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3 急转直下

    林晓慧难得失眠，将近凌晨才入睡。设定时鐘早上九点叫醒她，起床后迅速收拾行李，然候到饭店柜台退房。
    以后她会把饭店的费用全部还给高邑樊！
    原先计划中她明天才会回家，若现在回去爸爸一定会问原因，只好在网上找别的的旅馆。
    她心有馀悸，不想再发生意外，除了查网友对旅馆本身的评语，还查旅馆所在的地区的治安如何。
    订好旅馆后，林晓慧勉强自己去逛圣路易其他景点，但她完全无法专心于景点上。绿色圆顶白色主体的老法院﹑有着许多马赛克艺术品的天主教大教堂﹑最后到了森林公园，全部都是走马看花。她只记得要拍照，爸爸等着看照片呢。
    晚上随便找了一家路边餐厅吃饭，反正她食不知味，一边吃一边上网打发时间。
    高邑樊没有和她联络，这次她真的让他很生气吧。
    到了自己订的旅馆房间，小巧乾净的单人房最适合她了。方才在旅馆大厅出入的人看起来都是普通家庭旅客，这附近也很多商店，让她感到安全一些。
    林晓慧有点后悔昨晚以差劲的态度对待高邑樊。危机时刻他挡在她身前保护她，认识他以来他也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她。
    就如高邑樊所说，如果他没有枪，昨晚他们下场可能会很惨。若是她被侵犯，甚至被杀害灭口，那就真的对不起爸爸了。到案发现场散步也是她的坚持，他早就告诉她不妥。他并没有做错，是她错了。
    可是，她就是讨厌枪啊！每次听闻那些枪击惨案，脑中对枪的反感就更深一层，从来没有检讨自己是否对合法持枪者有歧视偏见，反而潜意识觉得每个拥有枪的人都很有可能变成下一个新闻报导中犯下喋血重案的杀人狂。
    枪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只是刚好带出她之前不愿意正视的情绪。
    林晓慧明白高邑樊真心诚意对她好，总是想尽办法让她不要感到隔阂。可是无论如何，他们两人背景与生活环境相差太大是事实。
    如果只是点头之交还无所谓，但他对她明显不只是普通朋友。不论是所谓的师徒还是其他她不敢下定论的曖昧，她认为自己无论如何努力提升自信心都于事无补。
    应该说，她有可能提升自信心吗？
    夜深人静，原本以为已经恢復许多的伤口又无情地痛了起来，血流成河，嘲笑着自己的天真与愚蠢。熟悉的打击与难堪如猛虎般，想要撕碎她这些时日被小心呵护培养﹑脆弱无比的自尊心。
    从小到大，她的外表就被同学与亲人嘲笑。丑八怪，男人婆，肥猪……等等绰号。她放弃为了外表打扮，反正怎样努力都会被笑而已。
    曾经还以为自己功课不错，总是校内前三名，认识妹妹后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原来很多表兄弟姐妹也都是名校生，在亲人眼中她不够好。
    论才艺，她什么都没有，只有厨艺比较好。
    她的个性很直爽，结果被骂没有教养，不懂礼貌，没有说话艺术的智慧。
    她的生活很平凡，无法和其他表亲一般谈什么去参加美国的太空营﹑瑞士夏令营﹑国际领导学生大会﹑迪士尼乐园玩都玩腻了……那种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说起来，她还是有虚荣心的吧，却因为输得太惨而感到难以见人。爸爸好意带她移民想给她新环境，自己却活得像是个落荒而逃的失败者。
    她知道不该这样想的。她一直很努力地做到能力内的最好，对于功课没她好的同学，她总是乐于帮助不会看不起任何人。那为何她要笨到让别人用严格的标准去瞧不起她？
    其实她的环境和许多人比起来算是很好，比她辛苦的人太多了。
    可是林晓慧不明白为什么高邑樊一直对她很有耐心，用他的方式让她忘了他们仍然是两个世界的人，让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和他做朋友是件理所当然的事，让她刻意忽视自己和他走在一起时是如何地不协调。
    当她再次审视现实，不禁感到难为情！
    他对她越好，越温柔，她就越害怕。怕他哪一天清醒过来，和那些亲戚一样义正严词地斥责她不知好歹，嘲讽她处处不足的地方。
    就算现在他还是对她很好，两人关係走到这个光景，他也许不会退步，她却无法继续前进。前晚才冒出芽来的种子，如今已经被丢弃到看不见的地方。
    真的走到预期中的绝路尽头了吗？
    林晓慧拿出手机，送出短短一句：谢谢，对不起。
    过了几分鐘，收到高邑樊的答覆。
    『没关係，你冷静一段时间，好好思考吧。』
    林晓慧心一绞痛，昨天受到莫大惊吓都没哭，看到他这句话却难过得泪流满面。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在给她喘息空间。因为她害怕了想保持距离，他选择尊重而不是逼她留下，即使她可能趁机彻底离开。
    打开电脑，林晓慧把这几天拍的照片存进去，其中一张是高邑樊侧面的照片。她一直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拍他，这张是他们在游船上一起观赏窗外日落风景时，她突然心血来潮趁他不注意时拍的。夕阳暖和的黄色照耀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一分，英俊的侧脸魅力十足，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容。
    如果以后真的完全不再联络，至少有张照片可以偷偷怀念。
    十足在闹彆扭的女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