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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课室中,此时大家全然不察觉到时间的流动。这里就是人生,这里就是永恆。还是黑柴人放声大叫:「喂喂,快点过去电脑室啦,不要再在这里磨。有什么要问的,一会儿跟着筹号来问我。还有没有人未拎筹?」
    简直似去看医生,还要拿筹……这时,林春低叫,放开陈秋,说:「糟!我刚刚太激动,忘了拿筹!」他回復理智,衝去黑柴人跟前,自那胶袋抽了一张筹,一看:原来是七号。
    陈秋一脸忿然:「真好,七号……我二十号!这次有排等……」
    林春也叹一口气:「也对。我就算抽到七号也没用,还是要等二十个人见完之后才能走……」
    陈秋立即眉开眼笑:「言下之意,你会等我吗?」
    林春白他一眼,又说:「胶袋里好似还有两三张筹,你猜李旭跟戴志伟有没有拎?」
    「我看九成也没有,替他们拿吧。」结果拿了两张,一个是十号,一个是十二,号码都比陈秋的要前,林春便笑他运气差,陈秋咕噥着:「管他的,老子考运不差就行了。」
    林春替李旭拿书包,陈秋则提起戴志的。黑柴人截住他们,说:「你们两个有没有李旭跟戴志伟的手提号码?叫他们快点回来。就算成绩好,过了关,都要来见一见我,让我确保他们选了最合适的choice。你们先去电脑室放下东西,再去找他们回来。」
    陈秋猛打李旭的手提,还是打不通,他俩急忙问黑柴人,王秀明的母亲是不是还在学校。两人去了地下的校长室,终于觅到王秀明的母亲——媚姨。媚姨掩不住的一脸福态的笑容,人倒清减不少,一双眼还是红的。他们跟媚姨恭喜几声,就问出李旭的下落:那小子竟然跑了去王秀明家,而且电话也关掉了。陈秋懂得去王秀明家,就自动请缨,说要带李旭回来。
    结果由林春去找戴志。这么一算,戴志前前后后离开了将近廿分鐘了。林春给戴志拨了四五通电话,他还是不接,结果只好出此下策——就是在t中附近漫无目的地搜索。林春跑去左、又奔向右,几乎沿着学校跑了两圈,也找不到戴志。然后,他拐入公园,在单车径上奔走,竟看见尽头处的一张长椅上,似乎坐着两个年轻的男生,林春加速,且他没有近视,天生视力好,还有一段距离才跑到去,但已看清楚那两个人正是戴志跟陈心。
    陈心站在长椅前,低头俯视戴志,戴志则一脸无奈地翘起二郎腿,坐在椅上,也没怎么看陈心。林春收慢脚步,看出气氛似乎有点不妥,就没有跑过来,只隔了一段距离观察,站在一颗细叶榕树旁。
    他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只见陈心面容冷静地说着话,戴志紧抿着唇,没有作声。好一会儿,戴志掀起嘴角,好似笑了一下,却是没有灵魂。他站起来,单手将陈心拥入怀内。这样一看,戴志虽然比陈心略高一点,但身子也不比陈心的健壮很多,只是陈心五官细緻,皮肤白嫩,才予人极重的阴性感觉。仔细一看,他四肢修长,身子略有几分单薄,但是气势凌厉,比陈秋更具侵略性。
    戴志很快放开陈心。不知怎的,陈心面色一沉,一双凤眼盯着戴志,抱着胳臂,不肯离开,灼人的视线就连林春也觉得火辣辣的,似要从戴志身上攫取什么似的,陈心彷彿成了一只嗜血的瑞兽,要将戴志这凡人撕成碎片,要戴志为他献祭。
    他们对峙了一会儿。戴志侧过脸,爬了爬头发,就移步走开。陈心竟大步踏前,迅而猛的扯住戴志的手,将他反手推到长椅上按着,戴志脸朝下对着椅子,陈心一脚跨上椅,把戴志死死压住,戴志却只是略微扭身挣扎,又无大叫,很快就平息下来,没什么动静。
    林春自知要做炮灰,也顾不得这么多,没什么比戴志的安危更重要,看陈心的样子,似乎真要狠狠打他一顿。可是,陈心却更是把戴志的脸扭过来,低头压下去,结结实实地吻着他。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撕裂,那是一种暴力,不是实际上殴打戴志,但却驀地让人心寒,陈心的狠劲似要将戴志撕碎。
    林春又退后几步,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他懦弱地逃到更远的地方,躲在粗壮的树干后,没有看这一切,他不忍。身后一点动静也没,过了一会儿,他转头一看,那儿已没有戴志跟陈心的身影。林春不断打戴志的电话,却直接转到留言信箱。在附近搜索一轮仍偏寻不获,最后他坐在单车径的长椅呆等,盼望戴志会突然出现。林春还苦苦想着要怎样向黑柴人交代,冷不防被人拍了拍他的肩:「书kai子,一个人躲在这里有够诡异的。秋秋呢?」
    林春倒抽一口凉气,回头看了看戴志,却见他一如往常的俊朗神气,刚才林春所见到的似乎只是幻象。林春久久不能言语,戴志看看手机,说:「糟,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快点回去,不然黑柴人会斩死我们……对了,李旭呢?秋秋呢?王秀明那小子也太离谱,瞒了我们这么久……但他还在康復期,要一年之后以这个成绩再apply大学吧?不过那傢伙有一条a在手,没问题的,这下子可真能入到c大社会学吧……」
    戴志搭着林春的肩,一边絮絮说着,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林春一看,戴志的发还真有点乱,好似刚刚睡醒、没有梳头般。他的校服还勉强算是整齐,不过半边衣襬给拉了出来,领口也少扣几颗钮扣。林春比戴志矮一点,刚好瞄到戴志衣服下的皮肤,未至于是体无完肤,但……
    他意识到自己看到太多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便别开脸。这时候,也不好说「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沉默。戴志看林春什么也不说,就自己说:「又会是你来找我的,还以为会是秋秋。该不会是李旭那小子一支箭衝去找王秀明,黑柴人叫你们去找那小子回来,但书kai子你又不懂去王秀明家,就由秋秋去找他回来吧?」
    「……你又知。,你真是什么都知道。」林春说,还是望着地下。今天不只没阳光,还是个雨天。天光之前就下了场大雨,直至七点多才停雨。然而,雨还是点点滴滴的渗下来,不肯下个痛快,彆扭得叫人厌恶,一点也不乾脆。
    「唉,衣服都脏了。我老妈前晚刻意熨了熨这制服,跟我说什么放榜是件大事,要穿得整整齐齐回去拿成绩。可你也知我,粗人一个,昨晚已把制服挤得皱巴巴的,现在还淋雨,看,衬衣都被我弄到灰一片、黑一片的,跟抹布差不多。这下子,就算我考4a,回去也要被老妈『哦一大餐』(註一)……」戴志笑着摇摇头,声音却有点沙哑,他乾咳几声清喉咙,可听着,声音还是有点不妥。
    「你没事?」林春挣扎了很久,才说。
    戴志好笑地挑眉,一条手臂勒紧林春的脖子,说:「我会有事就奇!虽然确是有点头痛,毕竟昨晚喝太多,但是我还有力气把你勒死!哈,你这傢伙,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没事干嘛这么聪明,次次考第一也算了,现在还敢拎个3a,我把老命拚了也只有一条经济a和一个文学b……」
    说着,戴志顿了一下,稍稍松开被勒得有点窒息的林春,他的笑容彷彿是透明的:「拚了一条老命。那是我拚了条老命、换回来的结果。原来结局就是这样。」
    「是怎样?」林春问。他无力,无法令戴志好过,但戴志从来不需要任何安慰,他就代表光明、坚强、惹笑,他一直是一个令人敬重的小丑。班上不可以没了他,他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变成英雄,说几句好听话,镇住全班,这是戴志。
    「书kai子,你问结局如何?嘻嘻,还能怎样,当然是大团圆——我们每个人手中都至少有一条a,你和秋秋一起上c大了,王秀明那傢伙考了alevel,休养一年后,如无意外也上大学,李旭放下心头大石,下个月我们一起去王秀明家……这不是大团圆,还可以是什么?」
    现在,戴志笑得眼睛也瞇成线,好像一个玩得极尽兴的孩子,但却没有了在运动场上的风采。雨,在他的衬衣留下狼狈的痕跡,他已被弄得脏兮兮,他失去了阳光,他表面上获得胜利、取到自己从未想像过的好成绩,但他看来如同一个输了整副身家的赌徒。林春低叫一声:「戴志伟,这是大家的团圆,却不是属于你的团圆。」
    戴志低头笑。一手扶着腰,一手圈着林春的肩,将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到林春身上,步履蹣跚。他说:「书kai子,谢了啦。」
    「我没能做什么,也没看到什么。」林春环着戴志的腰,这才发觉他的身子瘦得紧,并没有外人看来的健壮,只覆了薄薄一层肌肉,极富骨感。
    「呵,」戴志笑,拍拍林春的肩:「书kai子真是书kai子。你想……李旭回来了没有?那小子该不会真的跟王秀明有一腿吧?但是王秀明还体虚,应该也没那个能耐吧,哈哈哈……」戴志的笑声竟然带点苍凉。林春看看腕錶,刚才出来找戴志时,还是九点半,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赫然有几滴水珠落在錶面,滑到錶面侧边就没了。又下起雨来。
    註一:哦一大餐,就是被人囉嗦骂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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