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凤凰涅槃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时间的流逝速度有人觉得慢,有人觉得快。总之,又是风凰花开时,一年即至,离熙仍没有戳破那层粉红色泡泡……继续维持着那曖昧不明的尬聊关系。
在军营待了这么久后,离熙总算明白什么是法格,「法格,又一个法格。」每每想起这句话,不免又是一阵无奈。过去有人说他的情况是,能力强大的真魂还在潜藏,让希望再度萌生。
但时间终会证明一切,遇见骗子谎话连篇,石头还是石头,绽放出真魂的光辉,哼!连初生佑护的洁白辉煌都显现不了。自己真是一个,法格!
「欸,别想着偷懒,法格。」
离熙拉起绳索,将井底的水桶打捞上来,约四十升装,内侧设有两条灰绿色布带,两手穿过去,再鱼游过队伍,漫天飞沙,颼颼冷风,他抖抖身子,稳固水桶的角度。
满地枯草,象徵生命的灭绝,两列人龙,在荒芜大地挣扎。
法格,说我是法格,你们也是一群法格。离熙往地上啐了口痰,井边两名守卫的军人像是感应到什么,起身瞧了瞧过来,他赶忙躬腰哈背,馀光瞥见没什么异状后,加快脚步离开。
法格,不是人名,是用途广泛的日常词汇,十分好用。初次见面,刀疤男就用来表示「友好」,井边的军人则表达「尊敬」,离熙在内心回覆,以示自己的「高贵」。
须臾之间,悬掛在手腕的翠绿玉鐲突然不受控地颤抖,一次两次三次,翠绿消失,再亮起来的色彩是红,血一样的红!以军营为中心,三点鐘方向,兽潮来临!兽潮不是第一次面临了,重点是,以前他人都在军营里,重重保护之下,离熙从未亲身接触过兽潮,他一直都只是耳闻。
「法格!」离熙不甩自己的地位了,大声喊叫,背上的水桶直接丢在地上,拔腿开跑,虽然四周还是一片寂静,但军营不会没事拿这个开玩笑的,事关人命。
难怪,他们两人会有那种奇怪的动作,还想说没事看过来,原来是有所感应,一想到这,离熙更是骇怕,朝军营的方位奔跑,如流星赶月,一口气就跑有一箭之远。见身后的水井从碗公大变成小黑点,他才歇了歇,缓步喘息着,平復狂乱的情绪,死里逃生的感受不是柳暗花明那般,而是凤凰涅槃!
古人云:「先破后立,浴火重生!」劫难来临,坚持下去的人,便能获得昇华。离熙浑然不知,那颗潜藏在丹田的石头,嘿然破碎了……顶端露出腥红色的舌头,分岔切口捲入一片片石屑。儼然是卵生类妖兽的举止!
「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吧!蔡杰你赶紧再多映一些。」
「在做了……啦!」
听到声音,离熙转身察看,原本待在井边的军人,一前一后的疾奔过来。他想怒瞪两人,视野却呈现苍蝇般的多面视角,却又有所不同,色彩不分方向的颠倒重叠,根本就无法釐清景像,闭起瞳孔再打开,情况依旧。只能顺着印象,走回丢掉水桶的地方,趴在地上,反覆摸索,却仍找不到水桶。
头顶传来一阵大笑,「想要笨桶吗?那就来追我吧……笨桶,哈哈……」这是他的声音,那个胖子。
看来真是个笑话,封虻和映射蛾蛉,佳立和蔡杰。离熙恢复状态,摇摇晃晃地起身,「你们不用回去看守水井吗?」
但又是一阵爆笑,「白痴,这是映射影像,很感谢你的配合,让我们不断运用真魂,理论与实作合而为一,使得骇入玉鐲、映射影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功了,哈哈哈……真得非常谢谢你呀!」
「就算如此,你们的心神是放在这边的吧?如果水井出了什么事,有办法即时处理吗?」
「哼!这不用你提醒,我们也知道……水井不就一处盛水的地方,根本无聊的要命,没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是吗?」只是看守确实是很轻松,完全不明白僕役每天揹负四十升水桶的艰辛。离熙不敢随意走动,怕会招惹来一些……不妙。
他们就是当初的地痞,受洗日没遇见,却在军营遇见,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的地位低下……不如他们,是骑!如今,更拥有实际能力,差距愈来愈大。
「虽然说,前天你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说出……但我后来仔细想想,你这傢伙有什么资格保证!」佳立愈说愈大声,身躯更偏向离熙,「所以,我们决定,把你变成死人!感到无上荣幸吧……笨桶,哈哈哈!」
「把我变成死人?」离熙脸色瞬间惨淡,罪犯果然是从孩子开始的……指斥他人的不对,错了吗?为什么这两人可以如此地嚣张跋扈!
「蔡杰,你可要好好的『映』喔!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出手,要好好留作纪念。」
「好……」蔡杰气色颇虚弱,显然真魂消秏甚大。
真没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竟会比离老早一步奔向苍天怀抱,离熙暗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别再哭泣,看来是不可能了。眼前景像一片精彩,五顏六色的,根本找不到方向,避无可避!
离熙悲伤地想着,从岳那里,他得知了许多美好的事情,眼界大开的后果……就是让人更想要活下去。来到军营之后,他更加感受到同儕压力,明白如果想要更多元、更广阔、更全面地去接触世界,就必须要变得比想像中的……自己更加强大!
「其实人是没有极限在,如果有,那只说明遇到的危险还不够多。」
这句虞夏的常谈,如今在脑海里响起,像一记当头棒喝,惊醒了还在浮沉的离熙,这根在水面漂荡的木棒,自边缘处缓缓爬上了……一条手臂,然后肩膀,接着是头。他气喘吁吁地瘫软在木棒上,唯独眼睛炯炯有神,其明亮之度,彷彿足以看破世间一切,如同太阳,也只有它的力量,能穿透进……万物!
嗯?熟諳的枯黄再现眼前,离熙疑惑俄涌上咽喉,不过……既然视觉恢复了,那么他就不再是被动的沙包。
「你们有成长,我就没有吗?」揹着水桶的过程歷歷在目,两夏将过,离熙蜕变许多。
丹田内,猩红舌舔吮着最后一块碎石,牠盘踞成团,无毛无牙,通体墨黑,眼若流星,全身充斥着刚硬,好比金铁。明显是一个蛇形真魂!随着咔嚓一声,牠尽露狰狞貌,双眼闪过一丝血红。
离熙衝过佳立,一把抓起水桶,将井水全倒往两人,一阵虚实幻灭,并再次狂奔,拼上性命的逃离,正义充盈于胸,自己是对的,错的是他们。
我要活下去!
回忆迅速闪过,茅屋内,茅屋外,窥视。法格!离熙不悔,只要做的事,是对的,是正道所能认同的……那么,他将会恪守己身,以身证道。
玉鐲再次颤抖,一次两次三次,同样的次数,以军营为中心,三点鐘方向,兽潮来临!但他不会再上当了,一个怒气,摘下玉鐲信手而扔,继续奔跑。
义无反顾的离熙!
其身后的水井毫无预警,骤然冒出无数食腐虫,首当其衝的,是打水的僕役,再来是警觉过来的军人。嘴唇刚贴上玉鐲的蔡杰,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就被一根锋锐的刺,扎破顶上脆皮,眼瞳一个翻白,身体不自主地往后倒去。
「对不住了兄弟,不过第一次出手,漂亮,真是个吉兆。」佳立抱住蔡杰尸身,钢铁般的身躯屹立不摇,「虽然离熙逃掉了,但他那德性,杀掉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不要为了区区僕役,浪费时间。」
「是,主人!」
似人的躯干,浑身扩散炽热的黑色炎火,一条堪比体长的鳞甲之尾,攀缘上散发翡绿光辉的贼耳,顽皮地挑弄,伴随头颅的抖动,「人类奴僕,机会不差你一个,若不想要……」
佳立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暖,立刻腿软,跪地磕头,要不是那四散的炎火,怕是他还会去舔脚趾。
「……如计画行事。」形似说书人嘴里的恶魔,留下五字,便化作灰烬,随风逝去。
如梦初醒,佳立毫不留情地朝脸颊打了两下,高高红肿起来,嗜杀之气在心底扩散,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今后,请好好享受。
轻搂着蔡杰身躯,躺在地上,任由食腐虫爬上身体,佳立唇角扬起一抹微笑,闔上眼,安详睡去。
……
「呼呼,呼。」离熙大口喘气。
煞气衝天的赤屠,白得炽烈的日轮,以满地红为背,是为战旗!每逢兽潮,赤屠必现,迎其旗,战妖兽,僕役前辈反復叮嘱,就怕新来乍到的忘记。
如今,赤屠正顶天立地,插在军营前,离熙肃然起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抬头挺胸,举止严肃地缓步走,营口两位军人挡住他前进。
「离熙,水井僕役,因兽潮爆发,连奔回营!」
「玉鐲呢?」军人们没听离熙废话,单刀直入核心,玉鐲的最大功能不是预警,而是能代表身份。
以前,进出营口只要扫一下玉鐲便可,但……丢掉了,他只能口头报告。
「没有玉鐲吗?那就先关起来。」一位军人抓住离熙,悬掛铜钱的红绳套住他的两手,由大化小紧紧缩着,铜钱随风摇盪,叮铃叮铃发出声响,这完全是犯人的待遇!
「我把他带走,去叫水井僕役长过来。」
虞夏!双眼瞬间睁大,惨了,完蛋了,离熙表情无神地跟着兽血者。早知道就不要把玉鐲丢掉,一路忍让,为何会在前天跟不久前,控制不住,玉鐲不见,何等大的过错,况且这还是亲手丢掉的。
泪水已在眼眶打转,想起那些监牢僕役,总爱说水井的要懂得知足,不知道每天只是在那里运水是何等幸褔的事。
殊不知,牢里卫生是何等之差,犯人间也相当暴虐,时不时就死人,而上头也不做出一些改变,仍是都让僕役处理。每天见惯屎尿,尸血,大家都说监牢僕役的素质最好,但有个前提是……活下来!
离熙走进一斗室内,「这是暂时的禁闭屋,等你的僕役长确认身份后,就可以离开!」
嘴巴张的老大,没想到这样就可以了,第一次这么希望黑熊快一点来。
「对了,出来后,先去将玉鐲办掛失,再重新申请一个。」说完,军人将门关上,手不知在摆弄着什么,发出清脆的声音。
「啊!请问是真的有兽潮吗?」
「刚进来的吗?兽潮来,赤屠现!」
「军营派兵了吗?」
「……」军人走掉了。
不愧是管营口的军人,真是省话不愿多纠缠,离熙嘖嘖称奇。
虽然……但离熙还是不想他们出事,那两人虽然坏但总称不上恶,毕竟是认识、熟悉的人,纵使对他不好,仍祈祷不要发生什么事。
法格!离熙恶狠狠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