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丽人香消玉殒,高澄经历丧妻之痛,他怀抱着熟睡的小公主,站在棺木前,凝视着面容安详,却又消瘦的蠕蠕公主,不发一言,就这般站了许久,回味曾经与她的幸福过往。
    殿外,娄昭君、尔朱英娥等人都没有进门打扰,就这般静静地等着,蠕蠕公主的死无需阴谋论,确实与她们无关。
    包括其叔父秃突佳,也是一天天看着她因思念故土而把身子骨给折磨垮了,尤其是经历过一次难产。
    许久,高澄才开口道:
    “将秃突佳召来。”
    秃突佳闻讯,火急火燎入宫面圣,这些时日他着实憔悴了不少,与侄女在洛阳生活了八年,尤其是前六年,可以说是在燕然馆里相依为命,这份感情无论如何也掺不得假。
    内宦通禀,秃突佳以至殿外,高澄命人召他进来,不等秃突佳见礼,背对着他,始终凝望棺中玉人的高澄语气哀伤道:
    “皇后不喜中土,我若是将她葬在洛阳,或许她会怨我,希望义兄能亲自将她的灵柩送回漠北,以皇后之礼安葬,她盼了故土这么些年,是时候该回家了。”
    秃突佳闻言,泪如泉涌,哽咽道:
    “外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怀中的小公主被吵醒,哭闹个不停,高澄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他屏退了秃突佳,偏殿内除了小公主的乳娘,也不留旁人,让娄昭君、尔朱英娥、元仲华等一干人先回各自寝宫,自己则陪了蠕蠕公主整夜。
    到底还是留有现代人的思维,第一次面临丧妻之痛,做不到真正的冷酷无情。
    翌日,高澄怀抱小公主,送秃突佳与蠕蠕公主的灵柩出洛阳城,望着他们在一千骑卒的护卫下渐行渐远,逐渐模糊,直至再也望不见身影,高澄才收回目光,时常在群臣面前哭泣的他,背着侍卫们,悄悄抹去了眼角泪水。
    十二岁的萧妙淽被送往了金陵馆安置,高澄少有过问,仿佛忘了有她这个人,倒是十一岁的高宓出于好奇,时常出宫往金陵馆跑,向她询问江南风景,居然也成了手帕交。
    送走蠕蠕公主的当天,高澄即下诏为参与南征的将士们发赏。
    战兵得布绢二匹,州郡兵得布绢一匹,若是在南征中立下功勋,另有赏赐,比如此前八公山之战,就已经为参战将士发过一次赏。
    此前赏赐是酬功,这次则是酬劳,只要是参与了南征的将士,无论是否立下功绩,都能获赏。
    不包含将官,高澄为五万骑卒、十万步卒、五万水师共发四十万匹布,十五万州郡兵共发十五万匹布,合计五十五万匹。
    阵亡的将士,无论战兵、州郡兵,其家属除了抚恤以外,也能拿到这笔封赏。
    战前封赏的风气开不得,但高澄绝不会吝惜大胜后的战后封赏,有王伟与萧渊明配合,源源不断用淮南足陌钱,运来江南物资,他也有这份阔气。
    当然了,有关北齐天子利用淮南足陌钱搞垮南梁经济的描述,绝不会出现在史书上,毕竟从南梁掠夺来的利益,终究会由南梁底层民众承担,永远不会落到士族豪强的头上。
    至于随军的六十万民夫,高澄早就下旨免去了他们今年的税赋。
    虽然九月上旬与南梁达成协议,高澄就已经放归民夫,但他们到底是赶不上秋收,不过高澄在事前已经下旨各州县,为他们组织人手,为随军民夫代为收割。
    当然了,由于免役钱的存在,地方官府不能征发劳役,便只能出钱雇人,高澄在自己制定的规则内,他一直都是讲规矩的。
    而对于填埋寿阳护城河时中流失、飞石而死的民夫,以及八公山诱敌,投水而死者,高澄也都为他们的家眷发放抚恤,只不过金额不可能与士兵等同。
    高澄的这一番操作,在江南物资运抵洛阳前,着实将国库给耗空了。
    本就丧妻,情绪低落,又兼国库空虚,更是心情不佳,偏偏还有人给他添堵。
    昭德元年(548年)十一月二十一,也许是见时间过了半月有余,便有礼部下辖祠部郎中祖珽上疏,言道:皇后,国母也,其位不能空悬,请陛下再立六宫之主。
    一时间,许多官员跟风,纷纷为尔朱英娥、元仲华、宋氏三人鼓吹造势,只不过多是中低级官员,如窦泰、高隆之等人久伴高澄,知晓他多疑的性格,不曾参与其中。
    毕竟名为立后,实质是立储。
    高孝璋、高孝瑜曾由高欢抚养,能得高欢旧僚拥护,而高孝琬则有心念元魏恩义的臣子吹捧。
    不过高孝瑜因其出身,更受汉人士族青睐,毕竟其生母是汉人女子,故而声势最大。
    这一次立后风波,基本没有大将参与其中,那是文官该干的事,将领掺和立储,尤其是在主君盛年的时候,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高澄看着那一封封呈上来的奏疏,原本沉郁的心情更为恼怒。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兄友弟恭
    在后人看来,进谗言害死斛律氏满门忠烈的祖珽确属奸臣无疑,但不可否认,在劝谏高湛,被其鞭二百,熏瞎双眼之前,祖珽一直以敢言直谏的忠良形象示人。
    此番当先进言高澄立后,他并未受任何人的指派,不过是担心大齐重蹈高句丽的覆辙。
    高句丽安原王立三位王后,故而因夺嫡之争,国家陷入分裂。
    如今高澄后宫三夫人并立,又恰恰是长子高孝璋、次子高孝瑜、三子高孝琬三人的生母,由不得他不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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