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听诊

    第一次见到外婆大发雷霆，欧琳娜立刻乖觉地安分守己，避免扫到颱风尾。
    「常常…，哼，」外婆冷哼一声，疾言厉色地对着范玉玲夫妻俩说道：「我告诉你们，小嫻从小到大都很听话、有礼貌，从来没有这样甩手走人过，我跟你们一样，也是第一次看她这样！你们要是真正关心孩子，难道不是该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会不开心吗？哪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没搞清楚状况就先想着指责孩子的不是…，这样还想跟孩子亲近？」
    范玉玲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急忙拉住外婆的手，想要救场。
    「没有啦，妈…」她缓颊道：「阿忠是着急，不是生气，你误会他的意思了啦。」
    容敬忠没想到外婆的反应这么大，赶紧道：「妈，我系找急的啦…，不系生气啦…」
    外婆没好气地瞪他们一眼，懒得再说下去，骂人是很耗元气的一件事。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玉珍，你带他们去吃火锅吧，我火气大就不去了。」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们当然不可能把祖孙俩留在家里，自己跑去吃火锅，尤其是范玉玲夫妇，他们此时此刻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只在发愁要怎样让外婆消气，又该怎么面对闹彆扭的容采嫻。
    欧兰斯站在一旁暗自思忖，容采嫻虽然厌恶蔬菜，也偶尔会跟欧琳娜计较，但除了生病那一次之外，几乎每一次都是她自动妥协、率先让步，她的个性确实温和而且听话，只不过再怎么乖巧懂事，一个人的忍耐还是有限度的。
    仔细想想，她最近承受的压力可不小，课业、父母、欧琳娜、吃食…，这其中就有自己的贡献，而不让她吃虎咬猪应该就是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情绪爆发的导火线。
    他果断转身回了书房一趟，很快又回到原位。
    「阿嬤，」欧兰斯对外婆说道：「我跟小嫻谈谈。」想彻底治癒病痛就要找出病源对症下药。
    不只是外婆，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向他，范玉玲更是讶异，直率地问道：「你要跟她谈什么？」
    外婆嫌弃地看着她，心里直摇头，自己这个二女儿实在是个不及格的妈妈，范玉珍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这位家长，你觉得现在要跟你女儿谈什么？考试得几分吗？」她真不愿意承认她们是同卵双胞胎。
    外婆懒得答理她们，转而对欧兰斯说道：「兰斯，阿嬤就拜託你先跟她谈谈。」
    原本外婆是想要自己去跟容采嫻说说话，但是她觉得很累，有点精神不济，既然欧兰斯主动请缨，那就让他先去安抚一下，等自己喘口气再去安慰她的小宝贝。
    容采嫻感觉到头胀痛、耳中轰隆作响，回到房间就扑倒在床上，不想理任何人…
    但她听见外婆说话的声音，外婆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说话过…，而外婆竟然在骂自己的爸妈，然后好像是妈妈在说话…
    那是替爸爸说话，可是自己呢？谁又会替自己说话呢？除了外婆没有人会挺自己，但遇上欧琳娜…，唉，自己就跟袜袜一样，成了被扔出去的那一个…
    〝叩、叩、叩〞，有人敲她房间的门，这人不是外婆，外婆会先喊她。
    她抬起头看着那道推拉门，嘴唇微啟却又闔上，她想大声喊〝走开！不要打扰我！〞，但她终究喊不出口，赌气地拿起枕头盖住自己的头，留一道缝隙呼吸，然后用枕头两端摀住耳朵，当作没听见。
    「小嫻，我要进来了。」欧兰斯并不意外里面没回应。
    他拉开门，觉得房间里有点闷热，他走过去打开电扇还有窗户，然后再把拉门拉上，虽然纸糊的拉门有跟没有一样，但还是一道屏障。
    他在房间走动，容采嫻立刻知道是谁了，他身上有一种清爽的味道。
    欧兰斯没说话，逕自搭上她的左手腕…
    容采嫻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他在量测自己的脉搏，三十秒后他放开了她的手腕。
    「你翻过去，背对我。」欧兰斯从口袋拿出听诊器，但听诊器不够长，他坐在床边。
    容采嫻被枕头挡住了视线，看不到他要做什么，但背对他，很好，她迅速翻身面向墙壁。
    他把听头放在她的背上，说道：「吸气…，吐气。」
    听头换了几个位置，重复刚才的指令，最后他拿下听诊器，说道：「左手。」
    容采嫻乖乖翻过身并伸出左手，他把枕头拿起来立在床头，再度量测她的脉搏。
    三十秒后，「嗯。」欧兰斯放开她的手腕。
    「在阿嬤心里，没有人可以赢过你…」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