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柳思南在她的无声抗议里捂着脸,为李锦屏的粗鲁而尴尬。
    李锦屏一脸我给你扛回去你不感恩戴德还掀卫衣,有什么好掀的,你的马甲线很好看吗,我也有。而且,满大街想被我扛的人排队都到加拿大了。
    两人之间的眼神再一次交汇、碰撞,柳思南捂着脸把李锦屏推出去,“你快去买药。”
    “怎么,”李锦屏挑着眉,不想动,“你还要给她上药?”
    柳思南崩溃,“不然呢!那么大一块淤青,你扛着人上下楼都不至于,你是不是趁机报复了,南燃惹你了?”
    李锦屏一脸我没有你别乱说,“那你不能给她上药。”
    想了想,补充一句合情合理的解释,“你不专业。”
    柳思南无奈极了,“那谁专业。”
    不一会儿,杨雅提着医疗箱来剧组,“嘭”一下放下,先是瞅了李锦屏一眼,带着不满和杀气,再是冲柳思南和南燃和煦一笑。
    柳思南歪头想了一会儿,李锦屏昨晚酗酒,杨雅估计要追着李锦屏念叨,李锦屏现在躲她都来不及,竟然亲自把人叫到跟前来。
    为的是给南燃上药。
    看来李锦屏对南燃也挺好的啊。
    虽然把人弄伤了,但还记得要赔罪,为此不惜牺牲自己,这是多么感人的友谊。
    果然,女人之间的友谊,还是拼酒来的实在。
    柳思南对李锦屏竖起大拇指。
    李锦屏一脸莫名,但老婆夸自己那自己就是棒,李锦屏也回了一个。
    -
    天色晦暗,最近进入雨季,天边氤氲着浓郁的墨云。
    柳思南猜的没错,李锦屏此次过来也是为了工作,死2而二五九一四七,她跟在韦影身边看完所有素片,提出很多针对性的建议,两人甚至有好几次都谈论到深夜,就某个场景的设计争论不休。
    直到最后一个镜头。
    柳思南前几天的时候已经杀青了,剩下的都是断断续续的补拍,剧本里写的镜头就剩一个,也是全片的灵魂镜头之一。
    ——彩绘墙。
    美国街头常见的街头绘画,用喷漆、颜料,在红砖墙或者水泥墙上涂抹。
    影片的许多镜头都有这些彩绘少年或者彩绘墙一晃而过的身影。
    王云也在美国的一堵倒了一半的墙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这里需要凸显的是艺术性,是一种脱离现实的升华,”李锦屏平静解释,寸步不让,“我认为有必要设计得更有冲击力、更有美感和创造性。”
    李锦屏、南燃、韦影和柳思南坐在一张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李锦屏刚打印出来的设计图,一共五张,都是李锦屏连夜加班亲手设计的彩绘墙图案。
    “我不同意,”南燃的手指敲在桌子上,“王云的形象在最后已经暗了下去,她的彩绘墙是她一生的注脚,是《异渡》的符号,可以晦暗,可以斑驳,但不可以美。”
    南燃把所有的设计图都推回去。
    李锦屏不为所动,继续解释自己的理念,“美也有很多种形式,但我想南燃老师要确定一点,能打动人心的东西绝对不能是丑陋的,你的斑驳褪色在这里没有任何冲击力,会导致整个影片在最后失去力度。”
    想必李锦屏的气定神闲,南燃已经焦躁地站了起来,“这是文学的张力,塑造的是故事的完整性,完整的故事自然有它抨击的力度!”
    “南燃老师,你也说了,你在讲文学,在讲故事,”李锦屏轻轻抖了一下手中的设计图,“而我,在拍电影,在呈现画面。文字是单线条的一维,而影片声、色俱全,与文学叙事大相径庭。”
    “我当然知道我们在拍电影,”南燃的声音陡然提高,她无法接受别人对她的剧本进行如此严重的篡改,“不然你以为我这三个月在干什么!在观赏一部电影是如何产生的吗!”
    “南燃,你有点激动,你先坐下来,”韦影夹在中间一直没有发声,现在两人都快吵起来了,只要出来打圆场,“咱们再商量商量,不至于动气。”
    南燃抓了把头发,没有坐下,“韦导,你想用哪个镜头?”
    韦影就事论事,眼神在两款方案里徘徊几秒,“说实话,我现在选不出来。”
    选不出来,就代表李锦屏的新提议在韦影心里和之前的设计有同样的分量。
    南燃出奇愤怒,剧本和叙事是她的专业领域,是她最较真的地方,她绝对不容易李锦屏随意篡改。
    “南燃,不然咱们再商量商量,”柳思南见气氛这么紧张,只好出声劝她,“现在先不急,还有时间决定呢。”
    柳思南在喊南燃前已经给李锦屏递了好几个眼色,让她转圜一下,可李锦屏只对她轻轻摇头,并不愿意让步。
    柳思南一开口,南燃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思南,你觉得哪个镜头更好一点?”
    这应该是个送命题……
    柳思南内心其实有偏向,她更喜欢李锦屏的设计,因为这个镜头在王云死亡之后,整个影片的基调已经开始转为明亮,象征一种死寂过去的如常,太阳升起,人们照样生活,流浪汉照常走上街头,什么都没有消失,什么也没有改变。
    只有那堵墙。
    墙上的内容可以凌乱,但不能暗淡,王云并不是消沉离散的象征,异乡人漂泊摆渡、魂不得归故里,可“异渡”的王云仍然保留人类最朴素最本质的“人性”,这是她无论“渡”到哪里,以怎样“异样”的面目出现,都无法撼动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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