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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美乐之吻 第67节

    第74章 第六十八章
    清晨,我和海伦娜前往监狱打听消息,昨夜已经给明妮打了电话,自从她和凯文订婚,就不来学校了。
    我们抵达的时候,明妮早早等候在了那里,她看上去很焦虑,精神紧绷得连个微笑都挂不住,一见我就说:“这位是肯尼迪律师,一切听他安排。”
    我这才注意到明妮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中等身材,脸颊消瘦,看上去一脸精明,他与我们见礼后,直截了当地说:“杰西卡·沃恩小姐不是第一批因此被关进集中营的人,已经有很多先例了。”
    “那些人都怎么样了?”海伦娜问。
    肯尼迪先生说:“您要明白这不是小事,哪怕杀人放火都可以在法庭上争辩一二,可她是被点名批捕的□□,现在这种情况下,律师也必须小心说话。首先,她必须承认自己写的东西是危害社会,违背道义,背叛国家的。承认错误后,我们才可以从她软弱无知着手辩护,比如作为一个可怜的女学生,她受到老师的威胁和恐吓,不得已才写了这种文章。”
    “说受到了老师的威胁恐吓?杰西卡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海伦娜急道。
    “所以等会儿见了面,几位小姐要努力劝说她,让她答应做出有利于自身的辩白,否则……”肯尼迪为难地摇摇头,隐去了后面的话。
    “会怎么样?”海伦娜问。
    “这个……”肯尼迪先生耸耸肩,“您明白的。”
    “我不明白!”海伦娜看看明妮又看向我,“什么意思?杰西卡会被关押?会坐牢?”
    “会死!”明妮重重吐出一个词。
    海伦娜似被这个词吓到了,视线扫过所有人后,愣愣地说:“这怎么可能?”
    “会死!就是会死!”明妮仿佛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咬牙切齿地说,“那个蠢货!瞧瞧她干了什么好事!”她又把视线转向我,责备道,“你和她住一个卧室,她做了蠢事你不知道吗?为什么没有阻止她!”
    我垂下头,一句辩解也说不出口。
    明妮深呼吸道:“那个傻子!倔驴!一百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坏东西!”
    我了解明妮此刻的生气和焦虑,因为她害怕,害怕失去杰西卡。
    我们在肯尼迪先生的安排下,终于见到了杰西卡。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房内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不足两块砖大的天窗,放进来一点微弱的光。
    杰西卡穿着白黑竖条纹睡衣,手戴镣铐,神色有些憔悴,一见我们就问:“我的同学和老师怎么样了?也被抓了吗?”
    肯尼迪先生在她对面坐下,如实叙述道:“你们社团一共有两名大学教师和十四名新闻系的学生组成对吗?很遗憾,他们都被捕了。”
    杰西卡身上的活力仿佛一瞬间消失了,疲惫地垂下肩膀:“他们打算怎么处理我们?”
    “这正是我要跟您谈的,因为案件的敏感性,我只争取到了这一次见面机会,所以希望您认真记下我的话。”
    肯尼迪先生把一切都告诉了她,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面的杰西卡却始终一语不发,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浅金色的晨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抬起眼睛望向那缕光,仿佛有些心不在焉。
    “你听明白了没有!”明妮终于憋不住,生气地说。
    杰西卡的视线从天窗调转回来,看向大家:“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明妮皱起了眉头,更大声地说:“你明白了什么!”
    杰西卡沉默地垂着头。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是生死攸关的事,他们会判你死刑的!”明妮急切地说,“你必须老老实实按照律师先生教你的做!”
    海伦娜凑近一步道:“别这样,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也心急道:“杰西卡,回答我们啊。”
    在所有人急躁的质问声中,杰西卡终于抬起了眼睛,可那是一双怎么的眼睛啊,像洞察世事的明镜一样。
    她一句话也没说,而那双眼睛已经给了我们答案。
    她起身对狱警说:“请带我回去吧。”
    “等一下!你说什么!”明妮暴躁地冲上去,却被律师先生拦住了,在狱警警告的目光中,明妮压低声音哀求道,“别走,别这样对我们。”
    杰西卡背对着我们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鞠躬道:“谢谢,对不起。”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铁门。
    我们都愣住了,迟疑半响后,明妮喘着粗气说:“她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律师先生纠结地问:“她这是拒绝认错吗?”
    “她疯了!为什么不认错!”明妮气急败坏地喊,“把她叫回来!叫她回来!”
    “监狱重地!不得喧哗!”有狱警呵斥道。
    律师立即劝说明妮:“小姐,您冷静点,这里是监狱,千万别在这里闹情绪,会面结束了,我们先离开。”
    过后律师先生告诉我们,除了认错没有第二条路走。
    “这是很严重的罪行,主谋无一例外都被判了死刑,只有认错态度良好,且是受到威胁和蛊惑,才能有一线生机,不然就死定了。”律师安慰我们道,“我会尽力斡旋第二次见面的。”
    律师离开后,明妮的力量好像也都磨灭掉了,她死气沉沉地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双手捂着脸,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她轻颤着啜泣起来。
    “那个傻子……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呜呜……”
    我们在焦虑中度过了几天,某天清晨,明妮哭着给我打电话。
    “她不肯见我们!律师先生明明安排了第二次见面的,她是想死吗?安妮你告诉我,她到底在想什么?不就是认错吗?有什么比活下来更很重要……”
    明妮哭得歇斯底里,情绪几乎崩溃,电话那头有个男人在劝她:“别哭了,也别管这事了,太危险……”
    挂了电话后,我蜷缩在沙发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这几天,格林·休斯顿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着,他让我去找乔纳森,说他们是唯一能给我答案的人。
    事实上我已经有六个月没见过任何乔纳森了,我本以为渐渐地,就不会和他们有任何联系了。毕竟我们的生活圈子隔得太远,即使曾经有过纠缠,但随着时间逝去,也就逐渐淡忘了。
    我来回默念着电话本上那个号码,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它。
    电话盲音了一会儿后,一个女人接了起来:“您好,中转站为您服务。”
    “您好,请转3891。”我说。
    “请稍等。”
    过了会儿,又是一个女人接了电话:“您好。”
    我愣了愣,这是迈克·史密斯留给我的电话,是他家里的号码,没想到竟然是个女人接了电话。
    “您好,史密斯先生在家吗?”我问。
    “是的,请问您是?”
    我忽然犹豫该怎么介绍自己,我们名义上是未婚夫妻,可说成朋友好像都有点勉强。这就像是许久不曾联系,突然联络就是有事相求一样,让人很难为情,而且圣诞节的时候,他派人送了一份礼物给我,还被我拒收了。我犹豫了一会儿,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叫安妮·纳西斯,请问史密斯先生在吗?”
    “他不在,需要帮您转达吗?”
    “哦……不用了,谢谢。”我急忙挂了电话,心烦意乱地想着,自己脸皮太厚了。
    可是想到黑加尔先生或者海涅,内心深处的抗拒就更强烈了,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以联系他们。可转念想到杰西卡,我又唾弃自己,或许见一面就能救命呢,为什么不见?杰西卡快要没命了啊!这就去吧!
    我就像跳进了一个怪圈,心烦意乱地纠结着。
    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您好。”我接起电话。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响起迈克·史密斯的声音:“你找我?”
    “是!”
    “有事?”
    “……有……”
    “出来见一面吗?”
    “是……”
    两小时后,我在大学附近一家咖啡厅里见到了他。
    他穿着和格林一样的黑色军制服,帽子放在桌上,腰间有手枪,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他肩膀上的标志和格林不同,但显然级别高很多,看来乔纳森一家已经在首都站稳了脚跟。
    他替我拉开椅子:“要喝点什么吗?”
    我看到他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于是也要了一杯咖啡。
    “遇到麻烦了吗?”没有任何寒暄,他开门见山地问。
    以前他很喜欢揶揄我,有事没事都要讽刺两句的,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起了杰西卡的事。
    他单手靠在唇边,视线盯着我放在桌上的双手,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无处安放,紧张地攥成了拳头。
    “她不肯见你们,然后呢?”他问。
    “然后……我就来见您了……”
    “那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再见她了。”他给了我一个有些冷漠的答案。
    “可是……”
    “没有可是,你朋友很明白自己面临着什么,她不想你们也牵扯进去,所以拒绝见面。”他用汤匙轻轻搅拌了下咖啡,“你知道她上的那个逮捕名单别名叫什么吗?”他端起茶杯,一声不响地喝了一口,回答道,“红色黑名单,是总理秘书室亲自下发的,这些人死定了,就算你去求黑加尔先生,他也一样爱莫能助,像他这种人尤其害怕被人抓住小把柄,牵扯叛国者可不是好名声。”
    听到这些话后,我那煎熬的内心终于画上了绝望的句点,紧接着是揪心的酸楚,就像有只手在一下下捏紧心脏,有种让我气都喘不上来的钝痛。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迈克陡然开口。
    “什么……”
    “你想见她吗?只是带你去的话,我还是能办到的,想见多久就见多久。”
    “可是……你不怕吗?跟这件事牵扯上关系?”
    他的蓝眼睛盯着我,缓缓靠近:“或许我们可以先吃个晚饭。”他把一张卡片放在我眼前后,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晚上6点钟见,如果你想的话。”
    他拿起桌上的帽子,向我微微欠身,然后离开了咖啡厅。
    那张卡片上写着布鲁豪斯酒店,我知道这里,是一家非常奢华的大酒店,有些人像度假一样常年居住在里面,所以那里不仅有餐厅、泳池,还有卧室房间。
    我在咖啡厅滞留了很久,我对自己说,不需要再见杰西卡了,是她不想见我们的,她已经自己放弃了自己,我们只不过是朋友,就算我劝她,她也不会听我的。
    可是回到宿舍,看到一起生活的寝室,与杰西卡生活的点滴又涌上心头。
    我们曾在这里欢笑,在这里朗读、讨论着书籍,在这里探讨人生。
    一晃眼春夏秋冬,我习惯了她睡觉时的小呼噜,而她习惯了我每天十点敲门进屋。
    这里充满了她的气息和关于她的回忆,我想起她待我的种种好,就控制不住伤心起来。如果她就这么消失了,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她了,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触碰不到她了。
    她不仅仅是一个朋友,她是掺杂在我生命当中的,一个深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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