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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在失去面前自欺欺人(4)

    日当正午,剧组进驻venus店门前的小巷子,保母车开不进去,只能克难摆了几张塑胶椅,放在阴凉处让演员休息待命。
    朴光海低头读着剧本。怕他流汗弄花妆,邱育涵拿了个扇子站在后头搧,乍一看还挺像丫鬟在伺候少爷。
    「别搧了,你也坐着休息。」
    他转过头道,立刻被她推回来:「你背你的,待会开拍我再休息。」话语方落,就听见导演喊朴光海的声音。
    把剧本交到她手上,他扬起笑,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才走开。
    「听光海说,你是台湾人啊?」
    邱育涵猛然回头,就见邵盈盈噙着笑看她:「吓到你了?抱歉抱歉,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不是善意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就以直觉判断出来,然而邱育涵仍然礼貌地回应:「不会。」
    「感觉你们感情很好。」邵盈盈笑道,「相处很久了吧?」
    「嗯,一段时间。」
    导演喊了准备,现场立刻安静下来,视线齐刷刷集中在演员身上——上一秒还微笑着待机的朴光海,此刻眼神肃杀,箭步上前揪住于翔的衣领,口中吐出的每一句台词都是字正腔圆。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干的。」
    于翔顿了顿,反而笑出来:「就算是这样好了……呵,你怎么好意思来找我理论?是她对不起我。」
    「她对不起你?她做过最对不起你的事,就是跟你在一起。」
    语毕,朴光海扬起右拳,挥过于翔脸颊几公釐之外,后者顺势往旁边倒,落在早已准备好的软垫上。
    卡,ok。剧组应声开始动作,像暂停的影格继续播放。
    「他说他的中文都是你教的,真厉害呢。」邵盈盈转头看她,说。
    「也就是简单的对话而已,没什么。」
    她没说,每一个或长或短的空档,每一次难得的休息时间,他总是捧着剧本练,录音又纠正,无数遍。
    没必要说。
    「那于翔呢?」
    邱育涵不回答了,盯着邵盈盈,疑惑眨了几下眼睛:「什么?」
    「没事,应该是我认错了。」
    然后就听朴光海喊了一声uah,邱育涵抱歉笑笑:「那,我去工作了。」
    邵盈盈笑道,目送着她走远。
    月末,全剧杀青。
    杀青宴上,烧酒像不用钱一样,一箱一箱地开。
    有了醉昏的经验,这次邱育涵不敢再碰酒,整场就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和江河间聊,整一个与世无争。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垂眸一看,她失笑。
    ──想喝就喝吧,我开车。
    笑睨了前头的朴光海一眼,她回了一句:不必,你当你的交际王。
    「您俩和好啦?」江河已经微醺,瞄着萤幕笑嘻嘻地道:「年轻真好年轻真好。」
    她顺着他的话调侃:「是啊江河哥,新陈代谢不好就少喝点。」
    「哈!你这丫头,反啦!」
    大笑几声,她举起桌边的酒,替江河斟满,「真的很谢谢哥一直以来的照顾。」
    「说什么呢你,还有记者会得干!」江河轻斥,仍是笑着饮尽。
    主角群开始沿桌敬酒,邱育涵见状默默收拾了随身物品,跟江河拿了车钥匙,打算先上车小憩。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她起身时没注意后方,于是服务生端着的滚烫汤锅,就这样华丽地洒在她身上。
    尖叫声,但不是她发出的。甚至没感觉到痛。
    江河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抓起桌上的矿泉水往伤处倒,一边喊着借过,直接把她给拉到厕所冲水。
    馀光看见于翔脸色刷白地通着电话,接着是大步向她走近的朴光海,最后,周围无数围观的目光。
    真想像上次一样昏倒──对于还有馀力腹诽的自己,她想伤势应该不会太严重。
    似乎太天真了。
    「浅二度,没有到需要住院的程度,记得要回诊,回去也要定时换药。」
    送医后没有大碍,伤口都好好的包扎起来了,只是痛觉在惊吓过后逐渐鲜明,邱育涵咬着牙,在江河的陪同下回到车上。
    「伤势怎么样?」打开车门,朴光海劈头就是这样一句。本来他是要跟着进诊间的,是江河及时拦住,否则要真发生什么事,实在分身乏术。
    她笑笑,坐到他身旁,「没事,小伤。」
    「都包成这样了,你说是小伤?」他一脸不苟同,江河只好出声:「面积大,幸好没有伤得很深,所以不必住院。」
    「医生有说大概多久会好吗?」
    「两周……左右吧。」
    他咬着下唇,一脸严肃。
    见状她连忙道:「处理得好,一周左右就能恢復了。所以下周的记──」
    「这种时候你还想工作?」
    「我本来就要工作啊,伤到的是左手臂好吗!」她好笑地道,「真的没事啦,那么大惊小怪。」
    她没想到这对朴光海来说还不算大惊小怪。
    「我要回高雄……」
    「然后五天之后再北上?伤好了再回去。」
    本来如果只有这样的话邱育涵是会欣然接受他的好意,毕竟饭店不住白不住,可他竟然还因此延后回韩时间,就因为必须看见她痊癒……这她真觉得太过了。但朴光海坚持这伤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接下了这工作她也不会出现在杀青宴,这样一说她竟也无法反驳。
    于是就成了现下的局面——两个人成天待在饭店里发呆。
    「其实你难得来,可以出去走走的。」邱育涵盘着腿坐在床上,朝着沙发上的朴光海嚷嚷,后者头也不回:「出去?去开见面会?」
    「……好吧,你不走好歹让我出门走走,我是烫伤,可不是残废。」
    「不行,你得跟我一块儿宅,不然我心头不爽快。」
    「……」
    这已经是第二天──昨天他们啥事也没干,窝在各自房间睡了一整天,期间江河来串过一次门子,带了一些烫伤药膏跟食物,顺口问了她台北哪里好玩,之后就便自己出门溜达了。
    今天早上,朴光海打了内线电话,叫她立刻到他房间,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竟然是喊她来打牌……她打了两场乏了,丢了牌说我要看电视,然后就一直瘫到现在。
    朴光海伸了个懒腰,「到楼上喝个小酒倒是可以。」
    邱育涵觉得信他的自己实在是笨得可以。
    「不是说喝个小酒可以吗?」
    「我可以,你不行。」
    搁到面前的是一杯温牛奶,邱育涵鼓起腮帮,一脸不服气,作势要去抢他手中的酒,被朴光海敲了一记额头。
    「病人不准喝酒。」
    「不能喝酒你还让我来这!」
    「来陪我啊。」
    她顿了一瞬,随即呿了声:「几岁的人了,还要人陪。」
    晃了晃酒杯,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清脆,他淡笑啜了口,悠悠道:「所以,接下来呢?」
    「接下来?回房间睡觉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转头,对上她的双眼,「我是指,今后。」
    心跳漏了一拍──狗血而俗烂的形容,此刻却完全切合。她安静了半晌,才扯起嘴角回答:「可能,随便找份工作吧……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她那时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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