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多可悲啊。
    瑛瑛见洛嘉久久不语,担心自己是不是冒进说了不该说的话,却见洛嘉慢吞吞拿起筷子,轻轻挽起几根面条——
    “不要总自称民女民女的,你兄长前途无限,哪怕不是亲兄妹,以他那性子,也会保你一世荣华。”
    第96章 夜乱
    瑛瑛不明白洛嘉这番话是否蕴含了什么深意, 但她一贯内敛,也不好意思多问。
    而洛嘉更不会轻易与旁人启这个头,贺云铮的身世是如今京中最秘不可宣的秘密, 聪明人都该好好体会。
    说了句似是而非的提点后, 她很快闭口不语, 垂头轻轻尝起了这碗面。
    她喝了整夜的酒, 若非被贺云铮强行带回来, 被瑛瑛送上一晚热面, 恐怕都不会反应过来, 她腹中空落, 如她荒芜的心原, 被今晚的酒和旧人刺激过, 如有烈火焚烧。
    瑛瑛悄然叹气,离开时, 下意识朝院外看了眼。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睛还没好彻底,只看到一方衣角狼狈地飘飞离去。
    几日后的早朝上, 关于虞焕之等人的去留, 终归被贺云铮揭了茬儿。
    掩唇轻咳的建隆帝似乎没有想到, 贺云铮竟真的蠢笨至此!
    下朝之后, 建隆帝在御书房内气笑质问他:“你缘何要替这群丧家之犬出头?”
    贺云铮跪在案旁, 声声铿锵:“虞统领先前对微臣曾多有救命之恩,其余侍卫皆如此,况且郡主先前受陛下赦免, 理应让她的侍卫们一同回府。”
    建隆帝连笑都笑不出了。
    那哪是他的赦免?他分明是设计不成,在软禁洛嘉!
    他要逼着洛嘉举目无援, 再多透露些关于秦恒的软肋,好让秦恒师出无名, 让秦恒彻底沦为叛军!
    一旦被洛嘉重新寻回羽翼爪牙,他还能如何胁迫她?
    “你是这么想的?”病弱天子周身已隐隐含怒。
    他会再给他的亲侄儿一个机会,再给一个……他甚至说服自己,贺云铮只是不谙朝堂暗涌,并非刻意与他作对。
    一旁的小黄门不安地看了眼这头,赶忙朝外使了使眼色,守门的内侍得了指示,悄默无声去关门。
    贺云铮却如同察觉不出周遭这些明显的动静,静静跪直了身子,抬头望向对方:“是。”
    天子大怒!
    这么些年以来,建隆帝难得如此外泄情绪,愤愤地朝贺云铮砸去一方砚台:“愚不可及!”
    却不曾料,这犟种竟是躲也不躲,径直被砸破了额角,瞬间血淌下了半张脸!
    建隆帝也瞬间呆住,站在桌案后霎时白了脸。
    小黄门看出了建隆帝的惊怒与后悔,比贺云铮都急促地猛然跪地低喝:“陛下息怒啊!副指挥使年轻气盛,不过是出于义气,一时冒失而已……”
    建隆帝额角的青筋跳个不停,得益于有人给了台阶,终于回神吁出口气。
    然而贺云铮像一根筋拧到底了,昂首继续道:“微臣并非一时冒失,微臣是真心想替虞统领等人求情的,他们没有错责,本不该受此刑罚。”
    建隆帝刚要恢复如常的脸色瞬间再度涨红,小黄门记得不行,赶忙拽了一把贺云铮的衣角:“副指挥使,别说了!”
    贺云铮看了眼这人,没应他的请求,继续冥顽不灵地看向建隆帝。
    建隆帝的眼睛里像撺了火,诸多情绪反复涌现,外放到连贺云铮这般直肠子都看得出,对方对自己的情绪有多复杂。
    “……贺云铮,你真是为了虞焕之等人鸣不平吗?”建隆帝忽而开口。
    贺云铮脸色僵了一瞬,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小黄门见有戏,赶忙起身绕到桌案后方扶住了建隆帝。
    年近不惑的病弱帝王,目光深远地睨着跪地的青年:“几天前永嘉的生辰,你将人带回宅邸了。”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贺云铮喉头滚动了几番。
    建隆帝声声不争:“你与永嘉之事,京中知情者不在少数,你如今既已改头换面,前途大好,本该与她划清界限洁身自好!”
    他是动了私心,期盼着自己的亲生血脉可以继承大邺不假,可贺云铮终归也是他兄长的儿子,他的亲子侄,如今砸破对方的额角,对方依旧不撞南墙不回头地与洛嘉厮混,他如何不焦急恼怒?
    “你若平平顺顺地走下去,京中不知有多少高门贵女想要相看你,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一个嫁过人、名声还那么差的女子,到底哪里好,哪里就将你迷得团团转啊?朕叫你去守卫郡主府,是为了除你心魔,不是为了叫你越陷越深!”
    这番也算是掏心掏肺的话了,建隆帝扪心自问,对于一个臣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直白,只有对着自己的亲侄儿,他才会发自内心地想规劝他。
    小黄门胆战心惊地帮拍着建隆帝的后背,近乎祈求地给贺云铮使眼色:“副指挥使,陛下全都是在替您考虑啊!还不快快谢恩?”
    奈何贺云铮僵跪在原处,神色如同刚刚无异,甚至细看之下,更添一抹果然如此的讥讽与悲悯。
    他本想问,郡主嫁人丧夫、名声不好,这些根本的缘由,是她自己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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