
    “和你一起？”我有些不解“我从来没有见她来过啊！”“你没有良心那里能看得见呢？”楚又横了起来“她每次都和我们一起来的，把冬儿放你这我就走了。可是姐姐她没走，你们父子俩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每次回家就是哭，你不信问一下冬儿是不是这样的？”
    楚用手捅了一下冬儿，大声说道：“冬儿，快和爸爸说，是不是这样的？”
    “是的爸爸！”冬儿抬起头望着我，眼泪汪汪，说：“妈妈每次回家都要哭的，我晚上也睡不着的！呜”
    “那现在你姐在哪呢？”我说。
    “她就在后面的竹林子里。姐——姐——”楚回头，朝后面的竹林子叫了起来。
    我也跟着她转身，朝她叫的方向望去——后面，是一片竹林，没有看到人影。我迅速起身，朝那竹林方向奔去。
    远远的，我看到紫的背影，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她一边跑，一边用手拭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