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昭德元年(548年)五月二十四,即高澄进逼寿阳的第二日,民夫们就已经在冒着城墙上的箭矢填埋三面护城河,后方,齐军投石机已经构架好了,与城墙上的梁军投石机对轰。
    天空中石块夹杂着箭矢乱飞,北齐民夫多有伤亡,但至当天夜里,终于是填上了护城河。
    翌日,齐军三面蚁附围攻,云梯架上了城墙,城墙上黑烟滚滚,被烧得滚烫的粪汁从城头浇灌,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天空。
    高澄远远站在后方,放眼望去,无数细小的人影,如蚂蚁一般从云梯上坠落。
    哪怕领兵多年,深知为将不仁,慈不掌兵的道理,可这般蚁附强攻的景象,此前也很少得见。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八公山
    作为南北朝优秀青年演员的小高王深知诱敌的前戏必须演逼真了,故而虽然定下了诱敌之计,但齐军攻城力度可一点都不含糊,毕竟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强攻下寿阳,也无需再去诱敌。
    北齐用尽诸多手段,攻城五天不克,十五万州郡兵伤亡近万人,高澄当然不会将宝贝疙瘩一样的战兵用于蚁附,就算投入攻城,那也得耗到守城将士疲惫不堪,箭矢石块所剩无几的时候。
    到第六日,即昭德元年(548年)五月二十九,萧渊明立于城头,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齐军攻城部队士气低沉。
    萧渊明走到城墙北面,望着在水师护卫下陆续驶进水门的辎重船,对身旁的三军统帅萧会理笑道:
    “不出三日,齐寇主力必定撤围。”
    果然不出萧渊明所料,翌日,即五月三十,高澄见源源不断有军械如箭矢、石块等,由水道运送尽城,终于下令停止用杂牌部队损耗敌军守城器械的行为,命大将斛律金领五万州郡兵护卫十万民夫于寿阳城外堆垒土山。
    将伤兵由水师送回淮河以北后,自己则领五万骑卒、十万步卒,剩余九万州郡兵、近五十万民夫向东往淮阴而去,似乎要夺取淮阴作为前哨站,将战略重心由淮南西部转为淮南东部。
    沿途大张旗鼓,声势浩大。
    但萧渊明始终没有动作,他不清楚高澄是不是会来一招回马枪。
    六月十四,萧渊明得到情报,证实高澄的确领了步骑二十四万以及数不清的民夫围困淮阴城。
    其实无论齐军主力是否撤围,有北面水门的存在,高澄都无法断绝寿阳内外消息。
    由于此前蚁附攻城,州郡兵的十七肉眼可见的低落,南梁探子也将这一情况早早通报给了萧渊明。
    如今得知高澄主力已然东进,萧渊明在下令水师向东进发,协助淮阴防守的同时,也开始谋划将寿阳城外正在护卫土木作业的北齐五万州郡兵一口吞下。
    六月十六,由安康王萧会理坐镇寿阳,萧渊明亲领夏侯譒等人,统御步骑四万,突然杀奔出城,北齐无备,十万民夫乱作一团,四散溃逃,本就士气不振的州郡兵们因民夫跟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无法结阵抵御,斛律金只得下令向淮北撤军。
    萧渊明眼见齐军溃败,更是急催部众追逐,一连跑出五里,到了寿阳以北的八公山下。
    前秦苻坚以百万之众南征,给世人留下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的典故。
    然而这一次,八公山上不仅有草木,更有北齐五万骑兵主力。
    原来高澄在淮阴城下的骑兵根本就是障眼法,北齐骑军一人两马甚至三马,高澄于是只给骑卒们留下一匹战马,藏身于八公山,其余马匹则由步卒骑马假扮骑卒,至于缺少的步卒,便从民夫里拉人顶替,近五十万民夫,少个五万人,南梁探子短时间内也难以查清。
    当萧渊明率领四万步骑,追杀北齐溃卒五里,俘获大批降卒的同时,自身也早已失了阵型。
    八公山上突兀响起一声锋镝,藏身于山后的高敖曹、段韶分领四万骑卒自左右包抄,彭乐领一万骑卒从八公山上冲锋而下,有如猛虎下山,气势震慑人心。
    萧渊明说是有四万步骑,实则以步卒为主,夏侯氏一万私兵中,只有骑卒两千人,就已经号称冠绝一时,可想而知南方确实缺少马匹。
    用两条腿奔跑追杀敌军五里地,将士们早已疲敝不堪,如今齐军五万黑甲骑士形成三股洪流包抄而来,不得喘息的梁军还未重新结阵抵御,就被彭乐、高敖曹、段韶三人冲散。
    任凭萧渊明如何声嘶力竭的呼喊,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当世论及骁勇,难有人与高敖曹、彭乐二人相媲美,连侯景在轻视二人无谋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二人擅长猪突陷阵。
    高敖曹曾以十余骑大破尔朱羽生五千大军,彭乐亦在邙山大战打得宇文泰拿金带赎命,这哥俩与段韶分领五万骑,随从都督尚有斛律羌举、斛律平、叱列平、皮景和、慕容俨等骑将,无一不是精于骑战之人,这么一支部队以逸待劳,以有备算无备,萧渊明拿什么反败为胜。
    三支北齐骑卒化为十余股,凡是有梁军步卒在聚集,被冲锋过去,将其杀散。
    步卒对抗骑卒,能否结阵至关重用,若是能结成阵型抵御住骑兵冲击,立在马上的骑兵就成了活靶子,可若是阵型被冲散,就如此刻八公山下的战斗,骑兵左突右冲,从梁军之中来回贯穿。
    夏侯譒眼见大军被尽数分割,任人肆意冲杀,心知局势再难挽回,急领两千骑撤出战场,连寿阳也不敢回,毕竟遭此大败,寿阳城内空虚,任凭物资再多,人心惶惶,也难以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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