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遥远的思念—古顏芯（１）

    「哇——所以你跟智峰学长成功约会了喔。」彤彤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声音也跟着拉高了好几分贝，学生餐厅里的学生纷纷回头望着我们。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你小声一点嘛。其实这又没什么，就像是朋友间的聚餐，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可别这么说。你光是这么做可能已经引起了学校女生们的公愤了。」彤彤快速地搅拌着手上的饮料。
    「你也形容的太夸张了。我只是觉得我和他应该不会擦出什么火花。」我耸了耸肩。
    「怎么说？」彤彤微微张大了双眼。
    「我也不会形容。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又有智慧，谈吐得体，行为也很绅士，家庭背景更是没话说，只是我总觉得和他有一种距离感。」
    「是因为他各方面太优秀让你有压力吗？」彤彤皱着眉。
    「也不全然是那种感觉。该怎么说呢？——比较像是两种不同频率的音波，处在一起缺乏了某种相融性，也可能是我们太不熟悉彼此吧。」我垂眸看着桌面。
    「话不要说得太早，缘份这种事很难说得准的。」彤彤放下了饮料杯表情认真了起来，「我希望你能认真看待自己的情感，才不会过分封闭自己而留下遗憾。」
    听完彤彤的话，我的心情整个遗憾了起来。这星期我无时无刻都在想，我当时应该要追出去的，纵使那只是一个很像吴承翰的背影。但毕竟那是这些年来陪伴着我心灵的影子，没有特别高大而且特别模糊，但他却在我心里一直有个温度，让我的世界不再冰冷。
    我叹了口气喝完了手上的柳澄汁。
    「你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寧，是有什么事困扰着你吗？」彤彤把手伸向桌面放在我的手背上。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天去咖啡店好像看到了那位我小学时的男同学。回来后我就一直想了很多事情。」
    「欸——是那位让你朝思暮想的小学初恋吗？」彤彤惊讶地睁大双眼。
    「才没有到朝思暮想，只能说是满怀念的一位同学，而刚好他是个男生。」说这句话时我感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热。
    「你不会没过去跟他打声招呼吧。」
    我点了点头，「虽然不能确定是他，不过我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我真不敢相信你会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心里在纠结什么吗？」
    「只是觉得对方应该不记得我了吧。毕竟小学时我真的不是一个讨喜的女孩，且如果真的认错就算了，若是假装不认识我，那我童年仅存的美好回忆，也会一併毁灭殆尽的。」
    彤彤用食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小姐，你未免也想太多了吧，根本是妄想症发作。人如果不懂得多一点正面思考，和幸福就永远会有那么一点距离。」
    彤彤像是老妈子上身似的，开始絮絮叨叨说了一长篇的人生道理。虽然我知道她只是为了我好，但我还是会觉得，她真的不懂得我心灵的伤口。那是一道外人怎么也看不见的伤口，一不小心触及到，许多不堪的回忆就会像血水不停地从伤口涌出，会让我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令人沮丧的情绪。那就像是块警示区域，我只要一接近就会嗶嗶作响，不断地提醒我不能再往那个地方靠近，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会让我情绪低落的状况。
    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鈐声，彤彤接起了电话。「你们到了吗？好，我马上过去。」
    「我们话剧社期末会有一场公演，最近我们都忙着在讨论公演的节目内容。顏芯，今天先这样喔，我们再找时间好好地聊一聊。有什么好消息可不要忘记告诉我喔。」彤彤双手握拳对我做出了一个打气的动作。
    在和彤彤道别后，我若有所思地走出校门，搭着公车准备前往我母亲长眠的思亲园。我每隔几个月总会找个时间去那里看看她，尤其是每当我心中有所罣碍时，我都会去到那里把自己的心事说给母亲听。那样心情似乎会得到那么一点点的好转，这种心灵的力量不知不觉陪我走过了许多难走的路。
    下了公车步行了几公尺，走进了思亲园，黑松木整齐罗列在走道的两旁。平常日时并不会有什么人潮，让整个园区更显得庄严。走道的底端矗立着一座高塔，看过去不是段长远的距离，但也可以把它看成——生和死的距离。
    还记得那是个下着小雨的放学后，我和吴承翰一起撑着伞愉快地讨论最近便利商店的抽奖活动，那是一个买两瓶保特瓶饮料就可以抽迪士尼钥匙圈的活动，可惜吴承翰的手气一直不怎么样，所以迟迟没有抽到。
    「小芯，今天是便利商店抽奖活动的最后一天了耶。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米妮的钥匙圈，我今天出门还有特地去庙里拜拜，所以今天一定会抽得到喔。」吴承翰看着手中仅存的零钱。
    「所以我今天早上看你在走廊罚站是因为这个？」
    吴承翰搔了搔头。「哈哈——有拜才有保祐嘛。虽然我因为迟到被老师臭骂一顿还被罚站，但神明看我这么虔诚一定会保祐我的。」
    「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其实也没那么想要那个钥匙圈，只是觉得那个样式很可爱而已。」
    「反正今天是活动的最后一天了，再抽不中我也只能怪我还不够虔诚了，早知道就应该用三跪九叩的方式爬到神明桌前。」
    「我觉得如果你把那些买饮料的钱拿去捐香油钱，可能都还比较虔诚一点喔。」
    「这种意义不一样，就像是你可能捐了一百元，对这社会的贡献还不如发善心去做件好事。」
    「那你是不是应该去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比较实际。」
    吴承翰一时语塞。「小芯，我觉得你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才没有伶牙俐齿，只是跟你相处时，觉得很自在，不知不觉想说的话就藏不住了。」
    「这样是好事喔。我想再过一阵子，你就可以参加演讲比赛了。」
    如果台下的听眾都可以变成你的话，我想那应没问题。这是我当时藏在心里头的话。
    我们走着走着就到了便利商店的门口，虽然我试图劝他不要再乱花钱了，但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去，到饮料区拿了两瓶饮料到柜台结了帐。店员拿出了摸彩箱让他抽，他先是顺时针不停搅拌着摸彩箱，接着又是逆时针搅拌着摸彩箱一会儿，迟迟都不抽出抽奖券。
    店员无奈地皱起了眉。「小朋友，这是摸彩箱不是搅拌器喔。你再不抽出来抽奖券都要被你搅烂了。」
    「大哥哥不好意思。再等我一下下，我快要摸到那个感觉了。」
    店员的脸变得更皱了。「请问一下那个是什么感觉？」
    吴承翰一脸得意地说：「当然就是，『哇！我中头彩了』的感觉。」
    店员握着拳脸上浮出了青筋。「我想一般人会比较能理解，『哇！我的头上掛彩了』的感觉喔。」
    「啊！有了有了，就是这张了。」吴承翰用力抽出了一张抽奖券放在柜台上。
    店员瞇起了眼看着他一边撕开了抽奖券，随即眼睛慢慢睁大，「唉呦，没想到你这小鬼能通灵呢，还真被你摸出奖品了。可以问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吗？」
    「就是那种摸到了会让你迫不及待又心跳加速，你只想飞快地把它抽出来的感觉。」
    店员歪着头，「呃……就像你尿急看到了厕所那样吗？」
    吴承翰皱着眉，「才不是呢，那是一种不好形容的感觉。」
    店员拿出了一个用透明封套包着的米奇钥匙圈放在柜台上。「这是你的奖品，哪天有梦到名牌记得要跟我说喔。」
    「啊？怎么不是米妮的。不能换吗？」
    店员摊开了抽奖券。「你抽中的是米奇的，样式是随机的不能指定喔。」
    吴承翰双脚一瘫，假哭了起来。「呜呜，真是造化弄人。老天爷，你怎么这么调皮，总是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呢。」
    我走近柜台把钥匙圈紧紧收进怀里。「没关係的，米奇我也很喜欢。」
    「那这样之前我们打赌我输了，我答应帮你完成的一个心愿，这样算达成了吧。」
    「啊——你不讲我都忘了呢。你早点讲我就会要你不要这么做了。」
    「你不喜欢钥匙圈吗？」
    「很喜欢。只是觉得……真正的愿望应该用在一些意义深远的事情上。」
    「那好吧。今天这样算帮你完成半个愿望了，你还有半个愿望可以使用喔。」
    「半个？半个愿望要怎么许？」
    「简单啊。就好比你许愿想吃一块蛋糕，但收到时可能只会剩半块喔。」
    「看来这样我可能只能许，『要你理一个帅气的发型给我看』之类的愿望了。」
    「哈哈——你真的好坏心耶。」
    我就这样跟着吴承翰一路嬉闹到我们每日分别的路口。他微笑看着我，我也带着笑容望着他，挥一挥手，总想着还有无限的日子等着我们，但却从没想过，这样的无限日子里，是不是还会有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