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都说了萍水相逢，又何必询问姓名？”眼镜鬼重重感慨，“唉，想我袁大福在这海边飘荡二十五年，你是第一个主动询问我名字的鬼，怪让我感动的。”
    鬼火：“……”
    知道了，这鬼的名字叫袁大福。
    袁大福反过来问：“那你呢，你叫什么？”
    鬼火摇摇头，火苗都瞬间弱小下来。
    “你不知道？”袁大福惊奇地端详，“也难怪，你才这么丁点儿，大概是魂魄严重受损，所以才失忆了吧！”
    鬼火忧伤地使劲点点头。
    袁大福却眨眨眼，虽然那眼球肿胀得快要烂掉：“但是我猜，你叫简然。”
    “简然？”鬼火跳动，“你也听到了这个名字？”
    “嗯。”袁大福点头，“前面这几个小时里，有大概一百多个召唤咒语砸进我们面前这片海。我死得太久啦，大半个魂体已经融化在海水里，因此才能偷窥到那咒语的一二。”
    鬼火回想自己听到的召唤，心里空落落。
    简然……简然……鬼火不断咀嚼这名字，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一定非常非常在乎你，才会如此急切地呼唤。”袁大福流露出一丝羡慕，“可惜，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在乎我的人了，谁都不记得我。”
    “别太难过。”鬼火立即出声安慰，“现在我已经认识你，你也没有彻底被遗忘的啦。”
    袁大福有些感动：“你鬼不大，却很善良。”
    “呵呵。”鬼火礼貌微笑。
    袁大福来了劲：“你愿意倾听我的故事吗？我想把我的一生做个回忆了结。”
    “啊？”鬼火有点头大。
    袁大福劝说：“召唤你的人非常执着，你不要乱跑，就在这里乖乖等待，他一定会找到你的。在此之前，让我的故事陪你度过无聊的时光吧！”
    鬼火呆呆：“……那好吧。”
    在不间歇的海浪声中，袁大福开始声情并茂讲述起来，他真的是憋坏了，这一讲，就絮絮叨叨很长时间。
    原来他从小在农村长大，靠着优异成绩考上了省城里的重点大学，毕业后去一家公司做了白领职员。在同事介绍下很快谈了女朋友，两年后结婚，再过一年又生了女儿。
    就、很平凡普通的故事。
    袁大福却讲得自我感动不已，期间几度落泪。
    鬼火听得昏昏入睡。
    袁大福又说，然而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出差，飞机引擎却发生故障，在高空中失去动力，最终坠海解体，全体空乘人员和旅客全部遇难，成为近几十年伤亡最大的一次恐怖空难。
    “……他们的尸体都被海鱼吃光啦，魂魄都不剩，我比较幸运，飘回了海岸线，从此就在这海滩上夜复一夜，年复一年。”
    袁大福讲得非常开心：“无数个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就这样破碎啦，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夜晚在海边哭嚎了很多年，吓坏不少半夜溜达过来的小情侣。现在我已经想开，想离开这个世界了。”
    “嗯……”鬼火应答。
    这时，袁大福突然跳起来，确切说他没有腿，所以是飘起来：“简然，快看啊！日出要来了！”
    鬼火也骤然发现，原本漆黑的天空已经笼上奇异的魅蓝，而遥远的海平线泛起一条细细的紫边。
    几乎还没有做好准备，那紫色的细线又演变成浓烈的橙色，鬼火被这壮烈的景色吸引，也飘到半空中看。
    没过多久，几乎是眨眼间，一轮无比灿烂的红日跃出波澜壮阔的海面，冉冉升起！
    在金色的朝阳照耀下，鬼火惊讶看到，海水底下竟然隐藏着无数个像它一样的小团鬼火，此刻一个个跳跃出，流转着耀眼的光芒，纷纷朝它奔袭过来，最终汇聚到岸上它的身边！
    它……恢复了人形。
    只是胸口处，燃烧着一枚金红色的火核。
    全部的记忆，也潮水般涌上来。
    而此时，袁大福的身体却变得几乎透明。
    “谢谢你听我的故事。谢谢你渡化我。”带着眼镜的半身男鬼留下泪水，在简然面前做跪下的姿势。
    简然想了想，伸出右手，轻轻放置在袁大福的头顶。
    在他接触到袁大福的那一瞬间，后者便化作半透明的沙子，被海风吹散，扬扬洒洒落到海面上，随着海水荡漾，完全消失不见。
    铃铃铃……召唤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在，身后方。
    简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去看！
    彻夜未眠的天师先生终于赶到，微微喘着气，就站在沙滩不远处，海风吹得衣角飞舞。
    简然蜷了蜷脚趾头。
    天师先生已经先动了，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过来。
    简然看到，一向在他面前淡定严厉的白大天师，黑发凌乱，眼底乌青，满眼的血丝，下巴甚至还有了微微胡渣。
    不知何时换回去的高定纯白西服，也沾染上灰尘，满是褶皱。
    白彦走到小鬼面前，站定。
    简然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刻，他被狠狠揽入怀中。
    小鬼微微挣扎：“唔......白彦？”
    “别动。”天师先生的语气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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