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三）——沟通

    蔬菜是卫苨做的，她只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小炒做的略微好些。
    不过因为紧张，放盐时手抖了一下。
    出锅后周熤吃了一口，面不改色说道“盐放多了”
    卫苨霎时红了脸，连忙去尝，菜一入口，小脸皱成一团。
    她吐着舌尖吐槽“好咸啊…”
    周熤忍着笑去倒水给她漱口。
    本着不浪费原则，蔬菜回了趟锅，虽然软烂过了头，但好歹可以下咽。
    放着电视，两人并排坐在餐桌边吃饭。
    桌上手机屏幕亮起，消息跳出来，5人小群名字被改成了“相爱相杀一家人”，不知在聊些什么，整个下午群消息就没停过。
    周熤见她偷瞄，把手机递过去。
    卫苨的手机在厨房，她不想去拿，又很好奇，见他把手机递给自己，有些惊讶。
    “咦，我能看吗？”
    “可以，密码0101”
    花了不少时间把消息从头看到尾，卫苨大跌眼镜。
    群里简直堪称破案现场，几个人把她和周熤在婚礼期间的种种互动全部扒了出来，甚至把周熤吃伴郎醋这一点都猜了出来。
    很细节。
    有位神仙人物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制出一份思维导图，方便最底层的吃瓜群众周寻观看。
    卫苨点开这个人的头像，发现有些眼熟，再看群人数，6人，是后拉进来的。
    “周熤…这个人是谁呀？”卫苨把手机放到周熤面前。
    周熤扫了一眼“严烟”
    “…是她，她怎么在群里…”
    “对了…”卫苨放下手机，问道“周熤…严烟怎么知道我们…的呀，婚礼时她好像就知道了…”
    周熤见她停顿，扬起嘴角，故意问道“我们？我们什么？”
    “咦？就是…我们…我们…”
    卫苨想到那时候的他们，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说不下去了。
    周熤见她耳朵都是红的，伸手捏了下她的耳垂。
    “我告诉她的”
    “这样啊…”
    居然连严烟都告诉了，他这么笃定他们会在一起么？万一自己拒绝了，不是很尴尬？
    虽然她不太可能拒绝就是了。
    “卫苨”
    听见他叫自己名字，卫苨抬头看他。
    周熤将电视静音，忽然问道“你想要暂停吗？”
    话题转的太快，卫苨小脑袋瓜跟不上，一时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什么暂停？”
    周熤表情有些严肃，他又露出那副冷淡模样。
    卫苨现在虽没有开始时那样怕他，但还是有些紧张。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周熤没想吓她，见她变得拘谨，握住她的手，放缓语气问道“我曾说过，你可以随时暂停这段关系”
    “卫苨，我想问问你，你想要暂停吗？”
    本来不用着急，他完全可以当作没有那回事，装作不记得，不去提，和她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可是，今天气氛太好，周熠忽然生出一些担忧。
    他怕卫苨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怕她哪天真的喊了暂停。
    那句话无疑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尖刺，不痛，却会时刻担心，那道刺会在某天往他心上扎出一道伤口来。
    卫苨想起，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她完全忘记了。
    应该说她压根就没有记过。
    可他却记得，还此时提起，卫苨有些生气。
    她抽回手，皱起眉头，嘴巴也抿成一道缝。
    她不想要理他了。
    但转念又想，就算生气，也应该把话讲清楚，她头一次说话带了点怒意，声音都比平时大了一点。
    “我没有想过这件事，你…你干嘛突然提这个！”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周熤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第一次见到卫苨生气。
    她握着小拳头，冲他小声的叫，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话也很甜。
    她说，她没有想过。
    一凶完周熠，卫苨就开始后悔。
    她怎么了？好端端生什么气？
    周熤不过就是问问，她如实回答就好了。
    可是她又想，他们在一起一个多月了，她什么态度周熠难道感觉不到吗？为什么要来问她？
    难道…是他不想要她了吗？
    卫苨为这个念头感觉到惊恐，她抓紧身下的座椅，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今天他们接了吻。
    她虽然表现的很害羞，但其实很开心，因为他们比之前更加亲密了。
    在平日的一些小事上，卫苨总是守着在外人看来很没必要的分寸。
    感情再好，她也不会触碰别人的私人物品，到现在，她都不会看周柚手机。
    而今天，在她刚忘却分寸朝他靠近时，他却突然提这个。
    卫苨心都冷了半截。
    周熤望着她的侧脸，看见她紧咬着下唇，纤长的睫毛沾了些许雾气，眼睛里也泛着水光。
    委屈两个字从她瘦小的背影里不断往外冒，企图占满整个房间，好让他知道，她伤心了。
    他推了推眼镜，把卫苨抱进怀里。
    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地板上的影子融为一体，卫苨在里面完全找不到自己。
    周熤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笑起来。
    卫苨在生气，因为他问她是否想要暂停而生气，也为他们会分开这种可能而生气。
    不用再担心那根刺了，因为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周熤跟她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别生气”
    卫苨轻轻挣扎，被抱得更紧。
    她没发现她像是在撒娇。
    周熤又想亲她了，但还是打算先解释清楚。
    “苨苨，我有点担心，所以才想要确定一下”
    担心？她有做什么会让周熤担心的事情么？
    “我担心你会想要分开”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分开了，卫苨的否认脱口而出“…我没有”
    周熤点头“嗯，我知道”
    “我只是意识到，提起从前时，我会不自觉想象和你在老宅过夏的样子”
    “卫苨，我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他的这番表白，比那时候说试试还要让卫苨心动。
    因为这样，所以才会问她的吗？
    他真的，这么喜欢自己吗？
    卫苨听见了剧烈的心跳声，那颗心像是要从心口里蹦出来，跳到周熤面前，然后告诉他，她也是一样的喜欢着他。
    卫苨回过头，看见周熤的眼睛。
    记忆中那双眼睛从来冷静，看人时总是淡淡的，平静的注视，好像什么都没法让里面产生波动。
    面对自己时，平静之上，会多出笑意和温柔。
    而现在，有东西打破了平静。
    他一直胸有成竹，从认识开始，每一步都在预料之内，卫苨会喜欢他，会答应和他在一起，进展如他所愿的顺利。
    卫苨明白自己在被他带着前进，是悲是喜都由他掌控，她明白，也依然愿意。
    她以为他应当是无比自信的。
    可他居然会惶恐，这是卫苨没想到的。
    此时周熤的眼神就像是穷困潦倒的人，突然得到了希冀已久的宝物，却在拥有时又开始害怕失去。
    在他们近乎热恋的时候，他竟然也在不安。
    和她一样的不安。
    是她太过想当然了。
    或许，周熤自信的同时，也和她一样有过迟疑，有过犹豫，只是，他从来都勇敢，不会选择后退。
    因为这个认知，卫苨几乎要落下泪来。
    于是周熤来亲她，她没有躲，甚至轻轻给了回应。
    好乖。
    周熤又一次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再问了”
    卫苨做事是习惯瞻前顾后，不够果决。
    可是，她也是那种一旦决定，就不会反悔的人。
    从答应周熤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想过其他可能。
    她钻进周熤怀里，仰着头，同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喜欢他说分开。
    那叫什么凶？
    猫猫生气时叫的声音都比她大。
    周熤重新笑起来。
    他看见卫苨眼角沾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伸手将泪滴拂去，周熤用吻作安抚，声音轻的像怕惊扰到什么。
    他说“我知道，我明白”
    晚间去湖边看了音乐喷泉。
    周六的夜晚，人潮拥挤，周熤带着卫苨去了上方天桥。
    桥上有老人在卖花，虽是冬日，却很新鲜，周熤买了一束让卫苨拿在手里。
    老人不会用微信，幸好周熤有携带现金的习惯，找零时缺少一元硬币，老人问可不可以用发卡替代。
    卫苨选了一个珍珠的鲨鱼夹。
    她手里捧着花，老人将发夹递给周熤。
    周熤头一次表现出无措，拿着夹子，不知道怎么用。
    卫苨背对着等了一会，发现他没有动作，回头就看见他对着发卡发呆。
    老奶奶笑着伸出手“小帅哥头一次谈恋爱吧，哈哈哈，给我吧”
    周熤没有什么感觉，卫苨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老奶奶帮卫苨盘头发时周熤看的很认真，像是在学习，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盘起头发后让人眼前一亮，看着很是清爽，脑袋圆圆的，穿着白色大衣的背影瞧着可爱极了。
    周熤望着她头上的发夹，同她讲“下次，我帮你”
    原来刚才看的这么认真，是为了这个。
    “…好呀”
    卫苨抬头朝他笑，额前碎发落下来，被晚风吹的在脸颊边晃来晃去，一直晃到了他的心上。
    喷泉开始时放起钢琴曲，卫苨牵着周熤的手，听的专心。
    结束后她转头去看周熤，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身后响起快门声，没等回头去瞧，来人停下脚步，说道“你们两个…挺浪漫啊”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糟糕。
    卫苨转过头，果然看见了周柚，还有举着相机的严烟。
    见他们转过来，严烟又将镜头对准他们。
    “哇，小情侣真般配，别动，让我再拍两张”
    相机还不够，她又用手机拍了几张发进群里，得到了另外两位的一致好评。
    严烟拿着手机走到卫苨身边，问她“可以发微博么，放心，没几个粉丝”
    卫苨去问周熤意见，周熤摸着她脑袋说道“随便”
    周柚见他一副悠闲模样，想到他拐跑卫苨的事儿就生气。
    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周柚把卫苨拽到身边，上下打量她“下午去哪儿了？”
    卫苨低着头，老实交代“…周熤家里”
    “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等卫苨反应，周熤说道“你管的会不会太宽了”
    “什么话？我是关心她好不好”
    “你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周熤？”
    “你觉得呢？”
    “什么叫我觉得？你什么意思？！”
    这对姐弟从小吵到大，严烟见怪不怪，见他们又要吵，不愿浪费口舌去劝。
    她搂住卫苨肩膀，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们慢慢吵，我带卫苨到下面逛逛”
    卫苨回家时已是深夜。
    严烟坐在副驾驶，周柚把她拉到后座说悄悄话。
    其实卫苨可以在那边留宿一晚，但是知道她怕生，也知道她会担心猫猫，三人默契的没有提。
    周柚看了眼周熤，在卫苨耳边小声问她“今天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卫苨红着耳朵，不说话。
    知道她不会撒谎，周柚直接问“他亲你了？”
    卫苨捂住脸。
    周柚把她手拽下来，看她害羞的厉害，心头一抖“还做什么了？”
    卫苨虽然脸还是红的，但是听见她的话，眼露疑惑。
    周柚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只是到了楼下，卫苨把围巾还给周熤时，她差点跳起来。
    卫苨头发盘起，又穿着低领毛衣，脖子上那道吻痕在路灯下就尤其明显。
    严烟看向周柚，猜想这位怕是已经在心里磨刀了。
    周柚咬牙强装镇定，目送卫苨上楼。
    回到车上，刚关好车门她就朝周熤扑过去，要掐死他。
    周熤握着她肩膀，把她推出一些距离，问她做什么。
    周柚愤怒的吼他“你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车厢里，周熤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只听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说“我做了什么，我当然清楚”
    “？！”
    因为他这句话，周柚脑海里闪动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
    周熤没有解释。
    他无所谓被周柚误会，反正早晚会有那么一天。
    她早点接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