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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八千字啊八千字)

    不过,盛姿虽然没想明白她与启斐的区别,但回想启斐说的话的时候,倒是想起一件当务之急。
    启斐特意提了秋桃,那是不是代表,他可能会对秋桃下手?
    甚至,上一次去闹事的那四个人,也是他派去的?
    现在想想,那四人看到她连任何交涉都没有,居然就直接出去了,真是相当可疑,偏偏那时候她毫无头绪就没细想。
    但不管上次是不是启斐动的手,但今天,他对秋桃的态度可是表露无疑了。
    想来若不是他近日还有筹谋,她又多在好颜馆,一个秋桃,大概早就没得悄无声息了吧。
    盛姿飞快骑马回到城内,又直奔好颜馆而去。
    她下马,直接走去秋桃的房间,有其他客人看见她行色匆匆,也不觉意外——这几个月她包下秋桃的事广为人知,尤其是最近,几乎住在了这里,早就是熟脸孔了。
    然而进了门,秋桃本在练字,乍见她推门而入就流露出一些意外的神色,她这才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想好如何跟他说明情况。
    盛姿脚步慢了下来,总不能如实告诉他,说自己觉得他很像一个人,所以愿意和他待着,然后现在大权将握的越王殿下很不满她来好颜馆,为了保护他,她打算和他划清界限吧?
    这……这也太怂了!
    关系到面子问题,盛姿犹豫到不行。
    盛姿来的突然,秋桃此刻睁大鹿眼看着她,犹在惊愕之中。
    看到秋桃的迟疑,她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干脆吵一架吧!
    盛姿语气冷硬:“怎么,看到我来你不高兴?”
    秋桃一下子站起来,今天她怎么这么反常?
    他还在思虑是否有何未发现的关窍,就没凝神措辞,执笔的手顿在空中,有些犹豫道:“我……”
    盛姿抢道:“你什么你,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你别忘了,你只是,只是我包下来的,我不愿意,随时都能弃了你!”
    比这还难听的话他也听得多了,根本不会生气,但今日盛姿反常得很,先安抚住金主才最要紧。
    秋桃来不及多想,撂下笔快步过来,温声细语哄她:“是我不好,没想到你这个时候过来,吃东西了吗,要不要我让人去拿点吃食。”
    房间外面,众人只听盛姿一声高过一声:“要你多管闲事?我从来就不喜欢有人擅作主张,犯了我的忌讳,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好颜馆里什么稀奇事没有,外面的众人各种场景都见得多了,也不太惊讶,只是不能免俗地抱起了吃瓜心态,一双双眼睛盯上紧闭的厢门,没多久,只听里面传来一片东西倒地摔碎的声音,盛姿带着怒色冲出门,还不忘“啪”地一声把门甩上。
    见被听墙角的厢房里的主角之一出来,众人忙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一般谁都不去看,直到盛姿气哄哄出了门,才开始出声八卦。
    房间内,秋桃捡起盛姿刚才边喊边写的纸团,他打开,上面潦草写着:权宜之计,风波过后,送你离京,勿忧。
    盛姿回到盛府,坐在书案前。
    方才去好颜馆的路上,她已经想好,既然启斐要对付孙贵妃,那么无论他成功与否,京城有一场风波都是必然的了。
    等到那时,她就给秋桃赎身,再给他些盘缠把他送到京城外,待风浪平息,也不会有人注意一个伶倌的去留。
    她如今自顾不暇,也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
    启斐如今心思,她亦不能全部猜透,不再像原来那样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
    但事已至此,比起启敏,他们毕竟相识多年,自然还是启斐更靠谱保险些。
    盛姿觉得自己亦像和兴帝,看似有所选择,实际别无选择。
    京城的日头愈发毒辣,闷热的空气仿佛将时间一并禁锢,暑日漫长,却连凉风都很少吹过。
    盛姿在家躲了几天,只觉得无聊透顶!
    若是从前,她可以去小学念书,去和启斐一起商讨接下来要干什么,一关关破解下面的难题,不管怎样,都是不错的消遣。
    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居然从没有真正正视过这些事,而是全然将这里当做游戏,把自己抽离在外,当做游戏中的一个过客。
    盛姿不再去秘书省,又和启斐闹翻,连带着也不想去拖累赖柔兰湖,又没什么别的朋友,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她不安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怎样面对现在的局面。
    启斐的事即将尘埃落定,京城又没有大事,她再不甘心也只能按兵不动,焦急地等待着新缺口的出现,或是下一个被通知的消息。
    阿耶看出了她的不安,特意来找过她,问她想不想去荆州老宅,去陪一陪阿翁。
    盛姿于是乍然想起,她还有个阿翁在荆州,如今怕是土皇帝一般滋润。
    但她拿不定主意。
    其实若是去也无妨,只是去待多久?又为什么要去?去了那里又能做些什么?
    亏她自负聪明,向来极有主意,还给别人出谋划策,如今却作茧自缚被困在别人的谋策里,不知要如何摆脱僵局。
    桌案上还有她前些天知道启斐回来后预备送他的算数篇子,如今铺在桌案上却仿佛在嘲笑她处事不明,识人不清。
    她不断能想起启斐的话,于是龟兹那些从未蒙面的人,开始哭嚎着出现在她的梦里。
    甚至于,戾太子的故事也在她脑中一遍遍重现。
    那大概是皇位争夺中,最惨烈的事件之一。
    那时,长安城数以万计的生命无辜地消失,甚至有许多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过错,也许只是某一天在街上的时候,和一个人不认识的人,说了句事后想都想不起来的什么话。
    仅此而已。
    这也是这几年,盛姿离前世的自己“最近”的一次。因为她试图安慰自己,她也是一个普通人,几句话轻飘飘能有多大威力?
    不愿意记起自己是重臣之女,甚至下意识否认掉她对于龟兹国走向的影响。她试图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以此逃避责任。
    然而越是这么说,盛姿越能想起曾经接受过的素质教育,彼时这些明刀暗箭,她只会在课本上见到,像所有人说的,她只用好好学习对自己负责,而不需要为将来书上所记载的内容负责。
    这实在是太沉重了,几千具尸骨就摆在龟兹边界,隔着千万里作她行为的见证者。她几乎绝望地想,为什么这些要从课本上走出来,摆在我面前啊!
    盛姿现在终于意识到,她真正地身处在一个时代。
    不是大梦一场,而是浮华落幕。
    当炽烈的阳光逐渐褪去,晚风依稀吹动的时候,盛姿接到了秋桃的急信。
    她下意识地觉得,秋桃出了什么意外。
    盛姿心慌得厉害,不想再有人因自己丧命,甚至没来得及带上冬阳,一个人就急急地往过赶,生怕晚一点她的“血债”就多上一笔。
    但当她冲进秋桃房间的时候,入目的却是一层层及地轻纱,和幽暗处闪动的烛光。
    她不自觉放缓了脚步,门在外面悄悄被关上。
    这房间被轻纱笼罩,昏暗的光线下,一片雾蒙蒙,仿佛置身于梦境,让人忘记自己的去往与所来。
    神秘的香气在角落处升起,如兰如麝,似清似浊,她轻嗅,只觉身体里似乎有小火把在被点燃,烟雾将神智笼罩,半梦半醒。
    盛姿被这香熏得皱眉,试探地叫了一声:“秋桃?你还好?”
    无人回应。香味愈发浓重,勾魂摄魄,盛姿前后轻纱幔幔,柔软的触感抚上脸颊,令人心醉神迷。
    就在盛姿仿佛置身雾谷,昏昏欲醉,正分不清今夕何夕之时,有清澈的嗓音携带着温柔,似乎从遥远处穿来:“洛洛,你好吗?”
    桑邈?邈哥,他怎么来了!盛姿全身战栗,仿佛被惊雷劈过,几日里被焦虑消磨的理智,在这刻彻底崩断。
    她向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却被一层层的轻纱阻拦。
    她掀起一片又一片轻纱,穿过一层又一层阻碍,却始终找不到桑邈。
    正是心烦意乱的当空,忽然,有人在背后抱住她,把她嵌在怀里。
    那怀抱那样温暖,最熟悉信赖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周围纱幔拢拢,看不清事物,却也与世隔绝。
    角落处的香炉升起一蓬蓬紫烟,以最迷离的香气勾引神志不清的倦鸟长栖。
    ……
    这些年真的很累啊,为什么不干脆坐下来休息呢,盛姿在说服自己。
    她在这个怀抱里轻轻转身,葱指抚摸起那人细滑的脸颊,踮脚亲吻起那人柔嫩的唇瓣,吮吸,撕咬。
    那人不拒不迎,于是手指勾住他的衣带,一个巧劲,宽大的外袍坠落在地,布料摩挲的细响在心尖泛起涟漪,中衣质感丝滑贴身,掩盖不住如玉的胸膛,愈发沉迷。
    只是……意乱情迷的时候,她抬头不经意看到了那张脸,上面并不是她熟悉的宠溺,而是刻意的温柔。
    秋桃的目光甚至清醒无比。
    盛姿那时已经拨开中衣,正埋首在他胸膛吮吸,退开的一瞬,她嗅到秋桃的身上有很淡的香料味,清冽刺鼻。
    这味道刺激着她的神智更清楚起来。
    唉,终究是好梦易醒。面前的人距离她这么近,近到盛姿终于发现,或者说“承认”——他不是桑邈。
    她曾经刻意抛却的东西,在此刻清晰地提醒着她。
    这确实不是她熟悉的世界,面前的人也不是她所熟悉想要的人。
    她为自己织造的茧,终于这这一刻,完全破碎了。
    盛姿浑浑噩噩地走出好颜馆时,天色已经大暗。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但她浑不在意。
    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嘲笑,连自己都企图欺骗的人,那要多可悲啊!
    她甚至做好被巡街使发现的准备,然而这也不怎么令人担心。
    不会有人真的责罚她——不论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亦或是来赎她的那些铜的情分上,她都不会有事。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一路一直到回到盛府,没有半个人出来阻拦。
    甚至一个街使或是骑兵都没有遇到!
    盛姿脑中思绪杂乱,分不出心思来思考是何人调走了这里的兵马,只能支持着身体,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张口应付泠风和冬阳惊讶的眼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散发换下衣服。
    等她有些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
    然后她就这样睁着眼,一夜无眠。
    清晨,当盛姿终于浑浑噩噩地睡过去的时候,外面一阵动静,赖柔敲开门跑进房里来找她。
    赖柔一反常态地有些慌乱,急切地摇醒了盛姿,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事。
    孙贵妃出事了。
    孙芳嘉被抓住和启敏共同施行巫蛊,许多人亲眼看到。和兴帝大怒,把他们两人都押走关押。
    赖柔皱着眉,她父兄昨晚都没睡,熬夜点灯在府里商谈了整整一宿。
    盛姿明白她的担心,赖柔的父兄,最近很是亲近启敏。
    盛姿心说,启斐还真是用了个简单的办法——简单却有效。
    一夜没睡,她此刻头痛欲裂,却还是握住赖柔的手,轻声安慰她:“阿姊,不会有事的,别担心。失败者要确保胜利的人不会对他们斩尽杀绝,才不会奋起反抗,更何况至尊目前还身体健康,这就最好了。”
    赖柔似懂非懂,盛姿揉了揉痛似针扎的太阳穴,无心解释也没法解释,只是尽力温柔道:“唔,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信我,这不会引起太大事的……唉,好吧,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就去找至尊,合情合理地请求至尊对孙贵妃网开一面。”
    “去吧阿姊,放心大胆的去。我想现在,至尊一定最需要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了。”
    紫宸殿。
    和兴帝看着启斐出去的身影,心中百端交集。
    昨天,他本来要去看芳嘉,但是启斐临时进宫,要找他商量国事。
    等到谈完,都已经是宵禁,就留启斐在宫里住了一晚。
    虽然很晚,但他仍旧去看芳嘉,不想一开门,就看到行使巫术的场景直愣愣出现在眼前。
    那个他过继给芳嘉的儿子,看见他大惊失色,跌跌撞撞跑过来,告罪求饶,说这一切都是芳嘉逼着自己做的。
    实在是猝不及防,太多宫人都看到了。
    他没有办法,他不能掩盖下这件事。
    搜证到半夜,巫蛊之事已经确凿无误,不论芳嘉怎样泣涕声冤,从证据上看,这事也都已经坐实。
    这种事情历来都是大忌,不论芳嘉在其中到底做了多少,一旦沾连,绝无幸免。
    宫人动静不小,皇后后半夜得知消息,连夜召集了大臣从宫外而来。
    阳淑知道后连夜求见,被他拒绝。
    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是能对外面大臣起影响的人,所以他召见了启斐。
    启敏已经是颗废子,诸大臣的心此刻只会急切地想讨好唯一的太子人选。
    ——尤其是站错了队伍的人。
    如果启斐给芳嘉求情,他就能有个借口能从轻处理。
    为此,他甚至明确许了启斐太子之位,却居然、被启斐拒绝。
    这个已经长大的儿子,在认真听完他的话后,面无惊诧,仿佛对他的安排毫不意外,也对这许诺不屑一顾,只有眉宇间一点情绪,似痛似释,让他不明其意,见自己还在等他的回答,唇角勾起浅笑,态度恭勉话里却道:“我是为阿耶着想,如今巫蛊之事证据确凿,这样的女人不处罚,只会让百姓议论纷纷,说阿耶被色所迷,更加强烈地要求处死她。不仅如此,阿耶声名也会受损。”
    “孙氏得享天家富贵这么多年,比起那些枉死的宫妃,就算现在即刻处死,也都是赚了。至于太子之位……”
    “呵呵,阿耶若觉得启敏可担大任,我自然也无甚异议。”
    启斐提起枉死的宫妃,顿了顿想起旧事,于是他就明白,这一切很可能就是他这好儿子做的。
    让他亲自下旨,处死芳嘉,为自己生母雪恨。
    和兴帝看着面前快到弱冠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青挺如松,在他面前也不再恭敬倾身。
    他年少的样子和兴帝并没有太多印象,当他注意到这个儿子时,启斐向他展露的,就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就像现在,启斐劝谏他想要从轻处置犯错宫妃这事的样子,条理清晰字字在理。
    他为大容培养了一个这样优秀的继承人,真是一大幸事,哈哈,哈哈哈哈!
    赖柔进宫的时候,就看到启斐离去的车驾。
    她向和兴帝身边的孙公公阐明来意,言说求见至尊。
    当她走进大殿,看到那个往日被歌颂贤德不可一世的君主,仅仅一夜的时间,居然就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
    她仿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阿姿要让她过来,却是为大不敬的孙贵妃求情。
    赖柔于是诚恳地跪在地上,请求和兴帝念在孙贵妃昔日种种好处,希望饶孙贵妃一命,将她废逐太庙。
    这是妥当的办法,和兴帝想。
    芳嘉不能在留在宫里,这里眼多口杂,又拜高踩低,他不能明着护住她,就相当于护不住她。
    但如果送去太庙,就没那么多人再盯着不放,也可保全她生活不艰。
    和兴帝在事发第二日下制,废晋王启敏为江都王,圈禁于王府,非皇命不得出。贵妃孙氏则废为庶人,迁于太庙。
    和兴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没再多审,就下了这道旨意。
    许多大臣才刚得知此事,就已经听和兴帝下制。
    有些人还为了启敏处罚力度的大小,再去谏言,但没人再关注孙贵妃。
    她已经被废,心病也就算了结,至于为什么没有赐死?谁会蠢到,想在这个时候再去触和兴帝的霉头呢。
    盛姿再见到孙贵妃,是事发的第五天,在容朝太庙。
    她不明白,为什么孙贵妃不把身上估计所剩不多的钱留着贿赂身边人,让日子好过些,而一定要他们给自己带个消息,说希望盛姿一定要来见她。
    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去了。
    盛姿走进太庙后面,那里有一排很是简陋的屋子,用来给那些废逐于此的人居住。
    孙贵妃就在其中一间。
    盛姿走进去,发现这里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差,居然还算干净。
    盛姿进屋的时候,孙贵妃正在喝什么东西,看到她来,起身笑着来迎她。
    这个昔日在容朝后宫尊比皇后的女人,如今一身素服,面容憔悴。
    但她还是挂着最优雅得体的笑,仿佛在这里的生活,并不能压弯她挺直的脊背。
    盛姿刚想说什么,孙贵妃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带到屏风后面,示意她噤声。
    啊,盛姿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架屏风。
    没多一会,有脚步声进来,然后盛姿听见启斐的声音在吩咐:“你们等在这就可以了。”
    有人推门进来,声音含笑,是启斐在很有礼貌地问候:“贵妃娘娘,在此可还适应?”
    他此时此地叫她贵妃娘娘,讽刺之意不言自喻。
    盛姿在屏风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大概并不像那天在溪边时神情激动不安如癫如狂,毕竟声可传情,他似乎连骄侮之意都不多,只是在淡淡宣告她的落败。
    孙贵妃的声音没有一丝疲惫,仍是那样尊贵而优雅:“启斐,这一天,你等很久了吧。”
    如果现在不是在太庙,不是刚刚亲眼看到她的样子,仅凭声音,她一定还以为,这是那个宠冠后宫的贵妃。
    这样从容淡定,让盛姿都不由思附,如果异位而处,她是否能有孙贵妃一半坦然。
    启斐有些慨叹:“是啊,你说得不错,我真的等了很久……足有七年。不过现在就好了,你在这里,要过的自然不止七年。余下的日子里,我阿姨受到的那些欺辱,还请你加倍笑纳。”
    孙贵妃听了这话也很平静:“我找你并不是为了说这个。”
    启斐一声轻笑:“噢,对了,你传来的口信说你没有输,我确实很好奇,想着那日之后还没看望过你,所以来了。”
    盛姿心道,孙芳嘉为什么同时把自己和启斐找来,难道她知道他们曾经合作,以为自己也是害她的人之一?
    那为什么让自己待在屏风后面,要搞什么电视剧里那种秘密审判?那布景也不对啊,起码要蒙上遮光黑布,再找两个宫人cos一下牛头马面吧,她思想默默跑路~
    孙贵妃说:“我当然没有输,我要的是至尊的爱,在这一点上,我赢了你无数次。哪怕现在,他迫于压力,他选定了你为太子,依然不会为了你而处死我。”
    “是啊,也许你没有输~那你猜,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不知道孙贵妃做了什么表情,又或许是过于平静,反倒让启斐觉得不快,所以刺激她道: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阿耶杀掉身边那些看到那天事情的人,就能保住你呢?”
    他的声音充满了嘲笑和讽刺。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读史书,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秦始皇当初一时兴起,听人建议,觉得天子所在之处不能为人知晓。有次因为觉得自己行踪言语被泄露,可是杀了当时身边所有随从。但阿耶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他是至尊,他高高在上,不会为不值得的人主持公道,也不会为喜爱的人放弃自己的圣名。你信不信,他一刻也没想过为你这样做!”启斐的声音真是玩味至极,但盛姿却仿佛从中听出了一点心酸和自嘲。
    孙贵妃似乎是被这话刺激到,嗓音不再平静,而是在极力忍住颤抖:“原来、是这样……我草民布衣,确实不如、你们知道的多。但是启斐,很感谢你告诉我,让我知道,我从来没有败给我的爱情,只是输给了他的御座。”
    “至于其他,我不会给你机会挟制我的女儿,这点,你想都不要想。”
    盛姿听到人体倒地的声音,从屏风后冲出来,却只见到孙贵妃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盛姿想起她刚才喝的那碗东西,目光看了过去,原来她早已服毒。
    启斐没料到她会出现在此,有些讶然:“阿姿,你怎么在这?”
    盛姿没回答他的话,看着孙贵妃逐渐无力的身体,面上满是震惊,几乎说不出来话。
    孙芳嘉,这就是你让我来的目的?
    盛姿把孙贵妃平放在地上,表情和心境逐渐归于平静。
    启斐过去扶着她的肩,有些着急道:“不要被她迷惑,阿姿,她只是罪有应得!”
    盛姿点点头,似乎是赞同这个说法:“我一直记得,是她害了你母亲。”
    启斐看着她冷静的样子,心中不安,语气就更添焦烦不耐:“阿姿,别这样,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只会比我做的更狠!现在她这么容易就死了,都是便宜她了”
    盛姿更加认真地点头,她真的很认同这句话,杀母之仇,焉能不报?
    “是啊,如果我是你,可能千刀万剐犹不泄恨。”
    她并不像反讽,启斐慢慢放下心来。
    “可是,我不想站在你的位置。”盛姿轻轻开口。
    启斐眉头倏地蹙起。
    她表情极为认真,“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不想像你一样。你的位置,我不想待。”
    “启斐,你也厌恶这里不是吗,那请,不要拖我下水。”
    盛姿说完话不再看他反应径直出门,错身时,启斐拉住了她的胳膊,但并没用力。她也没有伸手扒拉下去,而是继续往外走,直到他够不到她。
    启斐眉头皱得死紧,想追出去,但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
    这会他们都太激动,说出些什么伤情分的话就不好了,不如先各自冷静一下。
    盛姿的喜好这么多年他再清楚不过,只不过最近一连串的事她太受刺激,所以又缩起壳想逃避而已,但等她想清楚了,就会知道他才是真正懂她所需与想要什么的人。
    盛姿走出屋去,一瞬间眼睛被太阳耀目的光线射的睁不开。
    她眯着眼看过去,发现如果想要直视太阳的光芒,就一定要忍受它带来的刺痛。
    回头望向屋内,孙芳嘉的尸体还躺在那里,一身素服,让人难以把她和当年大殿之上意气风发的贵妃联系在一起,她动了动唇,无声道:如果是这样,那又何必。
    盛姿回到府里,找到她阿耶,勉强笑了笑,说:“阿耶我想好了,京城虽好,真是太累人了。我要去荆州,陪一陪阿翁。”
    盛修见她忽然力尽神疲,沉默而心疼地看着她,没说什么。
    半晌,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也坦然笑了,揉揉她的头,叹了口气说:“去吧,如果你厌倦了京城的争斗,就去散散心也好,有阿耶在,你什么都不必担心。你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了。”
    盛姿眼眶里的泪一颗颗掉下来。
    这大概就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收获了吧。
    她抱住盛修,把头埋在他胸口,竟是那样的温暖可靠,原来有父亲的感觉这么好。
    和盛姿猜测的不大一样,一直到离开京城,启斐都没过来找她。意外之余她也安心下来,也好,免去了不必要的争吵。
    盛姿打算走的第三天,赖柔被和兴帝下旨,指婚给启斐,即将成为太子妃。
    走的那天,盛姿和兰湖赖柔在盛府门前道别。
    看着两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样子,盛姿摊摊手:“我说,拜托高兴一点吧,知道的我是去出去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上断头台。”
    “扑哧”兰湖被逗乐,凤眼里含着泪,这一笑,视线更花了。
    反而是赖柔有点犹豫:“阿姿,我……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去荆州,如果是因为……”
    盛姿打断她的话,握紧她的手,认真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是要出去见一见其他的东西,并不为别的,阿姊要开开心心的。”
    她抱了抱两人,打算转身上车,忽然想起来一事,又转回去道:“啊对了,我给秋桃赎身了,但他说还打算在京城。看在我的面子上,如果看到他遇到什么很难的事,就尽量帮他一把。”
    “靠,这种时候你都不关心我俩,还想着那个秋桃!”兰湖轻轻锤了她一拳。
    “毕竟他长得好看哈哈……诶诶,没你好看,没你好看!”
    盛姿作势求饶,三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她看看天色,终于告辞。
    “你们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呀,我走啦!”
    盛姿走向马车,没回头,举手挥了挥。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的朋友们,那就有缘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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