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

    那个晚上我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纪丙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李阳,小宛,李叔。
    梦里没有什么逻辑,只有一件事情接着另一件事情发生,是一幅幅流动的画面:纪丙年跟我从家里走出来,奶奶在窗台上喊了我们一声,纪丙年说他要出去买冰棍。我们在去学校的路上。李叔开了一家拉面店,让我们进去吃,阳阳在门口玩蛐蛐。
    妈妈说吃完了再走吧,纪丙年看向我,我说你得给爸带一份,不然他回家要骂你。我们接着往前走。
    我坐在他的电动车后面,一路穿过万达、麦川印象,还有麦川印象后面的农田。有很多人看到了我们,叫我们的名字,笑着,我也向他们点头。
    再然后的画面全部都忘记了,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梦,有种说不上来的幸福,我被一个很重要的人爱着。
    我看到纪丙年躺在另一张床上,闹钟的响动接近吵醒他的边缘,沉睡时有些凌厉的凶相。我关上闹钟,他的表情这才渐渐放缓了一些,慢慢舒展开来。
    我想他几乎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可不能就这样被我吵醒,于是很轻很轻地走了过去。
    他没有醒,我洗漱完了,他还是没有醒,临走前我趴在床边上看着他,贴在他脸颊旁边,被轻微的呼吸触到,很痒很痒。
    我觉得他真的好好看。
    剑眉星目,刘海乱蓬蓬地分开,睡觉时还原到最真实的表情,有点严肃,不像是看我时那样温柔。
    我短暂地低下头,轻轻亲了亲他的嘴唇,他睡着了,我感觉到了,我想如果我回来得足够快,他甚至会一直睡到我考完试,这样他一醒来就能看到我。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有种熬了一个大夜的亢奋,写卷子的时候一点都不困,甚至在交卷的时候把卷子检查了两遍。
    我也见到了我的室友。
    九月份出保研评选结果,我绩点很高,排名靠前,其中有个室友家里有点关系,知道自己只差一名。后来我递交暑期实习申请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既然准备找工作为什么还要申请保研,之后我爸过世,请假回家,这是我们讲的第一句话。
    她问我:“昨天没回寝室?”
    我说:“家里人过来看我。”
    她说:“噢,下次提前说声,还以为你失踪了,快报警了。”
    我说:“好。”
    我跟着她回去收拾东西,她知道我家里人过来,也没再问我出门干什么。
    我回到酒店的时候,纪丙年果然没有醒。
    房间一片昏沉,他在床上躺着,没有睡齐,手伸出了床铺。
    我想我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地看他了,握着他的手,再次趴在他的枕头旁边。但可能因为现在已经接近中午,日光变亮,他也渐渐恢复了精神,这次他醒过来了。
    我朝他笑笑。
    他看着我。
    我说:“哥。”
    他握拳,不自觉用了一点力道,用另一只手撑着床铺起身。
    我说:“昨天晚上…”
    他慢慢地靠向床板,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跟着我缓慢地重复,“昨,昨晚……”
    我以为他终于打算告诉我了,屏住呼吸看着他。
    他却不是如我预想的表情。
    我不记得我到底梦到什么了,但我依然确信这不是梦里的他的表情。
    略微垂眸,吐出一口污浊的气,他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来。
    “你是不是把…把我认…成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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