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七章：前置条件

    认输？
    正慢条斯理解着【无霜】剑身上那层绷带的沐雪剑微微一愣，并在困惑地歪了歪头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发呆，鉴于最近的比赛对手经常会认输这一原因，她对礼貌等待判决这种操作已经非常熟练了。
    认输？
    刚蹦到台下的裁判当时就惊了，只见他瞪大了自己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色平静淡然，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笑意的白精灵女骑士，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认输？迪塞尔家族那些个铁打的骑士？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将这两个概念联系在一起，因为总觉得逻辑相悖。
    认输？
    台上的观众们更是陷入了极大的茫然中，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那些心智都相对比较成熟的人之外，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爆发出或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嘈杂与谩骂声，鉴于他们的攻击对象几乎不可能从人群中找出是谁在骂自己，所以那些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的观众嘴上都没怎么客气，个别情绪激动者甚至已经开始往下面扔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诚然，大家都很清楚这其实只是无能狂怒地发泄，更清楚无论身为观战者的自己如何发表意见结果都不会改变，但他们依然咬牙切齿地做着这些自己很清楚其实毫无意义的事。
    虽然是我们自顾自地开始期待起来的，但果然还是你这个当事人的错！
    沐雪剑与迪塞尔代表团最强骑士（几轮后默就被大多数人遗忘了）的对决，这种足以让人兴奋到睡不着觉的大场面竟然直接被当事人之一扼杀在摇篮里，实在是让大家伙有些意难平。
    这份意难平我们可以理解，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大家确实能够看到一场他们自以为的龙争虎斗。
    但某些意难平就难以理解了，比如在游戏外世界的平行世界的平行世界的二十几年前，某个国家在某种运动方面的‘精英们’被随便哪个三流队伍踢成了筛子，然后身为当事国观众的你生气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数据删除】本来就应该被人家踢成筛子。
    总而言之，观众们的总体情绪不佳其实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之前的期待与现在的失望都是实打实的。
    而除了这些主要是想看热闹的人外，比较能看出门道的人无一例外，都觉得莉亚德琳这输认的没问题，虽然有点丢脸，但迪塞尔家族虽然口碑摆在那里，却也并不能说是很要脸，所以在差距巨大的情况下，这种战斗真没什么必要打。
    【认输啊~】
    评委席的角落，拉莫洛克一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缠在自己手臂上那条小蛇，一边眯起双眼看向台上那位名叫莉亚德琳·血枫·l·迪塞尔的白精灵女子，低声喃喃道：“明智而精彩的决定，但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忽然想开认输，而不是试着跟沐雪剑拼个自损一千伤敌二百五呢？”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精灵……”
    寄宿在自家宠物蛇身上的汤姆·莱斯特兰奇吐了吐信子，用某种非常高超的手段让自己那掺杂着‘嘶嘶’声的话语直接在拉莫洛克心底响起：“凭她的水平，自损一千也好，自损一万也好，都没办法伤到那个沐雪剑半分。”
    在这方面眼光着实一般的拉莫洛克咂了咂嘴，轻轻推了下自己的单片眼镜，狐疑道：“那位莉亚德琳女士不是迪塞尔家族的骑士吗？难道不应该非常强大吗？”
    “莱斯特兰奇家的血统也非常强大。”
    汤姆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但就算流着相似的血，拥有相仿的成长环境，差距这种东西也是只要有就会出现，要知道，我在十岁那年就能正面击败我的父亲，卢修斯·莱斯特兰奇了。”
    拉莫洛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着问道：“也就是说，尽管有着迪塞尔家族的血脉，而且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那个莉亚德琳也并不是很强？”
    “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白精灵并不弱，就算不是顶尖，至少在‘高阶’和‘骑士’这两个领域中也都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但是……”
    汤姆那双的竖瞳死死地盯着场地上那个白发少女，用他那附身到宠物蛇身上后愈发沙哑地声线说道：“那个名叫沐雪剑的女人跟我一样，是远远有别于普通人的怪物，而在怪物面前，那个精灵的出色根本毫无意义。”
    拉莫洛克点了点头，轻笑道：“很好，汤姆，虽然解释的非常啰嗦，但你确实已经把自己想说的如实传达给我了。”
    “你最好尽快帮我弄到‘仇人的血’。”
    汤姆并未对拉莫洛克直呼自己名字这种陈年禁忌表示太多不满，只是冷冷地说道：“一旦那两个人离开学园都市回到东北大陆，恐怕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我已经在安排了，但如果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话，还需要多一些耐心。”
    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拉莫洛克很是敷衍地随口说了一句，一边听着那几乎能够掀翻整座竞技场的嘈杂声，一边温柔地目送着莉亚德琳和沐雪剑两人离场，淡淡地问道：“汤姆，这几天的比赛看下来，你觉得明天的团体赛决赛哪边赢面比较大？”
    汤姆沉默了数秒，冷声问道：“你是问迪塞尔代表团和那个什么枪骑士学院？”
    “圣枪骑士学院，也就是那位沐姑娘目前的栖身之所。”
    拉莫洛克轻笑着纠正了一句，颔首道：“没错，我指的就是这两边。”
    “哼，他们确实会在决赛中遇到。”
    尽管几小时后团体赛的准决赛才会打响，但这几天确实一直在跟拉莫洛克看比赛，战斗智商更是高到离谱的汤姆几乎无需思考就能猜到结果，正如旁边这个令人讨厌的男人所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决赛只有可能发生在【圣枪骑士学院】与【迪塞尔代表团】之间。
    那么，如果以上述推定作为基本条件的话——
    “那个什么枪骑士学院，有沐雪剑的那边。”
    汤姆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
    拉莫洛克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理由？”
    “理由？”
    汤姆有稍显夸张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冷笑道：“理由就是那个沐雪剑很强。”
    拉莫洛克微微摇头，反驳道：“照你这么说的话，迪塞尔家族那些年轻的骑士们也很强，比圣枪骑士学院那些参赛者中除了沐雪剑外的任何一人都要强。”
    “笑话，就好像两拨互相战斗的蚂蚁，就算其中一边要远不如对面强壮，但有‘人’帮助的它们依然能够轻松取得胜利。”
    汤姆·莱斯特兰奇轻蔑地笑了一声，扭过头鄙夷地看了拉莫洛克一眼：“你不是个比卢修斯厉害很多的指挥官么，难道连这种事都看不明白？”
    “正是因为我是一个姑且算是很厉害的棋手，才觉得事情未必会如实想你所笃定的那般发展。”
    拉莫洛克莞尔一笑，翘起腿悠悠地说道：“当然，我承认圣枪骑士学院那边的赢面很大，非常大，但也只是赢面大而已，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可以百分百拿下胜利。”
    汤姆嗤笑一声，促狭道；“你可别告诉我，如果让你去指挥那支迪塞尔骑兵，就能够轻松翻盘了。”
    “当然不是，我指挥那支迪塞尔骑兵只是其中一部分，想要翻盘的话，肯定还要再加上一些其它因素，而且就算凑齐了条件也绝对谈不上‘轻松’二字。”
    拉莫洛克一边细细端详着自己的指甲，一边随口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汤姆，尽管那个沐雪剑的战斗技巧高到匪夷所思，在境界方面更是堪比专注剑道的史诗阶强者，但归根结底，她的真实实力依然只有‘高阶巅峰’，跟刚刚认输的那位莉亚德琳小姐一样的高阶巅峰，没错吧？”
    汤姆没有说话，也就等于变向默认了拉莫洛克的话，毕竟这可是几天前他自己说的，并不存在反驳的必要。
    “很好，既然这样的话，还请汤姆老师告诉我~”
    拉莫洛克眨了眨眼，语调很是愉快地问道：“在跟那个沐雪剑一样同为怪物，被人险些杀到形神俱灭前姑且也达到过史诗境界的您眼里，在同为高阶巅峰的战斗中，那个沐雪剑真的完全不可战胜吗？”
    “……赢的机会不是没有，但如果只是单挑的话，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团体赛可不是单挑。”
    “我能看出来，可不代表那些人能看出来。”
    “白誓骑士学院那位传说阶的玛尔拉院长也不行？”
    “不行。”
    “为什么？”
    “一个贤者能打败两个史诗阶战士，但他可未必能用得出旋风斩。”
    “你的意思是，因为那位传说阶的院长大人是骑士，而沐雪剑是‘剑士’，所以前者很难看出来？”
    “对。”
    “那你为什么能看出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个黑巫师跟剑士的差距甚至比骑士和剑士的差距更大。”
    “……”
    “呵呵，为什么沉默了？不敢说‘才能’这两个字是因为怕我嘲讽你吗？”
    拉莫洛克哑然失笑，摆手道：“放轻松，放轻松点，汤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汤姆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什么都没说。
    结果——
    “那不就得了嘛~”
    拉莫洛克忽然轻轻拍了下手，把对方吓了一跳。
    【什么得了？我说什么了吗？】
    汤姆·莱斯特兰奇有点发懵。
    “如果说，迪塞尔家族的人能够像你一样，能够敏锐地察觉到那个沐雪剑的弱点，并在这个基础上想办法做好针对性的准备~”
    拉莫洛克愉快地笑了起来，悠然道：“再加上一个我这样的棋手，如果同时具备这两个前置条件，你觉得他们能赢吗？”
    片刻之后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水平的‘棋手’，所以没办法‘觉得’。”
    汤姆那带着细微‘嘶嘶’声的话语在拉莫洛克耳边响起。
    “也对，那我就简单举个例子好了。”
    后者屈起食指推了推自己左眼前的镜片，笑盈盈地说道：“圣山苏米尔那场战争你应该是全程都在的，这么说吧，如果把当时的埃登大主祭或者你的父亲卢修斯换成我，那么我们那位至高无上的主早已成功降下分身，将苏米尔的地脉悉数侵染了；而如果我是苏米尔那边的话事人，我有把握直接灭掉东北教区，将除了你和埃登主祭……或许还能再加上一个卢修斯之外的所有信徒悉数埋葬在那片雪原中。”
    汤姆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是冷漠地问道：“哦，所以呢？”
    “所以？所以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呀。”
    拉莫洛克哈哈一笑，耸肩道：“那个圣枪骑士学院这次恐怕要同时那道‘个人赛’和‘团体赛’的冠军了啊。”
    “那你刚才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充满了可能性才精彩呀~”
    ……
    与此同时
    “辛苦了~”
    见不远处的莉亚德琳面色微红地跟加文拉德说完了话，径直走向自己，从前者认输的那一瞬开始始终保持着欣慰笑容的墨檀立刻站起身来，向莉亚德琳竖起了大拇指：“很不容易。”
    “你真的是在夸我吗？”
    眼眶有些泛红的白精灵女骑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耸肩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完全就是‘上台’、‘认输’、‘下台’啊，哪里辛苦了？”
    墨檀摇了摇头，然后忽然一个侧身接住了助跑了近十米后一跃而起撞进自己怀里的牙牙，给了莉亚德琳一个完美的擦泪时间，侧着头一边安抚着自家犬娘一边淡淡地微笑道：“承认自己的弱小往往比承认自己的强大更需要勇气，我并不觉得你刚才那句简短的认输说起来要比抛开一切，去心无杂念地去血战一场来得轻松。”
    “嗯……”
    “状态呢？”
    “还不错。”
    “下午的团体赛带大伙出战没问题吧？”
    “当然。”
    “给你五分钟，早点结束战斗，咱们今天提前回去，我有事想跟大家聊。”
    “好。”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