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来自城西的委託(下)

    先将四散的家具碎片塞进麻布袋，将里头清出个方便行动的空间，虽然乍看之下难以清理，但好在这间佣人用的厨房并不大，把所以能拿得起来的东西都当垃圾丢掉的话，需要清理的范围就小很多了。最大的问题还是那股恼人的臭味，虽然很想用大量清水来冲刷，但这里并没有设置排水口，用太多水只会将问题扩散出去，届时别说报酬了，还可能要再付上一笔赔偿金。
    母女俩从最里面的墙壁与天花板往外清出来，骯脏的抹布堆在外面像座小山。节俭成性的母亲本来想将脏布稍微洗净后再重复使用，但讲求效率的莫玛却是毫不客气地一直使用新的抹布，完全不把席尼说的当客套话。
    「妈妈，我想要换衣服。」
    莫玛对着在梯子上，正清理天花板的母亲说道。
    「又来了，这是第四套了耶。」
    「没关係啦，阿姨都说可以尽量穿了。」
    「她是有这样说啦……」
    莎罗看着莫玛身上的连身裙，的确是有很明显的脏污，但身为清洁工，这样的程度并不算什么才对，但回想起以前莫玛工作后几乎都没弄脏衣服，并非打混摸鱼，而是同时小心注意自己的衣服是否弄脏吧。而这次有免费的连身裙可以换穿，莫玛大概是卯起来专注在清洁上了。
    「我不会改衣服来帮我啦！」
    莫玛嘟着嘴，不满地催促着母亲。
    要是恰好多隆家有适合莫玛的连身裙的话，莫玛很有可能会自己跑去隔壁房间，自己换下数十套的连身裙吧！想到这里，也许现在才第四套已经是万幸了。
    况且莫玛的工作能力不容小覷，虽然只有十岁，但每每都能分担将近一半的工作，看在这么努力的份上，稍微纵容一下应该没关係。
    「好好，不要赶我，去隔壁把衣服脱下来吧。」
    「嗯嗯。」
    遵照母亲的吩咐，莫玛跑到隔壁房间，开始将连身裙脱下。
    母亲小心地从梯子上下来，将手中的刷子放在地面上，离开佣人厨房来到走廊时，看到抹布小山中被丢弃的三套黑白连身裙，感到有些心痛。
    「快点快点！」
    走进佣人房，莫玛已经脱下脏掉的衣服，拿着全新的连身裙等着母亲。
    「我是不是也换一套呢……」
    母亲心想，自己身上的连身裙远比莫玛换下的还要脏许多，但身为勤俭持家的主妇，要她像女儿那样乾脆地换上全新的衣服，内心仍十分抗拒。
    「两位正在换衣服吗？」
    席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发现她正端着两人份的餐点站在门口。
    「是的，不好意思小女换了这么多套衣服。」
    母亲略感抱歉地说道。
    「没关係的，」席尼将餐点放在桌上，「莎罗小姐也不用客气，想换装就换装吧。」
    说着的同时，莫玛从箱子中拿出适合的连身裙递给莎罗。
    「对嘛，妈妈也换吧！」
    小女儿笑嘻嘻地怂恿。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恭敬不如从命。」
    妥协的母亲收下席尼递过来的连身裙，将身上脏掉的衣服换下。
    换上全新连身裙的两人，坐在桌子旁享用午餐，席尼表示要看一下工作进度，便往隔壁的佣人厨房去了。
    「好好吃喔！」
    「真的呢！」
    用料丰富的浓汤，除了蔬菜外还放了鸡肉与起司，配上香气十足，松软的白麵包，虽然只是简单的菜餚，却让母女俩吃得非常开心。
    虽然只要有同样的材料，自己也做得出来，莎罗心想，并不只是没有那么多间钱，而是材料本身，平民要买到品质良好的食材是很困难的。
    「还合两位胃口吗？」
    从隔壁回来的席尼问道。
    「超好吃的！」
    莫玛兴奋地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
    席尼看着莫玛笑着回应，随即转向莎罗。
    「不得不说，莫玛的教养很好，莎罗小姐在教育方面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心吧。」
    「咦？我们只是平民，实在不敢在您面前提起教养这个词。」
    母亲疑惑地说道。
    「莎罗小姐你绝对有资格，我看过很多十岁的孩子，没有一个像莫玛一样，可以在吃饭途中不撒出一滴汤水，连麵包屑都没掉在盘子以外的地方。」
    「这个嘛……其实不是我教得好，是莫玛自己太爱乾净了。」
    「莎罗小姐太谦虚了。」
    「是真的，」母亲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们家原来并没有您看到的，这么用心于餐桌礼仪，是莫玛以身作则，身为父母总不能不如孩子吧！」
    莎罗苦笑着解释，每当麵包屑掉到桌上，就会有道锐利的目光射来，虽然莫玛不曾对父母开口提醒此事，但久而久之也开始习惯保持整洁了。
    「原来如此，真是不可思议的孩子……」
    「是吧，只是这样刁鑽的个性，不太容易交到朋友就是了。」
    温柔地抚摸莫玛的头发，想到这孩子都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莎罗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听到两人的谈话，莫玛并没有插嘴，只是在最后向母亲做了个鬼脸。
    「先别说这个了，您觉得有哪里不满意，需要加强的吗？」
    话题回到工作上，想知道是否有达到雇主的要求。
    「老实说，比我想像的快多了，要是其他佣人们都在的话，真该叫他们跟两位多学学才行。」
    「呵呵，要是在的话，我就不会来到这里啦！」
    「唉呀，你说得对。」
    「不过肉眼所见的可以打扫乾净，但烧焦味实在无计可施。」
    「气味已经淡去很多了，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就好。」
    莫玛听到后露出「如果是我还是会很不舒服」的表情，但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休息的差不多了，该是工作的时候了，打扫完后，该如何通知您呢？」
    「我等下会通知其他佣人前来收拾垃圾，我想在这期间两位应该就能打扫完毕，届时就请两位直接跟在场的人报备吧。」
    「好的，那您先忙吧。」
    母女俩起身走出房间，继续扫除的工作，席尼也拿着叠好的碗盘离开了。
    就在莫玛换上第五套连身裙后，母女俩总算是把这间佣人厨房打扫完了，已经没有诡异的黑色液体与红色粉末，烧焦味也没先前那么明显，虽然天花板还有些被燻黑的痕跡，但只要再粉刷一下应该就看不见了，至于那个像是被炸过的灶，其实可以放着让席尼自己请人来修復或重製，但在莫玛的坚持下，还是将它整理乾净，连灰烬积碳都一併清除了。
    如席尼所说，不时有其他佣人过来将装满垃圾的麻布袋，以及被母女俩用过的大量抹布收去，每个人看到焕然一新的厨房都不禁感叹，但仍没有透漏任何关于意外的原委，看来是被严正地命令不得张扬此事了。
    母女俩在厨房内审视成果，一边等着席尼过来验收。
    「虽然很辛苦，但见识到真正的有钱人，感觉很不错吧！」
    「嗯嗯，有钱的话，就可以不用自己打扫了，还可以一直穿新衣服。」
    发出非常标准的平民言论，就在母女俩环视周遭的同时，赫然发现有个穿着特殊的人站在门口。
    是一个看起来跟莫玛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穿着橙色的长袍，上头用了一些闪亮的细鍊子装饰，鲜红色的腰带格外显眼。
    金色的长直秀发洒落在肩上，漂亮细緻的脸蛋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厨房内的两人。
    「……」
    向内走进几步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在莫玛身上停了下来，两人互相注视几秒后，金发女孩像是失去兴趣般别开视线，随即踩着优雅的步伐离开厨房。
    「那是谁啊？」
    母女俩对看，莫玛发出疑问。
    「不知道，看起来应该是多隆家的大小姐，等等再问席尼阿姨吧。」
    过了不久，席尼来到厨房。
    「两位还没换装吗？」
    「我想还是等您检查完，确定没问题再换回去比较好。」
    「莎罗小姐多虑了，两位打扫得十分乾净，不会有人对此质疑的。」
    「谢谢您，对了，刚才有位金发的女孩来看一下就走了，年纪看起来跟莫玛差不多。」
    「艾儿小姐……果然还是会在意啊……」
    席尼难得地皱起眉头，右手托着下巴说道。
    「那位是多隆家的千金吗？」
    「严格说起来并不是，艾儿汎特.多隆是现在的家主，百帕兹.多隆的妹妹，三年前，艾儿汎特小姐确实是多隆家的千金，这么说莎罗小姐应该就懂了。」
    「原来如此，年纪轻轻就……」
    「什么什么？」
    莫玛听不懂两人的对话，视线不停在母亲与席尼间转来转去。
    「没事没事，等莫玛长大就会懂了。」
    「喔……」
    母女俩走出厨房，在隔壁房间换回原本的衣服后，就在席尼的引领下，回到了多隆家华丽的大厅。
    「！」
    莫玛瞥见刚才的金发女孩艾儿汎特就在楼梯上看着自己，但在艾儿汎特看见莫玛转头时，便快速地离开，消失在莫玛的视线中。
    「这是两位今日的报酬。」
    席尼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递给莎罗。
    「这……似乎比说好的还要多不少啊。」
    确认金额后，莎罗稍微趋前，用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说道。
    「呵呵，除了对两位的表现外，当然是包括了封口费。」
    「原、原来如此。」
    回去得好好跟莫玛提醒不可以到处说，莎罗握紧装着钱币的小袋子。
    「我送两位到门口吧。」
    「那就麻烦您了。」
    三人穿过偌大的庭园，虽然是早上就看过的景色，莫玛仍兴奋地左顾右盼。
    「对了，需要替两位宣传一下吗？」
    「这个嘛……」
    莎罗看了莫玛一眼，只见莫玛猛力地摇着头。
    「如您所见，不用劳烦您了。」
    「看起来是呢。」
    两人相视苦笑，彼此挥手告别后，莎罗牵起莫玛的手，向着城西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