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不愧疚吗?”我疑惑极了。
    津岛修治和我面对着面,我们盘腿坐着,但他全身光溜溜的,而我全身整齐。我目光没有别的情绪,我纯洁的注视他的躯体,说出自己审判的语言。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他会逃避我,因为他都有胆子在我面前拆下绷带光溜溜的了。
    “当然不。我会很开心。”津岛修治抚摸自己脖子上绳子的勒痕“我一直会认真的思考,死亡后的世界,那一定会是一片的静谧的感觉,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当想到那种无法忍受的孤寂时,我又挣扎着活了下来。”
    一个才上四年级的小孩说出这种话可能会奇怪。但是津岛和我一样,不是个听从‘大人’话的孩子。
    “人是有着本能的。”我在他同意的目光下把手放置在他纤细的脖子上“求生是人类的本能。这种话是从书里看到的。”
    “我知道。”津岛修治回答我“你是个书呆子,一直从书里获取答案。”
    没有听到津岛修治认同的话语,我皱着眉收紧了手上的力度。我在掐他纤细的脖子。
    在一瞬间,我不想考虑其他的事情,只想看到他濒死时候神色会不会是现在表现出来的平和又向往的样子。我忘记了生活中的琐事,忘掉了关于小孩子的无聊的日常,忘掉了父亲模糊的脸,忘掉了婆婆做的难以下口的饭菜,忘掉了门口的樱花树,忘掉了夜晚难言的星光,忘掉了老师留得作业,忘掉了刚才被遗忘了的情书,忘掉了我正掐着他,忘掉了没有目标和目的的我自己。
    我眼里只有了津岛修治。我在灼灼的注视他,在看着一个感兴趣的、能发出晦涩的黑色光芒的玩具。
    多美妙。津岛修治的神色如我所料的那样的平和,他的眼和我的对视,我看到了希切,浓浓的求死之色。
    但我没有杀掉他的欲望。我记得我们是朋友,我只是满足一下他的幻想。
    我松开手后听到津岛修治猛烈的咳嗽声,然后我贴心的点燃了烛火,把他拉到房间里唯一一面混浊的镜子前。
    “脖子上的手印,是我留下的哦。”
    津岛修治凄凄惨惨的笑了笑“做的真好啊,牧野。”
    他知道我有些许的不满,因为明明说着不想要太过孤独的话,却没有邀请我一起去赴死。
    或许他明白,现在的他是不足以让没有感情的懵懂的小孩和他一样去白白的死的,尤其是读过很多无聊书籍的小孩。
    他把橱柜里面被锁上的绷带递给我“我父亲讨厌我奇装异服的样子,但他还是同意了,因为这样子能惹人发笑,父亲觉得我怯弱的同时又很贴心。”
    我帮他把后背用绷带覆盖上,缠绕住他瘦削的胸口“如果你父亲知道了你的行径,会把你赶出家门的。”
    “他不会在意的,我只是次子而已。”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在意。真是自大啊津岛。我心里腹诽着,随口又问他“那么你为什么总缠那么多绷带?”
    津岛修治知道我在装模作样问他这个蠢问题,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冰凉凉的说“你别笑,真丑。”我似乎说过同样的话话,但我想在说一遍,我想看见津岛变化的神色。
    可津岛没有在意这句话,他说“父亲会更厌恶我伤痕累累的样子,其他人也会感到惊悚的。”
    比起自己,津岛修治在意别人。不过我又感到,他不屑于在意别人。我的心里又出现了些许的波澜,不过这种感觉和之前那样的感觉一样,还没来得及抓到,就跑的没影了。
    第7章
    厌倦是个奇妙的词语。当我感受到它时,我想把知道这个词语含义的自己撕碎掉。我不想要感受到厌倦,这是种细细的折磨。
    我穿着浴袍,津岛修治说父亲允许他出家门参加夏季附近的烟火会。然而当看到那张神色沉闷的津岛的脸时,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如所闲聊时那般的轻松。
    而此时,我的父亲已经彻底失踪了。没有工资来源的婆婆们想占有我家的宅子,扫地的婆婆甚至和照顾我的婆婆密谋着下毒。他们明明可以轻松的在我睡着的时候用被子捂死我,亦或者直接一些拿刀捅我又或是联手掐死我,最后却换了亲密无间的毒杀,用婆婆亲手做的饭菜来毒死我,还是慢性的毒药。
    我这两天吃了两口掺了毒的饭后就胃部犯恶心,倒也不在乎死不死,只是这饭菜越发的难吃,我就去翻墙找津岛求救,他苦着神色掏出零散又少的可怜的私房钱供我过活,又悄悄的从厨房顺过饼子来给我吃,悄悄摸摸的样子比我还鬼鬼祟祟。
    或许那个时候津岛修治已经预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如今他才会偷偷在鞋里藏了大笔数额的纸钱,然后露出一个忐忑的神情,开玩笑般的放出一个孔明灯,说这是从出生开始他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
    我知道他在指什么,他在指悄悄的把仆人私吞的钱偷出来这件事情。
    还有,他的父亲那么轻松的放他这样的小孩儿出来玩儿,他应该做了很多看不过眼的丢人的事情......尿床,还是穿上奇装异服耍宝,亦或是正经的请求。谁知道呢。
    “更勇敢的事情就要出现了,之后还会有比这勇敢的。”我无所谓的说着,任由人流把我们推向更远的地方。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这个地方,狼狈的顺着人群走,顺着津岛修治喜欢的河流走。我经过河流时呛了很多水,津岛正经的从他的嘴里给我了些空气,我才勉强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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