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入骨 第34节
第二天被陆奶奶喊回家吃了早饭, 回来继续工作。
一连七天, 陆则怿都是在公司里度过,没有回过家,每天结束工作的第一件事是听李勉汇报应渺在医院的情况,知道她舌头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正常咀嚼偏软的食物,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体重比住院那会重了两斤。
李勉拿了应渺住院的照片给他看,是偷拍,他交代了李勉不要露面,陆则怿不想影响她的心情,照片上应渺侧躺在病床上,头枕着一只手,杏眼微弯看着卢朵比手画脚给她讲八卦。
肉眼可见比前段时间鲜活很多,整个人沐浴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下,面庞白嫩,杏眼轻弯,头发丝在发着光。
结束跟他的这场婚姻,不再跟他日日相见,应渺在往好的方向变化。
陆则怿赠送给她的股份房产车产以及他的一半资产都被应渺还了回来,股份转让协议她签了字重新归属在了他名下,房产车产还有存有他资产的银行卡都被还了回来,她没有见他,只是拜托陆志军帮她拿了过来。
陆志军将转让赠送协议递给他时,长长地叹了口气,“阿怿,爸爸不知道你跟渺渺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去医院看渺渺时,我觉得她是开心的,既然这样的话,你也今早放下,以后就当做普通朋友吧。”
她连普通朋友都不想跟他做。
陆则怿面上冷淡,垂着眸,说:“嗯。”
这一晚,他仍旧住在办公室,桌面上摆了应渺还给他的各式转让赠送协议书,她想跟他断的一干二净,就像高中毕业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删了他所有联系方式,大学四年也都避着他,只不过这次更决绝更彻底。
陆志军没告诉陆奶奶两人离婚的事,她也没猜到,只有姜媛察觉到陆则怿跟应渺应该已经离婚,她没告诉陆奶奶,只是面上的笑比平常要真切几分。
陆奶奶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全因陆则怿这一周都在集团住,她以为集团出了事,跟陆志军打听,陆志军说集团没出事,又问他阿怿什么情况,陆志军说在应酬装聋作哑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一边气陆志军不关心自己儿子,一边又担忧陆则怿再这么没命工作下去,人早晚猝死,姜媛喊她吃晚饭,陆奶奶扬声说不吃,起了身就喊了家里的司机载她去了集团大楼。
已经是下班时间,集团里只剩营销部和市场部在加班,大楼零星几楼还亮着明亮璀璨的光。
陆奶奶坐电梯上了楼,直奔陆则怿的办公室。
这一层独属于总裁办,其余格子间的员工早早下班,秘书跟助理也走了人,只有办公室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光透过来。
陆奶奶稀奇着难道陆则怿不在公司,天天说是在公司其实就是跟朋友出门通宵喝酒?她走过去推开办公室的大门,里面没开灯,只有外面零星灯光照进来,楼层太高,照进来的光亮有限,除开落地窗蒙着一层灰蒙蒙的光外,偌大的办公室一片昏暗。
“阿怿。”陆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这种环境更是为难了她,她只是隐约看见办公桌坐了个人,侧对着大门这边,手似乎是撑着额头看向窗外,她不确定,试探着喊了一声。
有椅子滑动声,紧接着,陆则怿回了她,“奶奶。”
陆奶奶听见声,心放下来,手摸索到靠近门边的开关,“啪”地一声按亮了灯。
一瞬间,整间办公室亮如白昼。
陆则怿被光线刺到,闭了闭眼。
也就闭眼的功夫,陆奶奶气呼呼地冲到办公桌前,心疼地质问道:“你干嘛呀!没日没夜的工作,你是要奶奶担心死——”
陆奶奶话都没说完,就像失了音一样,戛然而止。
因为她发现,陆则怿眼圈是红的。
她被吓了一跳,陆奶奶很少见陆则怿哭,印象中只有一次。
是他妈妈郁臻当着他的面跳下五楼,年轻女人轻盈秀美的身体落地的一瞬间摔成烂泥,脑浆在地上炸开,后脑勺流出大量鲜红的血,染红了身下的石板路。
陆奶奶听见跳楼的消息急忙赶过去,就见陆则怿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离郁臻破碎的尸体最多只有三米,他当时一双清曜地黑眸惊恐地睁大,瞳孔皱缩,像是母子连心,他眼圈血红,面上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眼泪已经无意识地直直滚下眼眶。
那是陆奶奶第一次见他哭,之后几年,陆则怿性子越发冷淡,情绪也变得极其内敛,别说哭,连明显的情绪波动都很少在他脸上看见。
陆奶奶是真的被他吓到了,陆志军也没死啊,难不成是她唯一一个远在国外的亲生孙女陆则语出事了?
郁臻出事那一年,陆则语还在学校读书,被通知回来时,郁臻的尸体已经收拾妥当,陆则语没有直面郁臻的死亡,但也被亲生母亲的去世打击的崩溃多日,等到郁臻骨灰进了墓地,陆则语说要出国留学,一留学就是快九年,期间一次也没回国跟家里人团聚过。
陆奶奶小时候最疼陆则语,生怕旁的人欺负她一丝一毫,所以她反对陆老爷子在陆则语一出去留学就把应渺接回来,她觉得老爷子就是想孙女,但是陆则语又不回来,接应渺回来就是当个精神慰藉,但是陆奶奶不愿意,她的宝贝孙女就陆则语一个,谁也不能取代,尽管陆则语这几年连视频通话都很少开,但仍旧没人能撼动陆则语在她心里的位置。
想到陆则语在国外出事,她脸色都白了点,扶着办公桌,神情焦急地问:“阿怿怎么了?你别吓奶奶!”
陆则怿揉了揉山根,垂下眸,低声,“奶奶,没什么。”
陆奶奶笃定有事,见他还瞒着,立即急了,“你快告诉我!阿怿,别欺骗奶奶!奶奶什么都能承受得住!是不是阿语出事了?”
“没有,她好好的,您别担心。”陆则怿把桌面上一直摊着的应渺签过的协议书收了起来,打开抽屉放了进去,他问:“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陆奶奶见他说起陆则语情绪平静,不似作假,放了心,开始哀怨着说落起来他,“你也知道很晚了!一周都没在家睡过了,整天就是睡在公司,你身体再这样熬下去,早晚要垮掉!我电话喊不回来你,就亲自过来喊你回家!你今晚不跟我回家我就跟你一起在公司熬一整夜!”
陆则怿起身,拿起搭在椅上的西装外套,说:“这就回。”
陆奶奶满意了,“这还差不多,你别老这样让奶奶担心,身体是自己的,要多爱惜,免得人年纪轻轻落一身毛病,远了不说,我可还指望着明年能抱个大重孙子呢!”
陆则怿出了办公桌,路过陆奶奶身边,听见这句话时,他突然停下,说道:“奶奶,我跟应渺离婚了,孙子的事您别期待了。”
陆奶奶听见前半句话,眉头不自觉地一扬,就差笑出声了,她一拍手掌,跟着陆则怿往外走,“离婚了!离婚了好!阿怿,奶奶早就说你跟她不合适,如今早早离了,也好,也好,你看看媛媛,不然你们这段时间把证领了吧,奶奶明年想抱大重孙子!”
“奶奶。”陆则怿声很平淡,“我以后不会再结婚,您抱重孙子的事,看看小语毕业回国后想不想结婚再另说吧。”
陆奶奶登时不悦,正要多说几句,话到了嘴边,她想到什么突然怔住,刚才他关着灯一身寂寥坐在椅子上眼圈生红是因为离婚?
作者有话说:
正式晋升为前夫。
第32章 入骨
◎“渺渺春水。”◎
应渺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期间她把陆则怿送给她的股份和其他东西一并交由陆志军还了回去,卢朵惋惜着她过于冲动,有这么多钱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应渺笑笑没说话, 她只是不想再跟陆则怿有任何牵连, 如果不是何睨的墓地和老家都在这里, 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座城市, 选择一座新的城市生活。
出院后,应渺在卢朵家住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她辞去了电视台的工作, 找好了房子,搬了家,说是搬家, 其实她东西没多少, 她放在婚房跟宅子里的衣服和包包她拜托陆志军让家里阿姨帮忙收拾打包,陆志军找了家里阿姨开车给她送过去,那些几乎是她的全部。
新租的房子还没住过人,装修很新, 小区地理位置很好, 面积也宽敞,两室一厅,应渺一个人住刚刚好, 唯独是第一次入住, 房子冷冰冰地毫无人气, 卢朵建议邀请朋友过来吃饭添添人气, 应渺不喜欢麻烦, 但她没拒绝。
应渺不太会做饭, 干脆叫了火锅外卖。
来的朋友不多,卢朵、陈简舟和他女朋友还有应渺大学同学,也是上次帮忙给陈简舟做旗袍那位开工作室的朋友林灵。
晚饭吃完,一一送走,应渺收拾好餐厅残局,进浴室洗了个澡,裹着夏季睡裙进了卧室,微信上林灵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说创立旗袍品牌的事。
在医院的半个月,应渺得知林灵因为入不敷出和其他原因便不打算继续经营旗袍定制工作室,应渺跟她详细聊了很多,决定接手工作室,这并非心血来潮,在跟陆则怿结婚前,她打算创业,不过被陆奶奶一口否决了,眼下不再是陆则怿的妻子,也不用为了陆则怿的面子做体面的主持人,她现在只想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
创立旗袍品牌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她喜欢穿旗袍,除开毕业那年为自己的旗袍毕设做过模特外,她很少穿旗袍,仅有的原因只是何睨钟爱旗袍。
应渺的记忆中,何睨常年旗袍不离身,即便在包容度还没那么强的偏远大山,何睨也不会在意旁人议论的眼光,长的短的低开叉高开叉新式旗袍只要入了她的眼,她都不会束之高阁。
何睨早年是模特,身材好,脸又是中式秀美莹润的脸,能驾驭各种风格的衣服,更别说旗袍这种极具国风特色的服饰,应渺常年见她穿旗袍,一派婉约,气质清美,对旗袍是爱屋及乌。
她不爱穿,只是喜欢看何睨穿。
她很希望自己创立一个独具一格的旗袍品牌,即便何睨再也没机会穿她设计的旗袍。
林灵的工作室为了省租金,地点在老小区的居民楼里,不过面积够宽敞,装修是林灵出钱新装修,纯白墙极简风,打通了一面墙,分开会区和工作区。
之前林灵经营的工作室主做旗袍定制,没正式品牌,只是挂牌工作室,靠自己出钱营销找客源,走的是小众定制路线,有合作的工厂和设计师,不过设计师前段时间消失跑路,这也算是林灵决定关闭工作室的原因之一。
应渺接手工作室并不打算延续林灵做小众定制的路子,她目标明确,要创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旗袍品牌,她手上有何睨去世前留给她的一笔遗产,对陆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但对应渺来说,足够她去不计得失做想要做的事。
工作室到了她手上更改了名字,改为胭九工作室,林灵好奇问了一句怎么起这个名字,应渺正在整理大学四年外加毕业两年的旗袍手稿,闻言脑中记起何睨穿旗袍的模样,她略微怔忪,说:“‘胭’字是因为我妈穿旗袍的模样很美,像古代的胭脂,浓妆淡抹总相宜,‘九’字是因为我妈忌日是九号。”
林灵跟她是大学四年同学,自然知晓她母亲早逝,安慰两句,接过她的手稿翻看,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你这设计真的绝,比我之前合作跑路的那个设计师还绝上千百倍,话说,你真的打算抓住这次大学毕业季吗?时间太赶效果未知而且风险很大。”
“机遇总是偏爱勇敢的人,林灵,而且一个新创立的旗袍品牌,在旗袍品牌市场已经快要趋近饱和的市场下,温水煮青蛙似得经营耗时耗力还很大几率不能在市场中站住脚跟,制造爆点抓住爆点让品牌一夜之间出现在顾客眼前才是新秀品牌的生存之道。”
应渺说这些话时,声音很轻,面容很淡,并非女强人那般气场凌厉,她靠着沙发靠背,偏头看向林灵,清淡笑意中带着笃定和自信,“毕业季是一个很好的爆点,你应该还记得我的毕设作品。”
林灵被她提醒,顿时想起来应渺毕业那年的设计,她找了工作室帮她完成她的成衣设计,一套湖绿的中式旗袍,面料是应渺跑遍了布料市场才选出来的花色和触感都一绝的湖绿香云纱,应渺穿上身,造型只做了极简的盘发,黑色长发只留一绺垂在背上,秀发迤逦,身形窈窕,旗袍清绝,外加应渺五官神态冷淡如水,由远及近,完全就是一副隐居山中不问俗事的冷清美人模样,当时毕设有人拍了应渺穿旗袍展示的画面传上了网络,只一夜,应渺那段视频引起不小波动,网络上大片求旗袍链接的女生,有机敏的商家立即照着葫芦画瓢做了仿版,不过一周销量分外可观。
“明一早我们在这里开个会,我跟你详细说说具体方案。”应渺声音渐渐有点缥缈,尾音里都快小到听不见。
林灵瞧过去,就见应渺靠着沙发靠背阖着眼,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林灵知道她出院这半个月都在反复琢磨旗袍手稿和宣传方案,劳心劳力,每天都是睡不饱的状态,她记起卢朵的叮嘱,让她多关注应渺,怕她离婚后陷入情绪抑郁,林灵想卢朵担忧纯属多雨,应渺虽然累是累,但情绪每天是饱满的,谈起旗袍相关,眼睛里都是光,完全不像是刚离过婚的模样。
说白了点,林灵觉得应渺对她那场婚姻一点也不在意了,所以什么情绪抑郁,完全不存在,甚至在她看来,她状态比离婚前那种平静如水的状态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林灵将工作室的空调打高,找了毛毯盖在应渺身上,走去隔壁工作区提前开始寻找符合她们宣传方案的毕业院校。
应渺打算在毕业季制造一场旗袍爆点,林灵找了江城内几所合适院校,最终确定的是本地一家传媒学校的大四女生,颜值跟身材有了保证,一个宿舍,整体合照比单人照更容易营销起来,最关键的是宿舍每个人都在经营自己的新媒体账号,对于跟纯大学生相比,这种一只脚跨进新媒体的大学生更容易懂得流量的风口,方便跟应渺这边合作,沟通也比较容易。
林灵全权负责外出社交跟传媒学校的大学生沟通,应渺这边监督林灵一直合作的工厂对她的手稿制版赶出样品,一切都在稳步进行中,应渺每天忙到脚不沾地,蒋司微信上约她吃饭,应渺不得闲拒绝过两次,等到她的品牌因为一组毕业照按照她的预料爆火网络,她才暂时松懈几分主动约了蒋司吃饭。
餐厅是烟火味特重的地方菜馆,应渺跟蒋司坐面对面,蒋司将菜单递给她,笑着调侃:“快一个月没见了,还以为你心情不好不想出来。”
“一直在忙,没抽出来时间。”应渺在菜单上勾了两道川菜,又递了回去,她认真道:“没有心情不好,蒋司,我觉得我能忙自己喜欢的事真的很快乐。”
蒋司瞧她,温和地笑,“快乐就好,渺渺,你要是能变成以前活泼的模样,那就更好了。”
应渺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我不是十五岁了,蒋司,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以前了。”
“这话倒是真的,大家都回不去了。”蒋司给她倒起茶水,镜片下的眸中带着试探问了一句,“你跟……陆则怿还有联系吗?”
应渺手拿过沁着茶香的杯子,摇头,“没有。”
她补充一句,“我跟他也没必要再联系了。”
从那天在酒店见过后到如今快一个月,应渺就没再见过陆则怿了,这完全符合她对陆则怿的认识,没有那层婚约束缚,他不想见她意料之中,她不见他也是她心之所向。
蒋司见提及陆则怿,应渺情绪如常,他放心了,接着道:“是打算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应渺诚实道:“但陆家养了我很多年,衣食住行没有亏待过我,我跟陆则怿可以永远断了联系,但跟陆家断不了。”
蒋司失笑:“真不知道你跟陆则怿之间发生了什么能让你那么讨厌他,按照寻常女生的眼光来说,他算是一个顶好的丈夫人选,多金英俊婚前婚后对其他女人拒之千里。”
应渺说:“对其他女人来说,他可能是。”
蒋司:“他是不是做错过什么,是没有一丝可能原谅他吗?”
应渺停顿片刻,抬眼看向蒋司。
蒋司拿掉眼镜,捏了捏眉心,面上无奈,“别这么看我,我也是被念念念叨的不行了,自从知道你跟陆则怿离婚后,天天微信上问我这问我那,又说陆则怿这段时间身体不好,经常喝酒不吃饭导致生病住院,她想知道你跟陆则怿发生了什么。”
应渺听见陆则怿经常住院没什么反应,“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在所难免,下次倪念再问,你直说我跟陆则怿没可能,陆则怿也不是因为我才生病。”
“嗯,行,我试试。”蒋司道:“那以后还准备再结婚吗?”
“会,这是我妈的遗愿。”应渺:“不过应该要等到我的事业稳定之后再说。”
蒋司好奇,“何姨给你留的遗上还叮嘱你结婚生子吗?”
应渺点点头,“嗯。”
何睨留给她的遗书上说如果陆家要求履行婚约,她又没那么厌恶陆则怿,她希望应渺可以跟陆则怿结婚,如果真的相看两相厌到陆则怿过不下去,何睨希望她能跟普通人结婚过平淡的一生。
她对自己的人生没什么特别清晰的规划,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她很爱何睨,不介意按照何睨的叮嘱过自己的一生。
蒋司笑笑:“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渺渺,你的人生应该随着自己的心走,即便何姨是你的妈妈,也不能干预你自己的人生大事。”
应渺没有辩驳,但也没点头表示赞同,何睨是她唯一的家人,没人可以懂何睨在她心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