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横刀_分节阅读_75
揪出新的头号嫌疑人过程并不艰难,但薛大队长还是比较谨慎,第一遍瞧出那女士面容大致形貌时,忍着没说出来,还是继续翻找沿途监控录像吧。
北部郊区的公路录像也调出来。这录像是快速拖着看的,过程比他们想象得轻松容易一马平川。离开密集繁华的城区之后,尤其通往几处农业乡的交界地带,渣土车砖石车水泥罐车甚至马车运牛车都很多,唯独途经的豪车是极少的。
一辆宾利没事溜到那种地方,原本就是有蹊跷。
驾车人看起来极其慌张和崩溃,根本就没有作案或者反侦察的经验,慌不择路。宾利车在凌晨时分借着天边白光蹿下路基扎进了草丛,随即就被陷入一块泥泞的小沼泽。车内二人一路上就没停嘴争执,女的极其彪悍指着男人脑门子大骂,隔着模糊的监控画面仿佛都能听到那歇斯底里的尖利指责。男的一阵狂抹脸,汗流浃背,偶尔把脸埋在方向盘上哆嗦,或者忍无可忍扭脸回敬几句,然后招致女士更猛烈的狂风暴雨般的噪音人身攻击,大部分时间拍打着方形盘发泄情绪。
“操,这是女的把男的当场骂哭了吗,真厉害!”薛谦评论道。听不见声音他都能感觉到河东狮吼的泼悍气场。
“薛队,您认识那俩人吗?”年轻警员随口问道。
“嗯……我看着,好像认识。”薛谦咬着烟说。
他猛醒过来,将屁股下面的椅子飞速旋转一百八十度,吩咐手下:“去去去赶快给机场出入境咱们的人打电话,把这两个家伙给我截住,不能出境!但也别抓得太狠哈,下手温柔点,先把人给我留住。”
“截谁啊?这俩人谁?”底下小兵还没来得及查车牌、走访证人和对比照片呢,一宿都没睡。
视频中的女士踢开车门冲出来!高跟鞋一脚崴泥坑里了,女人以慢镜头的频率和滑稽可笑的动作挣扎了几下,仍然不可挽救颓势地坐进泥沼中。这位姑奶奶顽强地爬起,顶着一身烂泥和草屑,危难关头仍没有放下雍容华贵的豪门大太太气度。即便那身羊驼绒大衣早已浑身已污秽不堪,女掌门人的风度气势绝不能减……
而那男人,关键时刻化出原形,心理城墙的坚固度明显不如女士,还死赖在车里不愿下去。这人不断踩油门试图将宝车弄出泥坑,不知是否因对车辆性能不够熟悉,与烂泥撕扯了数个回合最终失败。一个男人,最忌讳当舍不舍而优柔寡断啊。
男的下车,从监控中都看得到,衣服上有一片血迹,脚下行走路线犹如陷入癫狂,头发乱得像一丛被雷劈出来的荒草,下一刻就快要原地爆炸自燃了。
薛谦呼出一口烟圈,眯着眼说:“我在网上产经新闻版块看过照片,本市知名优秀企业家的介绍——就那种花钱雇人生拼硬凑的软文——这好像是简约地产集团的那位女老总吧,号称咱本地商界标杆式的传奇女强人!还是开豪车的,基本就是她没跑了……这种人出了事肯定先琢磨跑出境外,在机场把人给我截住!”
机场国际航线登机口附近,一个高个子移动标靶绕着迂回的路线蹭向某一趟去往欧洲航班的登机口。
这人包裹得好像身上携带了百八十种致命细菌病毒,全身上下能捂住扎紧的地方全副武装着,口罩厚得恨不能把自个儿憋死,也不敢让周围人透过一丝丝缝隙辨认出他模样。
他肩上还扛着一只大号登山包,手里拖着行李箱,名牌皮包手袋和箱包全部不敢带了,也没有助理和小秘帮着拎包,这一身淋漓的大汗全都闷在薄厚数层衣服里面自产自销,生生给他蒸出一个桑拿效果,都快虚脱了!
旁边座位上是两名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学生。女学生A瞟了一眼,拿笔杆子一点:“你觉得那人是谁?今天有人登这趟航班吗?”
女学生B翻看手里密密麻麻记录详细的近两周各路明星航班信息资料汇总,摇摇头:“没有这班,这人谁啊?不是咱们要等的人。”
女学生A很御姐地抖肩哼了一句:“不是明星他穿成这样干吗?浪费咱们注意力,神经病!”
包裹得如同丧尸的男子尾随在登机队伍里,这时两名出入境公安及数名便衣从四周悄悄接近,围成松散的包围圈。一名警员礼貌但很有威慑力地点了下头:“先生,您护照证件看一下。”
透过黑色宽边墨镜,那名丧尸眼神明显迟疑,还是掏出了护照,却在警员低头查看护照时手抖了。
“这是您照片吗?麻烦您把脸上墨镜口罩呼吸器什么的摘下来。”警员唇边甩出一丝无奈的冷笑,这家伙裹得忒么跟要进毒气室似的,还嫌目标不够显眼?
“我、我呼吸不畅,我有心脏病,我对雾霾严重过敏!今天PM指数两百六,摘了面罩我会死!”丧尸哆嗦着说。
这人一张嘴说话就露陷了,原本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一张脸,不慎露出一块足以暴露其身份的面部特征。为什么呢,因为这位爷的下巴忒显眼了,一说话下巴颏子突兀地抖动开合,那无比滑稽的鞋拔子脸几乎从防霾口罩里钻出来,再也藏不住首尾。
“简铭爵先生,我们有一件案子需要向您了解情况,麻烦您不能登机,随我们走一趟。请吧!”话音未落,几名便衣从左右架住简老二胳膊,为他维持着起码的体面但不容分说赶紧架走,远离围观人群视线。
简铭爵仿佛仍然陷在那一夜的惊恐情绪中,全然丧失掉从前在名流圈内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气质风度,全身颤抖着爆出辩解声:“不是我,我没做!我没杀他!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要害死麦允良啊不是我……”
麦允良?
围观人流中有年轻人爆出惊呼。
这人在机场试图出境逃跑,难道就是害死麦仔的凶手?
常年泡在机场的职业接机应援团们如潮水般一拥而上,纷纷掏出手机一路狂追冲下二楼跟拍!
抓人的便衣警员们都有点方了,腿脚竟都跑不过业余狗仔,前面一路跑,后面一路追!有人爆发出尖叫和怒骂,有人冲上去试图拉扯丧尸的拙劣伪装,扯掉了简铭爵的口罩墨镜露出真容……有人迅速抢发头条通知各大营销号,顺便附上照片和渲染式的爆料,“害死麦允良的坏蛋凶手企图跑出境外!今天中午在津门国际机场被警方围捕,万人围攻,当时场面惊险壮观!嫌犯据悉可能是本市知名富商企业家!”
……
另一位嫌疑人,并没有与简铭爵同行跑路。
简铭爵犯了跟梁有晖同样的路线方针错误,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逃跑,逃跑还有用吗?麦允良毕竟是个两岸三地拥有知名度的明星人物,不是谁家没名没姓的小猫小狗街边哪个路人乞丐,可以偷偷给警方塞钱了结一条人命的。这个人没了,警方迫于压力也一定要给外界舆论一个交代,一定会抓人,你跑能有用?
再说,如今这年代都讲求国际合作联网通缉了,嫌犯们一个个被引渡回国,你跑能躲开?下半辈子日子不过了吗?
简家大宅内一片气氛不寻常的死寂,掌门人简铭勋本来近日就因身体不适,糖尿病和高血压接连发作,住进海滨疗养院了,没想到不在家时出了事。家里的保姆厨子佣人司机,也都听见了风声,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简老二机场被捕万人喊打无比狼狈的照片,这时皆人心惶惶,私下里以眼神交流那天塌了般惊恐沮丧的心情,没准儿一个个已经开始备简历准备跳槽了,但谁也不敢吱声说出一个字。
家里的姑奶奶可还在镇宅呢!
主卧内欧式仿古镶珍珠玳瑁的梳妆台前,赵绮凤独自端坐,喝掉一小盅燕窝,漱过口,再上个晚妆,优雅的动作配上细腻白滑的皮肤精致媚人的五官,一身紧身干练裙装,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美艳大方且精明强干,再拿只手包就能出门参加圈内富豪晚宴了。只是沿着落地窗缝隙钻进来的一股海风吹开轻纱再吹上赵女士裸露出的大片脖颈,在皮肤上吹出一层战栗起伏。
保姆徘徊在门外,生怕自己因为带来坏消息而被牵连,战战兢兢小声说:“楼下有客人找您,是……是公安局来的……”
赵绮凤缓缓下楼,高跟鞋在楼梯上发出一串“啪嗒啪嗒”轻松悦耳的声音,临危不惧,丝毫都不怯场。她从楼梯位置居高临下望着客厅身穿制服的薛大队长,仿佛就是故意撑着一口气要和简铭爵那没用的蠢货做出强烈对比,发型妆容和身姿都维持着高贵从容的仪态。
薛谦不敢怠慢,亲自前来请人:“赵女士,有一件案子需要麻烦您去警局接受调查录个口供,请您跟我们合作。”
赵绮凤往她精心挑选的名贵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展示她保养得当引以为傲的修长小腿:“薛警官,您有什么事就这里谈吧,我认为没必要去警局。”
薛谦维持客气但不容置疑:“我们办案的规矩,是需要您和我们去警局谈谈,希望您配合。”
赵绮凤瞭对方一眼反问:“我看不出任何必要,我是嫌犯么?”
“成,那我打扰您几个问题,赵女士。”薛谦大刀金马地往简董事长家名贵丝绣沙发上一坐,“前日凌晨,您是否与简铭爵先生同时驾驶一辆金色宾利,途径市区最后停在北郊某地的三岔路口路基之下,在车陷入路边沼泽地时下车徒步离开,然后在二十六分钟之后上了前来接您回去的司机的车?我们有沿途和当地监控录像为证,也有司机的口供。
“第二点,赵女士,那辆宾利车并非属于您或简先生,车辆属于当日原本住在某酒店某房间的燕城朝阳户籍二十六岁男子梁有晖先生。你们二人开走了他的车,并在车中留下麦允良的大量血迹。港籍二十五岁男子麦允良更多的血迹发现于该酒店房间,该人已于当日凌晨差不多同时间在房内死亡。
“第三点,赵女士,麻烦您提供照片里这件羊绒质地大衣、咖啡色裙以及高跟鞋,我们需要化验您的衣物,看上面是否留有死者生物痕迹。请问衣服和鞋现在在哪里?
“此外,我们还在该酒店房间发现含有唾液DNA痕迹的酒杯和喝水杯,以及大量指纹,我们希望采集到您的样本进行比对,相信您不会拒绝这样简单常规的要求?
“总之,我们需要知道,您为什么会在关键时间段内出现在酒店案发现场,与死者麦允良有过怎样接触,曾经对死者做过什么,最后又为什么带着死者血迹匆忙离开现场并开走梁有晖先生的车,同时将自己的车不慎留在现场,事后又趁我们不注意悄悄再开走了?
“更多的细节证据,如果您还有兴趣听,可以跟我们回警局慢慢地聊。赵女士,请吧!”
“……”
敲山震虎,打蛇七寸,薛大队长知道赵女士架子大,估计不好说话,都懒得兜圈子,直接抛出嫌疑证据,这些问号你解释不清楚,你不是嫌疑人谁是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