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

    她的手捅穿了对方的胸膛。
    本来以为捏碎对方残余的心脏就像捏碎烂泥一样简单,但当她探入其中的时候才发现,在腐肉与脓血充塞之间,本该是心脏的部位,却坚硬如同某种岩石。
    她用的力道太过于狠厉,以至于手掌直接洞穿了胸膛。
    而她未有丝毫停顿,猝不及防又将手往后一拔。
    再度探入他胸腔,死死地抓住了那个东西!
    她的直觉并没有错误。
    那并非什么断裂的骨骼又或者填充以堵伤口的外物,而是他的心脏!
    这颗残破的心脏竟然硬化成了某种坚实如铁石的东西!
    乃至用上了内力竟也无法摧毁!
    他到底是凭什么活着的?!
    手掌死死禁锢住那颗心脏,就像是要嵌入它里面一般,尖锐的表皮刺破了她的皮肉,将彼此的血液混杂在一起。
    此人浑身都在痉挛,骨骼躁动,全身血肉震颤的频率比反噬时要更强烈的多。
    但那扭曲的面孔仍在笑,裂开的嘴唇充斥着疯狂而邪恶的意味:“不错的眼神——”
    “捏不碎吧?”如此近的距离,他看上去似乎就想把她的眼珠子剐出来吞下去,“你以为——我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招秀深深地吸气,一字一顿:“那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小看,一个女人?”
    拇指一转,她便将夹在手背与指缝间的异物死死摁在了化作铁石的心脏上。
    那是一个阵盘。
    小巧的阵盘作为辅助之物,构架十分简单。
    它只是行术的媒介,但任何术都需要术石才能发挥效用,所以阵盘内部皆镶嵌有术石作为内核。
    她也留有后手!
    现在招秀毫不犹豫引爆了内核。
    正在运转行风术的内核在爆炸时,产生的冲击力以双倍递增。
    极其沉闷的炸响,胸膛的皮肉直接翻开,内脏破损,胸肋断裂,连带着她的手都血肉模糊,狭小空间内膨胀的气浪甚至将她整个人向后弹飞。
    “大人!!”
    她猛然砸落地面,猝不及防间,旁人没反应过来,满地的蛇虫却像是疯了一样逃离她的位置。
    脊背落于地面,却是安全脱离了桎梏,能够自由敞开的瞬间,招秀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甚至完全不在乎手部绽开的皮肉,爬起来便夺步向前,甩手将线刃投射出去,直直破开对方的腹腔。
    线刃最远只有叁丈,她只能在合适的距离投射。
    两丈高的先师像已经断裂了头颅,他捂着胸口俯身攀援其上,即便爆炸就发生在他的胸腔,将那里炸出了拳头大小的窟窿,竟然还没能杀死他!!
    对方似乎已经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条件反射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根坚韧如刀的金属线!
    刃端已经卷入他的腹中,再刚硬残酷的人内脏都是柔软的。
    一高一矮,一上一下,彼此对峙。
    众人已经飞奔过来,将她护在后方,将石像团团护住。
    “大人!无恙否?!”
    招秀在杨恭伸手的第一时间,便卸下线刃的指环于他手,转由他牵制对方。
    血肉模糊的手掌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医门早已等候多时,医门门主亲自出手为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暗部弩箭蓄势待发,如此近的距离绝无躲闪的余地,一旦下令,必会将人射成刺猬!
    任彩月知晓先前招秀与之对峙的缘由所在,不免焦急:“掌教,蛊铃……”
    招秀死死盯着石像上方,脸上染着血迹,却连睫毛都无所动弹,冷酷的眼神毫无波动。
    “可以要挟住蓝祈的蛊铃,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能随意丢掉。”她冷静非常,与其说是在与人对话,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放在哪都会被找到,那就不如吞下肚中?”
    “不交出来也罢,”她立在那里,似笑非笑,“那就把你的胃囊剖开,将你的肠子一根根截断——剖肉剔骨,总能找出来?”
    那人紧紧抓着线刃的一端,一边低咳出血块,一边居然还在笑。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够,狠!”
    即使处于如此险境,这种近乎于有恃无恐的嚣张依然叫人紧张。
    唯恐他会有什么后手!
    “哈哈哈哈哈啊——”
    他忽然仰天狂笑,极其可怖的声音直冲云霄。
    那并非人的声带所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某种与声音有关的功法!
    其声穿透书院,震荡林樾,如魔似幻。
    招秀眉心一凝:“射!!”
    几乎是在令下的霎时,弩箭便齐射而出。
    但是高速穿刺的弩箭并未触及到血肉!
    声音的震荡带出恐怖的真气,环绕在石像之上,就像是将他全身都覆盖上一层气浪聚成的薄膜。
    弩箭竟然悬于空,寸分难进!!
    然后如失线的风筝般纷纷掉落。
    此时此刻,满地毒物都在嘶叫、翻滚,爆裂成一团团的血雾,像是被什么力量从体内硬生生撑爆。
    而这直接激怒了其操控者。
    ‘蓝祈!!!’
    招秀焦躁不安,她看到那白发枯槁的存在微微抬头,望向了天空的方向。
    疏忽而至的震动声阻遏了山风,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声音,以至于它出现在视野中时,人们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翅膀扑扇的动静!
    无数山鸟如垂天之云,自四面八方涌来。
    一切人所知的不所知的鸟类都夹杂在一起,如雨点般落下,先是吞食着蛇虫毒物,然后就像疯了一般直直地撞向先师像。
    无数鸟拼了命地撞击,无数鸟碎裂头颅,倏然砸落,各色片羽扑簌簌砸落于地。
    瞬间而成的惨烈之象叫人震惊,而那真气聚成的气浪硬生生被这种自杀式的攻击撕开。
    依然有前赴后继的鸟冲撞而去,拼了命地啄食他的血肉,然后食道胸脯炸开血雾,扑簌簌掉落。
    众人护着招秀疾速退后,连杨恭都被撞的无法扯住线刃,只能松手退避。
    高大端正、浩然正气的石像被各种血污染成猩红。
    满地恐怖又奇诡的景象令人作呕。
    那人却始终攀于石像之上,大手猛张,拧断一只想要啄食他眼睛的鸠鸟脖子,又一把拧碎灰隼头颅,死死抓住一只体型极大的兀鹫横扫四围,扫落无数禽鸟。
    “报——”
    一个暗部奔来,面无人色,惊魂未定:“大人——老虎……野兽……书院外,全是野兽!!”
    怪不得隐隐的虎吼狼啸似乎尽在咫尺。
    众人面面相觑。
    再看那南域的巡狩,俱是胆战心惊。
    先是毒物,又是飞禽,走兽……这闻铃阁的大巫,竟能号令百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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