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栖梧却不慌不忙指着面前壁画下的一处,众人这才发现,上面原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不用说,这定然是那所谓的墓志铭了。
    难怪她方才会做出那样的姿势。
    这些字虽然没有到细若蚊足的地步,但笔画纤细,昏暗中想要看清楚,确实有不小的难度。
    对于一座陵墓而言,有了墓志铭,关于墓主的很多疑问自然迎刃而解,只要将这些字通读一遍,便可知晓许多来龙去脉。
    只是,就在洛宸、陆晴萱还有叶柒打算凑上前去阅览时,栖梧却突然把手搭在洛宸肩上拦住了她,有些担忧地问:“你当真要看吗?”
    洛宸心中咯噔一下,呼吸于瞬间犹豫,但她感受到陆晴萱的目光,旋即又平静道:“我能做的,只有接受和求解。”
    栖梧见她面色沉静,似乎真的没有半点介怀,这才低眉让开身子,由着洛宸凑上前去。
    这段文字并不长,却将众人最在意的事情记载得清清楚楚。瘦劲的刀痕劈开石壁的身体,在上面留下这样的字迹:
    余桎攫,苗疆陇寨人。幼善工技,尤喜刀剑铸造之艺。十岁拜师,与师兄尚一同学于蕃、兰等地。兄工益精,而立之年成名剑故月,声震天下。余甚妒之,遍历西域求刀剑炼化之法,誓胜乃还。过十年,余三十有五,兼蛊术于刀剑炼化,得邪兵谓之“沥血”,名声愈噪……然沥血之邪远超人之所控,余悔不当以封口之名,害同族数十性命。为绝沥血之凶,特将此剑封印,驯异兽、造绝龙、自戕肉身于此墓。凡擅入者,自负恶果!
    “……”
    寥寥百余言,众人读完,只觉心上似压了千斤重担一般喘不过气来。
    洛宸的手哆嗦着摸在“故月”二字的刻痕上,粗糙的边沿宛若一把不规则的锯子,切割着洛宸指尖柔嫩的肌肤,也摩擦着她的心。
    铭文写得很清楚:故月的缔造者与沥血的缔造者是师兄弟,这便不怪之前这两把剑的雕像会同时出现;而桎攫为了不让世人得到沥血剑作恶,豢养异兽、建造陵墓,甚至用自杀的方式赎罪。
    其用心之深,自是不言而喻。只是,想起之前那些兔死狗烹的工匠,想起死去的钟山、傅野,以及到现在为止还在穷尽所有,仍在寻找沥血剑的戾王,洛宸不免想问一问桎攫:如此,你一念之差酿成的这些过错,当真还清了吗?
    陆晴萱之前一直在揣测,揣测追击游夜那具尸体的身份,没想到竟然就是桎攫。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明白绝龙域青铜门上的那首诗讲的是什么。
    从种种行为来看,桎攫的确后悔过,但是弥补的方法不对。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座墓分明被人光顾过了,沥血剑也曾被人找到。如此一想,他的这些劳师动众未免太不划算了些。
    栖梧沉默了许久,这会儿缓缓开口道:“铭文只记录了桎攫的生平,他既有意掩饰沥血剑所在,自然不会将具体线索刻在上面。可是,晴萱的玉佩、绢布上的地图、洛宸的师父,甚至是被改造的机关……这种种背后,又有多少是与最初面目全非了的,我们根本无法知晓。”
    “而且……而且……”说着,栖梧又红了眼眶,松开小宝的手,跑回前面的壁画处,颤抖地指着道,“这些人,就是栖家祖上,他们是被桎攫灭口的……”
    声音哆嗦到难以成句,最终逐渐低落直到缄默,悲伤的情绪似洪水,顷刻将栖梧的心淹没……
    眼下,洛宸、陆晴萱、栖梧三人,或自愿或被迫,都是直接与这座墓有关的人,所谓当局者迷,她们自是有太多的疑惑与不甘。
    但作为旁观者的叶柒和男人们,却也如同在浓雾中窥视,看不清眼前景象究竟都是什么。
    因此,墓室里再一次陷入死寂,只有火焰灼烧空气发出的微弱声响,叩击着每个人难以平静的内心。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线索比较多,有很多都是前面的照应和后面的铺垫,要认真看哟。
    第113章 桎攫
    “阿妮,你怎么哭了?”
    到底还是孩子,小宝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情绪的低落,却不能明白其中缘由。她跑过去紧紧搂住栖梧的腰,仰起小脸问,声音也在这种情绪里变得怯怯的。
    温热的液体从栖梧轻阖的眼睛里溢出,溶着谁也无法感同身受的苦。她一时不知当如何回答小宝,只能蹲下身,张开双臂将她环在怀里,哽咽难言。
    而洛宸,多半因这些壁画又牵扯到故月,尽管有意要表现出更多一些的平静,眸光却兀自黯沉。
    陆晴萱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失落的眼神,于是,本就担忧不已的心蓦地又增添了几多疼惜。自然,这座墓与洛宸、栖梧还有她自个儿同时扯上关系,亦是陆晴萱做梦也不曾料到的事。
    一切巧合,荒唐得似是老天爷吃饱了撑的,有意设计出来,拿她们寻开心一般。
    一想到这些,陆晴萱就纠结得胃疼,且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被动无措,已然胜过了方才看到棺盖上那个小小的玉佩镶嵌孔位时的感觉。
    栖梧搂着小宝蹲了下来,清瘦的身影上落寞更甚。陆晴萱见之不忍,只得也蹲在她身边,将手在她背上轻拍着,无言安抚。
    不过想来,当真可笑!
    在场的所有人哪一个不需要宽慰?怎料前一刻还被洛宸安抚的陆晴萱,不知不觉中反充当起了开解旁人的角色。如此,竟连这种本该令人同情难当的互舔伤口,在桎攫或有意或无意的设计中,都被迫变成了一场“你来我往”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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