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搞事日常 第98节
苏皇后言外之意,让她先别出去。
苏长宁风风火火地进来,外边声音轻乱少许,当值的宫人们都退下了,殿内只剩苏皇后与苏长宁两人。
“月霜这胎若诞下麟儿,便立他为皇太孙。”
苏长宁开门见山,毫不避讳。
何皎皎听苏皇后缓声答:“好,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她听不出她的情绪。
苏长宁没有多作停留,片刻后急匆匆离去。
他约莫对太子不抱希望,想要直接用孙子了。
何皎皎轻手轻脚走出耳房,在书案前跪坐下来,先往香笼里添了香,挽袖执起墨方研墨。
她眼观鼻鼻观心,不问,不看。
苏皇后伏案疾笔,两人皆无言语。
沉默至天色将黑时,苏皇后落了笔,到她去照顾建成帝的时辰了。
何皎皎领宫婢端水上来与她净手,若大宫室内水声微弱,半晌,终听苏皇后轻轻唤道:“善祥,你从小是个懂事的孩子,不用母后教你罢?”
何皎皎双手递上帕子给她,恭敬应道:“儿臣明白。”
回宫数月,何皎皎没见过皇帝睁开眼睛过。
苏皇后不避着她,她从偶尔一撇到的奏章中,窥见了盘根错节,风雨欲摧的一幕。
苏长宁跟太子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若非苏皇后两边劝着,朝堂上早就稳不住了。
何皎皎看不明白苏皇后,不敢信她,但她的心思,她都照做。
抽丝剥茧,慢慢来。
于是大半个月后,何皎皎抱着卷宗回御书房,她在御花园的游廊,跟苏月霜偶遇了。
细算起来,她们有整整一年没见过。
昔年明媚张扬、行事恣意的少女梳起妇人高鬓,凤冠衔珠,竟是端庄威仪,不可直视。
何皎皎避让至墙边,俯身行礼道:“善祥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何皎皎垂着眸子,听她免礼后再拜了拜:“善祥还有宫务在身,先行退下了,太子妃娘娘勿怪。”
初初一撇后,何皎皎垂着眸子,不再看苏月霜一眼,告辞离去。
她没出两步,身后少女颤声道:“令仪,这一个年头你在外边,是不是吃了好多苦?”
何皎皎停下脚步,又福身下去:“太子妃娘娘慎言,小女善祥。”
“皎皎……”
苏月霜看她的眸中沁了泪,好像吃了许多苦头的人是她,她身旁随侍低声一唤:“娘娘。”
苏月霜侧身敛去失态神情,她认出来伴何皎皎出行的都是坤宁宫的女官,提了口气,沉声吩咐道:“让她们去,你陪本宫走走。”
“是。”
宫婢们过了何皎皎手里卷宗,留她一人伴着苏月霜逛了一圈御花园。
“昨年你受封的时候……我一直想来看你,可是姑母不让。”
“我又去求了爹爹,还被他给打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儿……令、善祥,你怪我对不对?”
秋末初冬,院子里桂花未谢干净,初梅便露了花苞,两股浓厚香气混杂,嗅得何皎皎脑子发闷。
苏月霜自责的话语,何皎皎一概不理,倒一路沉默着看了她尚未显怀的小腹。
引得她身边伺候面露紧张,“娘娘,外头风大,要不咱们回了吧?”
何皎皎花了好大力气,方如从前那般对苏月霜笑起来。
少女杏眸纯粹好奇:“月霜姐姐,快四个月了吧?”
她低头打量她平坦小腹,伸出手甚至想摸一摸。
苏皇后不要这个孩子,让何皎皎来。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晚上还有一更。
前天晚上本来十点多就困了,就没吃药尝试自然入睡,结果闭着眼睛躺到了凌晨三点都没睡着,气得我爬起来嚼了小半瓶褪黑素和两片□□,给我干迷糊了两天。
呜呜呜呜这回彻底睡够了。
第68章 小寒
◎宜相逢◎
*
“善祥殿下, 您未免失礼了些。”
婆子立马挡在苏月霜身前。
何皎皎收回手,笑容如常,轻叹道:“我只是觉得, 日子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月霜姐姐你都要当娘了,真好。”
“让开, 主子说话有你放肆的地儿,自己下去掌嘴。”
苏月霜虽然有些奇怪何皎皎举动,但看她总算愿意理她了。她的性子哪容下人在面前说嘴, 发了通脾气, 单独拉何皎皎坐到亭子里说话。
“你突然说这话作甚?”
她向来有话直说,看何皎皎不似对她有怨怼之情的模样, 眉眼间不自觉染上几分愁色,“我爹现在和表哥总是吵,这个孩子……我都不晓得要怎么办。”
苏月霜似乎也没变。
“怎么会呢?”
何皎皎压低声音笑道:“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我听见母后和大将军说, 等他一出生, 就要立他为皇太孙呢。”
一只麻雀立上枝头上叫了两声, 乌云布满天空,万物阴沉。
苏月霜白了脸色,目光滞愣在少女面上, 看她眉眼弯弯,杏眸含笑嫣然, “月霜姐姐, 你乐傻了?”
她后知后觉扯扯嘴角, 僵硬一笑, 问道:“皎皎, 你不是哄我开心吧?”
她哪里有半分高兴模样?
苏月霜自然比谁都清楚。
有了皇太孙,她爹,肯定不会要一个不听话的皇太子了。
何皎皎握住苏月霜的手,明知故问道:“月霜姐姐,你不舒服吗,脸色好难看啊?”
苏月霜抽回手,难忍慌乱,“皎皎,我想起我还有事。”
她起身匆匆走了。
一个月后,寒冬至,大雪不休不止飘了三天,满天落白掩住了京城。
而东宫里头,却起了一出落红。
苏月霜小产,雪冻路滑摔了一跤,孩子没保住,确实是个男胎。
当晚,何皎皎坐在暖阁里,念着超度宝忏,合目敲了许久木鱼。
她陪太后入佛门,也在坤宁里置办一座小佛堂,每夜诚心祷告,求菩萨恕罪。
不对,她什么都没做,何罪之有呢?
她不过有些羡慕苏月霜罢了。
月霜姐姐啊,有那样一个父亲,那样一个姑母,苏家女啊,怎么养出得这样一个性子来的。
为了她的表哥,她可真豁得出去。
“雪蕊,我觉得月霜姐姐可真是好心肠。”
坐佛堂为苦修,何皎皎让人撤了炉子,冷风嗖嗖往屋里灌。
她到底年纪轻修为不够,念过三遍离苦得乐,放下木槌笑了一句,“你瞧,她为了不让人怀疑我,还特意隔了着么久。”
雪蕊侯在书案边儿,并未答话。
何皎皎拿起木槌,指尖僵冷,一声阿弥陀佛却蓦地哽在喉头。
下一瞬,木槌教她“咚”地用力砸到神龛中的菩萨金像上,弹飞出去。
她抬眸狠瞪了雪蕊,压不住的嗔怒相,“你这样看我作甚?”
雪蕊大她十岁出头,从裕阳陪她到如今,一直是姐姐。
她目光轻柔触过来,眸中缀亮灯火,似泪光闪动,“殿下,您若心里头难受的话,早些歇息罢。”
说不定睡一觉,便好了。
何皎皎低眉不语许久,缓缓散了横起的戾气。
她下蒲团捡起木槌擦干净,少女秀丽眉眼沉静起,却显漠然,“你去睡吧,我不用人了。”
雪蕊没错,是何皎皎自己心知行为有损,过不了问心无愧那一关,闹得草木皆兵。
因而,她才来拜佛啊。
从身语意之生,一切业障皆忏悔。
离苦得乐,往生净土,不堕恶道。
雪蕊仍旧守着,听少女敲了一夜木鱼。
天际泛白时,何皎皎伏在案几上睡着了,雪蕊倒是一夜未合眼,末了替她收拾书案。
除去几本佛经,摆在书案上正中的,竟是一本《伤寒杂论》
往返南山寺的路上,每日空暇时候,何皎皎拿在手里最多的,便是各类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