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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魄在天 第34节

    白盈玉想说这样你身上也会沾上猫毛的,可萧辰倒像是想不到这回事一般,手伸过来,两指头一挟,便把小虎斑猫拎到自己怀中。
    抱都抱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寻到火石,点起灯来,便开始替他整理床铺。
    在灯火下一看,她暗叹口气:老实说,小玉还真是让人不省心,被衾上梅花脚印就不提了,估计除了拱来拱去,还打了几个滚,着实沾了不少毛在上面。
    “很多?”萧辰问。
    “嗯。”白盈玉怕耽误他睡觉,提议道:“萧二哥,小玉还踩了几个脚印,要不我把我的被衾拿过来与你换,如何?”
    “不用这么麻烦,你把猫毛打扫干净就行了。”
    “哦。”白盈玉没好意思说出相较之下,打扫猫毛才是更麻烦的事。
    烛火下,萧辰抱着小猫,懒懒地歪在太师椅上,小玉已经在他怀中寻到一处舒适的位置,窝了下来,接着打起小呼噜。
    修长的手指慢慢撩过细软的毛,听着烛火细微作响,还有从床那边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响声,他的心里竟有着说不出的安逸放松……
    白盈玉弯着腰,仔仔细细地把被衾上的猫毛都捡了起来,过了一盏茶功夫,她直起腰来,再次检查一遍,未再见到小黄毛,松了口气。
    “好了。”她替他抖抖被子,像昨夜那般替他铺好。
    “这么快。”他顿了一下又道:“可弄干净了。”
    白盈玉也迟疑了下:“那我把被子拿到外间再抖一抖吧。”
    “……算了,你一个人也拿不动。”
    想想也对,自己一人确实抖不动,白盈玉只得作罢,拍了几下被衾上肉眼看不见的浮灰,才转过身来。
    萧辰仍坐在椅子上没动,似乎也没有要把猫交给她的意思。看小玉在他怀中睡得香甜,白盈玉也不忍把它乍然拎起来,犹豫了下,遂在旁边坐下。
    “今日吃饭的时候,该给你叫碗面的。”萧辰毫无头绪地冒出一句话来。
    她楞了一下,还是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嗯?”
    “今日是你的生辰,若是司马公子没记错的话。”
    原来是这事,她现下脑中都是他目盲之事,早把自己的生辰抛诸脑后。听他这么说,她微微笑了笑,顺着话尾道:“是啊,他没记错,倒是我自己不记得了。”
    “明年今日你记得说一声。”
    “呃?”
    “你既唤我一声二哥,我给你做碗面也应该。”
    闻言,白盈玉的笑容忍也忍不住地在脸上荡漾开来:“原来,你还会做面条?”
    “小七的厨艺还是我教她的。”他淡淡道。
    白盈玉吃过莫研煮的鱼粥,美味非常,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厨艺竟然是萧辰所教:“你既看不见,煮起饭岂不是很不方便么?”因心中欢喜,她未多想便冲口而问,刚说完便后悔了。
    “确是有些不便,所以教会小七之后,我就很少下厨。”萧辰淡淡道,橘黄的灯火下,面上倒不见恼意。
    怔怔看了他一瞬,她迟疑片刻,终还是说出口来:“方才在亭中,唐姑娘说了些以前的事情。她说,是她把你的双目毒瞎。”
    “想必她很得意。”
    “没有,”白盈玉忙道,“我瞧她后悔得很,你走了之后,她一直在哭。”
    萧辰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萧二哥,你恨她么?”她轻声问。
    “怎么,她掉了几滴眼泪,你就想替她说情,当说客来了?”萧辰有些不悦。
    她忙道:“我不是……我不是想为她说情。我是觉得,你若恨着她,她固然不好受,可最不好受的人还是你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不好受?”
    “每次遇见唐姑娘,你都很不快活,任谁都看得出来。”
    第三十八章 司马副将
    萧辰语气不善:“难不成你还要我对她笑脸相迎……我且问你,那位司马公子在你家危难时刻退婚,弃你于不管不顾,你恨不恨他?”
    “我……我原先是有点恨的。”白盈玉如实道,不禁回想起当初的情形,“从定亲后我就开始一心一意地绣嫁妆,鸳鸯戏水的帕子、百花嫁裙、百鸟朝凤的床幔……绣了几个月,足足能放满一箱子。可爹爹遇害的消息传来没多久,他家就上门来退定礼,来的人还故意站在大门前唱礼单,围了几层的路人在门口看热闹。我想那天,全姑苏城的人都知道了白家大小姐被洛阳司马家退婚的事。”
    萧辰一直沉默着,静静听着她讲述……
    她微垂下头,叹口气才接着道,“我那几个姨娘在家中对我冷嘲热讽,丫鬟们也在背后议论。那时,若不是还要上京扶棺,我真的想随爹爹去……一直到前夜见到司马公子,听他说此事原本就非他本心。我想,便是他家不嫌弃,我真的嫁了过去,也未必就比得上现在。”
    “嫁过去,在司马家当一个少夫人不好么?”萧辰问道。
    “好虽好,可就遇不到你们,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那便是不好。”说这话时,她一直注视着他,却又要庆幸他看不见,否则她绝不敢这样盯着他看。
    他微叹口气道:“说起来,以前我对你也有些刻薄。”
    白盈玉微微一笑:“还好……”
    “那时候你什么都不会,我看着是有些气。”他如实道。
    “现在呢?”
    他想了想,道:“现在,补的衣裳还成。”
    闻言,她抿着嘴微笑,顺口便道:“那以后你的衣裳破了,都由我来补便是。”说完才觉得冒失,脸颊顿时飞红。
    幸而萧辰看不见她的表情,倒也未觉查出这话有何不妥之处,只是觉得话题扯的有些远,转而问道:“你在亭中时,唐蕾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这么一问,白盈玉立时想起唐蕾说的那句“我若不那样,他又怎么肯理我!”的话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萧辰,更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她没说什么。只是我想,唐姑娘有时说话……大声了些,大概是因为她觉得只有这样,你才会理会她吧。”她小心翼翼道。
    萧辰冷道:“你倒还真偏着她,她说话难道仅仅是大声了些,那些话难道你没听见?”
    “我……”白盈玉欲言又止。
    不耐她替唐蕾说情,萧辰骤然起身,将小玉丢入她怀中。
    “我困了。”
    “哦。”
    知他是在下逐客令,白盈玉只得不再多言,抱着小玉退出门外,没忘记替他关好门。
    花厅外雾气浓重,两丈外便几乎看不见人影。纵然日头已经出来了些时候,可因天工山庄是在山谷之中,故而雾气也更难以散去。
    李栩看着端早食的丫鬟们一个个自雾中走出来,感觉甚好,低声朝白盈玉道:“你看这景象,咱们像不像在天宫里头。”
    看他这般善于自娱自乐,白盈玉不由地微笑,看着那些丫鬟,暗自想象了一番,嫣然点头:“还真是挺像的。”
    “我要是当了神仙也不过如此了。”李栩满足道,“早知道,我就应该修道去。”
    萧辰淡淡道:“神仙不吃五谷杂粮,你受得了?”
    李栩楞了一下,摇头:“……我得再想想。”他起身想帮二哥盛碗糯米粥,勺子被白盈玉接过去,示意她来,他正好乐得清闲。
    这些日子都在一块用饭,白盈玉大概明白萧辰的用饭习惯,比方说:筷子摆在右手侧,距离碗三分;碗摆在身前,与身子距离也是三分,等等一些习惯。她替萧辰盛好粥,细心摆好,见粥还冒着热气,忍不住提醒一句:“慢慢吃,还有些烫。”
    萧辰轻轻地“嗯”了一声,用勺子边搅动边吹着热气,果然慢慢吃着。
    白盈玉又顺便替李栩也盛了一碗,最后才是给自己盛。
    三人正吃着,门口脚步声又响……李栩回头,忙招呼道:“司马公子,起得早啊!快来一块吃。”
    司马岱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不吃了,我是来与诸位辞行的。”
    “你要走?才来没两天啊?”李栩奇道。
    白盈玉也觉得奇怪,望向他,关切问道:“公子怎么突然要走?”
    “我也不愿走,可是……唉!与你们在一块,又有趣又能长见识,我也想多留几日。”司马岱遗憾道。
    “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没有没有……”
    萧辰淡道:“是家里要你回去吧?”
    司马岱叹口气:“正是,家父之命我实在是不敢违背。希望来日各位有空时,到我家中小住,可好?”
    “好好好。”李栩满口答应。
    “公子保重。”白盈玉道。
    “你们也保重,有空可一定要来我家!……”司马岱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倒像是他即将进牢房,求着别人千万别忘了去探他。
    李栩连连点头。
    司马岱犹自不舍,又看向白盈玉:“阿猫姑娘,你会来吧?”
    “……”白盈玉觉得自己实在是最不应该踏入司马家的人,乍然被他一问,她本不善撒谎,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有李栩替她解围,只听李栩在旁大大咧咧道:“放心放心,洛阳司马,我们闻名已久,就算你不请我们,我们也是要上门叨唠一番的。”
    话音刚落,外间的脚步声重重地砸到每个人耳朵里,李栩与白盈玉循声望去:浓雾中,显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这人步伐大,走得又甚快,几乎是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他们眼前。原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挺拔,健硕魁梧,怒目含威,直瞪向司马岱。
    “你和谁在这里啰啰嗦嗦?”这人极不耐烦道。
    “爹……”司马岱畏畏缩缩地唤了一声。旁人几人同时一惊,原来这个人就是司马扬,他竟然亲自追来了天工山庄。
    “在前面等了半天都不见你人影,还以为你又跑了呢。”司马扬怒气不小。
    司马岱缩了缩脖子,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才道:“爹,这些是我刚认识的朋友,这位是萧……”
    他话未说完即被司马扬打断,不耐道:“你赶紧给我回家去,别以为能找到人给你当靠山。”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都是岳大哥的同门师弟。”
    “岳恒?”
    听见这个名字,司马扬方才略为转了转头,打量了下萧辰等人。萧辰微垂着头,并不欲与他照面。倒是李栩笑容可掬迎上司马扬的目光,楞是与他直直地对视着……
    “岳恒的师弟?……你多大了?”司马扬觉得李栩实在年轻地不像话。
    “年方二九。”
    司马扬微点了下头:“与我家岱儿一般大。”他回头打量下自己儿子,立时训斥道,“你看看人家,和你一般大,就敢闯荡江湖。再看看你自己,除了来找无刀,还是来找无刀,连换个去处你都不敢,这点出息!”
    听着父亲不留情面的教训,司马岱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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