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定

    三娘出生前冯献灵曾做过一个梦,梦见母皇如愿诞下男嗣,举国欢庆、大开宫宴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只真腊国进贡的白象(……)。那种象她小时候见过,随行上贡的真腊人说它们性极温和,且从小特殊训练,能在宴席上和着音乐跪拜舞蹈。淙淙乐声中阿娘高坐上首,怀抱一只赭黄色襁褓笑的前仰后合。
    “阿姐……阿姐!”一声马嘶将太女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球场。截止到此时比赛已经过半,大周仍以两分的差距落后于安息,冯月婵急的坐不住,恨不能挽着袖子亲自下场:“你看啊,冯喆那个狗鼠辈,就会给李逊拖后腿!”
    定远王冯喆是先帝皇夫、今上生父的侄孙,年方十八岁,一身葡萄紫色窄袖劲装,左手持缰、右手握月杖,正挽着马缰驰骤回防。
    “你发什么呆?!”场上十个人中李阳冰年纪最小,球技却最高,跨坐一匹皂色五花大马,经过冯喆身边时满身臭汗的低斥了一句,“刚才那么好的球,硬叫他们劫走了!”
    球赛所用月杖都由殿中省统一准备,杖头形似半月,最容易折断的地方镶嵌了玛瑙和碧玉加固。方才那一撞双方都用了十足力气,震的人整条手臂酸疼发麻,这会儿虎口还使不上劲儿呢,定远王没好气的甩了甩右腕:“你不呆,你自己来!”
    这两个人从小不对付,一旁的申王世子忙不迭打圆场:“几位殿下还在上面看着,一个两个闹什么脾气?今日若输了球,我看谁有好果子吃。”
    冯喆待要不服气,又想起人家比自己年长,辈分、爵位皆压了自己一头,恨恨往鄯思归处瞥了一眼,啐道:“啖狗肠的碧眼獠,比禁军还难缠。”
    日前才下过大雨,为了防滑马场各处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细黄土,参赛的少年郎君跑了半日,个个大满头大汗、‘风尘如霜’,一色灰扑扑红通通的脸孔中那双碧绿的眼睛尤为突出,乍一看去,浓碧如两颗坠落的飞星。
    那可不是白马元从之流的花架子,李阳冰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一夹马腹窜了出去,那是马上十数年练就的真功夫。
    球赛结束时申时已过,虽只险胜一分,到底没给大周丢脸。李逊换完衣服出来,冷不丁发现自己案上多了一碟片好的甜瓜和桃肉,这种桃子只在神都华林园里栽种,因为产量稀少,也被称作王母桃,每年七八月份专供皇家。
    冯月婵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欲盖弥彰的跟阿姐商量起中秋事宜:“不然干脆去上阳宫过吧?既免了阿娘来回辛苦,又能去禁苑跑马赏桂,我都好久没有出宫了。”说着看了一眼传闻中‘盛宠无二’的姐夫,壮着胆子又跟了一句:“姐夫都没去过禁苑。”
    姚琚与冯献灵对视一眼,殿下无奈扶额:“不忍阿娘辛苦是假,想去骑马撒欢才是真吧?”
    淮阳闻言哼了一声:“两全其美又有什么不好?”
    皇太女敛眉正色:“中秋虽不是什么大节庆,近支宗室等也要进宫领宴的,现在殿中省内宫局都已经开始清点用具、打扫殿宇,骤然发旨不说上阳宫准备不及,这边也做了无用功,岂不是招人埋怨?阿娘知道了,心里未必高兴。”
    其实若不是情况特殊,去上阳宫过节也没什么,又逢她的生辰,本该让她顺心遂意的。殿下饮罢蜜浆,又安抚道:“你实在想骑,过了中秋孤给你放三天假,随你去哪儿、跟谁玩个痛快,可好?”
    ‘去哪儿’不是重点,重点是‘跟谁’,三公主不明就里,只见二姐姐立时笑弯了眼。
    回到东宫后冯献灵好好泡了个澡,孝诚三十年七月初五,上诞一子于行宫观风殿。虽然还未发下明旨,那几位王叔王兄一向消息灵通,嗅也该嗅到味道了。今年中秋节至尊必须露面,而且必须在太极宫太极殿(正殿)露面,否则不出一月,真定王、齐王等就该猜陛下是否产后失调,得了妇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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