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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骨轮回[无限] 第141节

    脑海中刚刚浮现朱玲玲的面貌,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钟言和蒋天赐同时回过头,只见穿着一身急诊室病号服的朱玲玲就站在身后,全身淋透,并且没有打伞。
    “你可终于是出来了……”钟言松了一口气,“让我们好找。”
    “你们都快把我的楼砸塌了,你们有没有人性啊!”朱玲玲一上来就发脾气,“我就想好好在医院睡几天觉,享受几天不上班的快乐,你们是不是有病?”
    “楼官儿也不想上班吗?”钟言反问。
    “我现在还想裸辞呢!想考公上岸!”朱玲玲仍旧是那副神情,尽管以一人之力守护全楼,可仍旧逃不开996的压榨,“戴宇那王八蛋死了没有?”
    钟言将笔记本打开:“死了。”
    “希望他的身子能让我的孩子吃饱。”朱玲玲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的气质忽然翻了一面,全然不是一个社畜,而是带来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她目视前方,又嗅了嗅空气里的血腥气,看向了旁边一直放血的白芷;“神农?”
    “药人。”白芷勉强地点了下头。
    “省着点儿用你的血吧,都快死了。”朱玲玲整张脸冷若冰霜,好似被周围的冰片侵染,在看到地面上大面积的积血和冰棱之后,整个表情就更加阴冷,好似连续加班一礼拜。然而钟言却终于可以放心了,连忙撕下袖口的布料帮白芷包扎伤口。
    也就在这时候,哭丧灵和何问灵同时抬起了头。
    朱玲玲张开了嘴,吐出了一颗橙黄色的卵。周围响起了婴儿的哭声,但这声音是普通人听不到的。
    那哭声震耳欲聋,宛如无数针扎穿耳膜,哭丧灵并未放开何问灵的手,反而将她抓得更紧了。
    何问灵始终没有表情,只是她的发梢开始变白。
    “糟糕,哭丧灵这是不想还人呢。”钟言说,这可不妙,它要将何问灵鬼化。
    鬼化的速度非常快,何问灵一头黑发顷刻间变成了雪白,和哭丧灵一模一样了。她的皮肤也开始变白,是很不正常的那种白,好似被丢进了漂白水里浸泡,脱去了生命的颜色。
    而天台的边缘线就在这时候起了异常,原本坚硬笔直的墙体不断蠕动着,慢慢才看清楚是无数条蛞蝓爬了上来。它们比钟言在戴宇家里见到的那些要大许多,身体肥壮而柔软,途径之处留下了大量白色黏液。它们一只跟着一只往上爬,往外冒,如同潮水,用之不竭。
    钟言都不知道这样多的蛞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不定整个城中村的下方除了蟑螂,全是这些东西。原本他很讨厌这类软体动物,可现在看着它们,反而多出了一些别样的心思。原来是它们在支撑整栋楼,让这栋楼又多活了十几年。只要朱玲玲不死,这栋楼就不会倒塌。
    原本天台上还有一层冰,钟言将冰撤了下来,方便蛞蝓包围哭丧灵。何问灵整个人白了好几个色度,现在连眼睫毛和眉毛都白了,和哭丧灵一模一样。
    无数条蛞蝓围住了她们,朱玲玲开口说话了,但这话是蒋天赐听不懂的语言,像某些小语种的发音。
    “她在说什么?”他只能问钟言。
    “鬼语,你肯定听不懂,这也是楼官儿的镇楼铭文。”钟言回答。
    确实是听不懂,蒋天赐很难以人类发音的角度去理解这些话,但这话显然对哭丧灵有效果。摇摇欲坠的居民楼进入了自我修复的过程,伴随着楼官儿的呓语,蛞蝓听从朱玲玲发号施令,缓慢却坚定地爬向天台正中,最终将何问灵和哭丧灵完全覆盖。
    它们完全盖住了她们。
    不光是她们,四层的王大涛同样看到了这奇异的景观。他已经收回鬼影,因为现在这楼已经用不上他来顶了,属于它的真正保护者回来了,它的生命力也卷土重来,涅槃重生。
    别人眼中早该拆除的城中村,被楼官儿视若珍宝,也是无数人的家。
    承重墙上的裂缝被蛞蝓修补,黏液宛如高强度的粘合剂将破碎粘合。它们在裂缝里爬进爬出,永不疲倦,等到裂缝修补完成,它们又慢悠悠地钻回了墙壁的空腔,功成身退。
    天台上,数不清的蛞蝓也在撤退,好似刚刚涨上来的潮水经历了一场大退潮,顺着墙爬了回去。等到它们离开,中央就只剩下一个何问灵了,白芷立马跑了过去,接住了昏迷不醒的人。
    只是这头发、眉毛、眼睫毛和皮肤,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白得吓人。白芷探了下她的鼻息,没事,活着就好。
    等到最后一条蛞蝓爬回墙体内部,钟言才过去和朱玲玲道谢:“是我们失礼了,实在是找不到您,多有冒犯。”
    “你别和我装,我第一眼看到你们就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懒得轰你们走罢了!”朱玲玲一肚子的气,“我好好的楼!谁砸的!”
    钟言和蒋天赐哪儿敢说话,楼官儿就是这样神奇,本身不足为惧,但在这楼里说话最大。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来顶包了。飞练[(i_i)]地站了出来,在师祖的肩膀上抱拳:“在此。”
    朱玲玲的手朝他伸了过去。
    飞练的表情变成了[(^_-)],展示出自己的友好态度。
    朱玲玲手指一弹,将这小纸人给弹飞了。
    飞练在空中一脸惊恐,好在又一次被师祖给抓住,他连忙牢牢攥紧师祖的手指:“对不起嘛,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对了对了,你怎么从鬼煞里出来了?”
    这也是钟言十分想问的事:“对啊,第六人民医院是不是出事了?”
    “呵呵,何止是出事,那边简直出大事了。”朱玲玲整理了一下发型,“好不容易就这几天带薪假,还让你们给破坏了。原本我是不管楼里事的,但是那戴宇非要送死,我只好让他心满意足。”
    “那楼里有三源鬼的事,你知道吗?”钟言抓紧时间问。
    “我就是个楼官儿,这楼里其他鬼不鬼的,我不管。只是我好心提醒你们几句,崇光市不对劲了,你们要是有条件就走吧。”朱玲玲说。
    钟言摇了摇头:“我们不仅不能走,还得想办法找出这不对劲的源头来……那你呢?你今后怎么办?”
    “我?”朱玲玲一笑,摸着早已生锈斑驳的铁门,“这楼就是我,我总不能带着楼走吧?再说,这楼里这么多人怎么办?”
    “那你打算守这栋楼到什么时候?”钟言从她的神色看出了一种信念感,这是专属于楼官儿的执念,为楼生,谁说不是为众生呢?
    “守到这楼拆迁那天,我会跟着楼梯灰飞烟灭,那样才是对我而言最好的结局。现在的楼官儿已经不多了,我看着身边的同类随楼而去,说实话,一点儿都不害怕。”朱玲玲看向白芷,“让她们好好歇歇吧,真够呛的。”
    “多谢。这份恩情无以回报,我只能……”钟言也做了个抱拳礼,“给您打钱。”
    “太好了,多打。”朱玲玲这才给了他们一个好脸色。
    有喜欢的那就好办,钟言还真怕她什么都不要,那这份恩情就欠大了。钟言转过身,重新将飞练托了起来,突然间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朝后倒了过去。
    “师祖!”飞练急忙跳下来,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撑住了他,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钟言听到他的声音了,可是这困劲儿一下子将人打倒,他闭上眼睛之后很不明白,为什么飞练出煞之后自己就总是犯困,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自己现在可不能睡啊,楼下还有一堆事等着解决,童盼找回来了,但是怎么和她家长说?205的徐星辰还没归位,他还能不能复活了?张晓晴是不是已经恢复正常,还有101、810那两个丢失的女孩儿,是不是也可以回来了?解决完这些,他们得赶紧去医院找萧薇,这事可不能耽误。
    还有,最重要的事,他最牵挂的事,飞练的纸身子有没有破损啊?他快要和太岁肉合二为一了吧?
    钟言脑子里全是那个颜文字的小人,一瞬间,那小人又变成了背影,在一个下雨的天气里,只为了给自己关上窗。随即颜文字表情从脑海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剑眉星目,双眼绯红,为自己杀尽一切。
    钟言最终还是沉沉睡去了,直到他忽然觉着有些冷,等到他睁开双眸,翠儿正在屋里关窗,窗棂外起风了。
    “少奶奶醒啦?”小翠这回可不敢忘,赶紧给钟言披上了衣裳。
    “我……我又睡了?睡了多久?”钟言一睡醒就开始找人,“你家少爷呢?”
    小翠笑得高兴极了,少奶奶对少爷的这份真心可是金不换。“在外头和徐家公子说话呢,不让我们吵您。您睡了三炷香,少爷一直在外头见客呢。”
    “徐家公子……徐长韶真来了啊?”钟言赶紧穿鞋下去,“我去看看。”
    小翠没想到少奶奶一醒就下床,连忙跟上了,怕她起猛头晕。可钟言腿长,跑了两步就跑出去,跑出睡房拐了弯,就见到那人和徐长韶站在桌边,像是密谈。
    钟言一时软了心肠,他若不为人所害,这就是他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和读书好友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你醒了?”秦翎赶快走了过来,“睡得如何?”
    钟言一把将人抱住,忍不住心情似的:“睡得很好,只是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朱玲玲:有没有人为楼官儿发声啊!这些人有毛病吧!
    第110章 【阳】融肉雪2
    虽然这一抱来得忽然,可秦翎还是将人搂住了:“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梦魇了?”
    他连忙看小翠,小翠不知所云地摇摇头,没觉着少奶奶梦魇了啊,睡得香甜极了,都没怎么翻身。
    那这是怎么了?秦翎更加不明白,但也顾不上家中还有外客:“没事了,醒来就好,梦魇都是虚假,醒来就好。”
    钟言根本没听进去,什么梦不梦魇的,他压根儿就没记住。方才那一觉睡得香甜,无梦打扰,让他将近日的疲乏一扫而空。往常睡上几个时辰他也不当回事,从小就是个贪吃贪睡的饿鬼,他还记得小时候在别人的墓穴里一睡就是三五日,肚子饿了就睡,吃撑了也睡,有时候被人背在肩上,也能迷迷蒙蒙地睡着。
    背着自己的那人,大概就是娘亲吧,背着自己走了很多的路。
    直到嫁进秦家之前,钟言都不认为贪睡是什么大毛病,可现在他怕了,他恨不得每日不睡,能多醒着一刻就醒着一刻,只因为秦翎的命是续的,是假阳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
    这有限的时辰,他怎么还能睡那么久?
    “我是不是睡太长了?”钟言有些自责。
    “才睡了一会儿,并不是很长。”秦翎看不懂他怕什么,但能看懂他的恐惧,“没事,你睡你的。”
    “不睡了,睡那么久干什么,还是醒着好。”钟言这才从他怀里起来,“不是说好了一起见客,你怎么自己见了?”
    “我……”秦翎发觉脸已经红了许久,或许从小言睡醒后不顾一切扑上来的那刻,面上就已经发热,“是我错了,可我不想吵你好眠。”
    “哼,读书人就是会这套,嘴上认错认罚,心里胆大包天。”钟言噘了噘嘴,两人面对面拉着手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外客。
    大伤初愈的徐长韶还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从没见过哪家的女子和夫君这么痴缠大胆,这回算是开了眼界。
    “那个……”徐长韶吞吞吐吐地说,“秦兄,你我可否换个地方再谈?”
    “不必,在我屋里就可。”秦翎不怪钟言刚睡醒就出来见客,反而说,“能否请你回避一下,让贤内更衣。”
    钟言睡觉的时候觉着热,不知不觉就脱了外面的衣衫,虽然里面这套也可以见人,但多多少少不太合乎规矩。徐长韶又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夫妻相处之道,内室若是不方便见人,回房不出来即可,到了秦家反而要等着女眷。
    但自己终归是访客,要遵循人家的规矩,否则失了礼数传出去才叫颜面尽失。
    等到半柱香,才见秦翎带着钟言出来,徐长韶一直站在门口,看到秦翎坐下了,他才迈腿进去。
    昔日的傲气全然消失,后背那伤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提醒着徐长韶,这世间和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
    “坐吧。”等到钟言也坐下了,秦翎才让徐长韶坐下,“方才谈了许多,一直没问你伤势如何。”
    可算给椅子坐下了,徐长韶扶着旁边的桌子才能坐直,后背疼痛难忍。“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但好歹能走。你我既然……”
    “你们说话不要咬文嚼字的,我听不懂。”钟言忽然打断。
    徐长韶接话:“这是我与秦兄之间的事,你……”
    “元墨。”秦翎又将徐长韶打断。
    元墨赶紧上前一步:“少爷什么吩咐?”
    “把徐公子的椅子撤了。”秦翎发话。
    徐长韶:“啊?”
    这……这差事,元墨怎么好下手?徐公子好歹也是大家世族出来的,虽然是客,但绝对不是自己一个毛头小子能惹上的人。可转念一想,这话是主子的吩咐,于是也顾不上许多,到徐长韶旁边说:“徐公子,请您起来吧。”
    徐长韶的脸色挂不住,但若是不起,便有胡搅蛮缠之嫌,最后还是起来了。但是他真没料到,秦翎竟然会因为自己打断一句话,把椅子给撤走了。
    看着徐长韶站了起来,秦翎心里才舒坦些:“咳咳,既然我们是在家中说话,不必讲究太多。你这次来到底为了什么?方才吞吞吐吐说了好些,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要事肯定是有,我要说什么你肯定知道。”徐长韶从小就和秦翎不合,但算来算去,两个人其实也没有多少深仇大恨,无非就是秦翎夺走了恩师的青眼,在学识这方面总是强他一步。
    秦翎先是看了一眼钟言,然后慢慢地问:”你是说,恩师寿宴上的事?“
    “正是!”徐长韶见他不作隐瞒,便也不兜兜转转,“那日我被恶人所伤,背后挖去好大一块皮肉,若不是平日里身子康健强壮,这会儿徐府上下已经准备停灵的事了。”
    “这事我有所耳闻。”秦翎装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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