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面曲4 黑石莉央的指叉球（2）

    没想到我妻直美果真如她父亲所言，彻头彻尾是个生活白痴。
    莉央学姊赶紧拿起皮夹，匆忙奔向贩售部救援受困的直美。不到五分鐘，直美露出尷尬笑容拿着饮料和学姊一同回到座位。
    「好丢脸，我竟然买东西付不出钱，差点又变成诈欺未遂。」后来我得知这已不是直美第一次购物没带钱，每年总会发生许多起她所说的「诈欺未遂」，甚至用餐后忘记结帐便大摇大摆走出餐厅。
    「幸好有位热情歌迷帮我结帐，该不会差点因为这种事而上了八卦刊物。」
    「直美，请你放心，『文秋炮』野心没这么小，这点小事还不够格，下次干点大的，好吗？」莉央学姊没好气地念了直美。
    正当学姊碎碎念的时候，一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抱歉，请问您是我妻直美小姐吗？这是你刚才放在收银柜檯的手机。」贩售部的工作人员将手机递给直美，她的双颊红得像是烤熟的鲜虾。
    直美起身向对方鞠躬致谢，工作人员离去时再度开口：「昨天的节目很精采，我们贩售部的同仁都有看了，请直美小姐将来务必出来参选，这个社会需要你的智慧与能力！」工作人员毕恭毕敬说出请求后便迅速返回自己岗位。
    「我的天啊，直美竟然把手机给忘了！手机是偶像的第二生命，以后千万不能和你拍照，实在太可怕了。小茜，你最好也离她远一点，以策安全。」莉央学姊真的毫不留情指责糊涂的直美。「我看你现在除了歌唱的正统发音、气息训练课程之外，更需要上一下日常生活常识课吧？」
    「对不起，刚刚一时付不出钱，实在太紧张了，才会…」
    「直美，你昨天在节目上拉小提琴之后又滔滔不绝发表演讲，难道就不紧张？」
    观眾席发出欢呼声，主队打者敲出一支穿越游击区的滚地安打。
    「就像那样！」直美起身指着站在一垒上的跑者：「那就是他的工作，所以不会紧张。」直美似乎还处在惊吓阶段，说话有点没头没尾。
    「幸好手机离开身边的时间不长，以后真的要多多注意，我会提醒娜欧敏的。」我试图帮直美解围。
    「对了，差点忘记。」直美除了将饮料分给大家之外，还从购物袋内取出两顶可爱的粉红色主队球帽。「刚才就是为了买这两顶帽子而付不出钱，身上现金不够可是又被认出是bwithyou成员，所以才骑虎难下。」
    直美在购买饮料和餐点时，顺便逛了纪念品专区，发现新推出的春季女版球帽很漂亮，于是便选了两顶，赫然察觉钱包中的纸钞不够，打算使用电子支付又想不起自己设定的密码─有人说现代人设定各式各样的密码是为了对付自己而非骇客，永远只有骇客才会清楚你所设下各种密码。看来用在直美身上完全无违和感。
    就在她拨完求救电话后，一位身形略胖、头戴主队棒球帽身穿黑色长袖t恤的男子上前主动帮她结帐：「我…我妻直美小姐吗？我…我是你的粉丝，让我来就好。」直美不断婉拒，对方当下语气十分诚恳，进退维谷下，直美只好让对方先行结帐，等待莉央到来再还给对方。
    谁知粉丝结帐后说：「演唱会表演”想变成你怀中的sweetcat”时，请向b-2区两点鐘方向做出猫抓手势再比出爱心，可以吗？」男子说出请求后便匆匆离去，不顾直美的呼喊。
    「bwithyou的粉丝好热情。」我戴上粉红色的棒球帽，整体造型显得更为俏丽可爱。
    「那位歌迷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有来参加握手会。可是为什么我会被认出来？明明戴上口罩了。」扎起马尾、戴上帽子的直美蹙眉露出疑惑神情。
    莉央学姊翻了白眼后回答：「我说直美大小姐呀，你现在穿的可是拍广告的bwithyou特製版棒球外套，背面印着水蓝色的”naomi”（直美），口罩右上方也有小小草写b。重点是你穿着超合身短裤，一双超长美腿绝对是吸睛焦点，加上昨天的华丽演出，不被认出来才怪！我差不多可交接在圈内的名号给你了。」
    直美取下口罩喝了一口特调乳酸饮料后回应：「学姊在圈内的名号是什么？」
    「骚货偶像。」莉央学姊叹了一口气。
    直美差点喷出口中饮料：「欸…怎么这样！其实我在学校私下被传的绰号也是这个，一些女同学偷偷喊我『骚货天才』。」
    我掩嘴偷偷笑出声音，直美转头瞪了我一眼。
    「不知是褒是贬？不过只要抓住那条现实的界线，就会有属于自己的方向。」莉央学姊意有所指搬出方才的讨论话题。
    直美无奈地点点头，看来天资聪颖的她很快就衔接上莉央的思维。
    球场的广播系统忽然响起热门音乐，我和直美不约而同望向场内。
    「这不是我们竞争对手的最新歌曲吗？」我满腹狐疑为何球场会放出这首歌。
    「有些球员出场时，会播放属于自己的应援曲来增加气势，带动现场气氛，不过和我们一样，许多时候是异业合作的商业行为。」莉央学姊的解说点到为止。「那支位在东北的球队是bwithyou主要赞助商，下个月他们的王牌救援投手登场时会播放”紫阳花下saygoodbye”，恰好也是紫阳花的花季开始。」
    “紫阳花下saygoodbye”乃bwithyou的新歌，是斋藤圣来学姊搭配奥川佳织的wcenter（双中心）中板歌曲，副歌时却有快节奏的变化与难度不小的舞蹈动作。若以旋律来说，似乎有点不适合在紧张时刻播放。我摸了摸帽簷，模仿场上投手的小动作。
    「小茜，如同刚才说的，许多时候并不是我们可以做主，那些流着汗水、领着上亿年薪的选手也是如此，他们也有专属经纪公司负责薪资谈判、转队与接洽代言。对了，到时候佳织和圣来会一起去球场开球。」
    莉央学姊再次伸出自己的左手，看着自己待价而沽的美丽手指。
    一垒侧休息区外的鸟类吉祥物有模有样跳着竞争对手的舞蹈，卖力替本方选手加油。出于本能的竞争意识，我竟然双手合十暗自祈祷主队打者被对方三振。
    「喂！肥宅，你怎么去那么久？」球场一垒观眾席传出那股充满憎恨恶意的不满声。
    「我说过在外面不要这样叫我，我只是姓氏为三宅，因为生病所不太常出门，可是我不是宅男…」
    「好了、好了…真囉嗦。难得出门看球赛，你怎么还是穿黑色衣服？」
    「黑色显瘦啊！」
    「你的胖已经不是靠黑色可以修饰了。」
    「我是因为吃抗忧鬱的药才变成这样，不是贪吃或不运动，况且有些人的体内有肥胖基因（ob），即使喝水呼吸都会变胖…」
    「够了够了，我收回刚才的问题，你的话和体重成正比。欸，我们的午餐呢？怎么只有两杯小小的饮料？」
    「对不起，可以再给我两千元嘛？我把钱拿去买两顶球帽了。」
    「啥？那我们的帽子在哪里？」
    身形微胖的黑衣男把刚才替我妻直美结帐的偶遇一五一十告诉质问者，球场广播系统正播放某知名偶像团体的新歌。
    「马的，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吗？把辛辛苦苦打工赚来的钱就这样花掉？而且还真有缘，竟然这样也让你给当面遇见，虽然我们本来就是来监看她们的。」
    「娜欧敏的腿真美，如果可以『上』到她，刚才所花的钱就不算什么了。对不起，可以再给我钱嘛？我的肚子好饿。」
    「拿去拿去，拜託你别再乱花钱。欸…b-2区不就是演唱会时我所在的地方？还有今天那个贱婊子为啥没有一起跟来？」
    「对不起，我搞错时间，把日期提前一天，所以她临时去工作了。」
    「你这个脑残白痴，为什么跟那婊子有关的事总是办不好？算了，反正明天本来预定是小试牛刀。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们今天要和黑石莉央一起来看球？」
    「那个6ch网站上头什么资讯都有，我作了简单的程式可以抓出有用的讯息，没想到她们真的来了。对了，刚刚我在直美手机里头装了木马程式，所以幸运之神福尔图娜是站在我们肩膀上的。」
    黑衣男趁直美分心之际，迅捷地把自己手机连接到她的手机，用传输线直接埋下定位与窃听程式。
    「真是狗屎运。搞不懂你到底是白痴还是天才？拜託你以后用心一点，真正要行动时，没有出错馀地。」
    「天才与白痴有时仅在一线之隔，重点是能抓住那条现实的界线。例如…」
    「好了、够了，你快去快回好吗？快点试试看刚才的窃听程式。」
    观眾席发出叹息声，在偶像团体歌声加持下，没想到客队投手只花三球就把打者给三振出局。
    「活该，谁教你要选这么难听的应援曲。」充满不屑的訕笑声彷彿响遍整座球场。
    接下来的球赛节奏加快，双方维持0-3的局势直到第七局。客队再度形成满垒，先发投手气喘吁吁，球队总教练亲自喊暂停后走上投手丘，拍了拍先发投手的屁股后将他换下。一位洋面孔的投手吐了口气后，快步跑上投手丘，球场广播系统播放出一首轻快的摇滚乐歌曲。
    「竟然还有西洋歌曲耶！歌词还提到了『猫王』elvis。」天生吃不胖的直美吃着莉央带来的洋芋片。她一时间没办法跟着哼唱，但是高学歷、音准又好的直美已经能够轻哼出副歌部分。
    “nowandy,didyouhearaboutthisone?
    tellme,areyoulockedinthepunch?
    andandyareyougoofingonelvis?
    heybaby,areyouhavingfun?
    ifyoubelievedtheyputamanonthemoon
    manonthemoon
    ifyoubelievethere'snothinguphissleeve
    thennothingiscool”
    「哎！这是r.e.m.在1992年发行的『月亮上的男人』（manonthemoon），好古老的歌曲喔！」我凭藉记忆中的旋律，说出这首歌的歌名。爸妈很喜欢这首歌曲，耳濡目染的我也能跟着哼唱起副歌。
    「小茜不愧是音乐小百科，大家口中的人体行动点唱机。」莉央学姊对我鼓鼓掌。
    「这首歌的歌词有点怪怪的，小茜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吗？」直美用右手拍打自己的大腿向我提出疑问。
    “manonthemoon”在1992年发行并且在1999年改编成同名电影，由喜剧天王金凯瑞主演。r.e.m.主唱michaelstipe藉由这首歌向美国已故的喜剧明星安迪考夫曼（andykaufman）致敬，因为他生前喜欢恶作剧或精心设计诡计放在表演之中，不少人认为他在35岁过世根本就是一场大骗局，犹如当初美国太空总署nasa的「阿波罗登月计画」，其实是齣登陆月球的阴谋戏剧，故取名为「月亮上的男人」。这首歌和安迪考夫曼的短暂绚烂一生被引申为娱乐大眾的完美骗局！
    「草野茜好厉害！竟然知道这首歌曲的缘由。」黑衣人拿着自己的手机开啟窃听程式后发出讚叹。
    「虽然她们是个婊子团体，不过昨天节目最后的结尾真是出乎意料精彩。」
    「对吼，我那时因为临时要打工，没能看到草野茜的最后抉择。」
    「一边窃听一边光明正大用望远镜窥视，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发出笑声的黑衣人同伴正用高倍数望眼镜查看坐在对面三垒的草野茜三人。
    主队救援投手热身完毕，炯炯有神看着捕手打出的暗号，摇了三次头之后终于点头。
    「学姊，你知道这位投手擅长的球种是什么吗？」
    「他是本季新加盟的选手，据说球速可以达到将近160公里，这速度对人类肉眼来说已经是极限，只有不到0.2秒的时间可以做出反应，所以他应该会用速球硬拚吧？可是他也有『指叉球』这项危险武器。」
    「指叉球？」这次换直美兴致高昂问道。
    莉央学姊从背包中拿出一颗全新的棒球，亲自示范给我们看。原来是只用食指和中指叉开夹住球，拇指在球的下方轻轻扣住。莉央学姊的手太小，没办法完全作出精确示范。
    「球丢出去后会让打击者误以为是快速直球，但是在本垒板前会急速下坠，那时打者已经出棒来不及修正或收棒了哦！」学姊作势投出指叉球。「日本第二位进军美国大联盟的超级投手野茂英雄，当年就是用这颗球加上龙捲风式的投球姿势，骗倒不少强打者。」
    「好厉害的变化球，为什么现在不丢呢？」
    「现实的那条界线真的很重要，指叉球威力虽强，可是容易暴投也难以控球，万一没有旋转或是掉下来，对手很轻易就能敲出长打，现在是满垒状态，要是暴投或失投就完蛋了！他是新投手又有超快速球，为了让教练信任他，肯定不会在此刻丢出指叉球。打者和他正在做心理战，准备打他的快速球。」莉央学姊的分析很有道理，解说清晰又深入，简直可以当专业球评。
    「不，他选这首歌曲本身就是心理战，他连摇三次头，一定是想拚指叉球，一切都是骗局与假象。」就在我信誓旦旦说完之后，洋投猛然出手，一颗漂亮的指叉球急速在本垒板前下坠，打者反应不及，勉强出棒打到球的上半部，形成软弱无力的投手前滚地球，投手迅速下丘捡起球后先拋给捕手，捕手再用力传向一垒，漂亮的双杀守备化解危机。投手振臂一呼，右手指向天空，彷彿向安迪考夫曼致敬。
    直美和莉央学姊起身喝采，全场观眾也报以热烈掌声。在攻守交替之际，球场再度响起歌声，这次是bwithyou一年前发行的”才不要变成cinderella”，同时球场大萤幕竟然映出我们三人起身加油的画面。
    「糟糕，被发现了。快点面对镜头跳一段这首歌曲的舞蹈，然后做出bwithyou出场手势。」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头号王牌兼队长，莉央学姊临危不乱做出指示。
    我们三人随着歌曲简单跳了一段舞蹈，动作整齐划一，最后一起比出属于bwithyou的手势后对镜头挥手与比出手指爱心。现场掌声如雷，宛如超迷你演唱会。
    「该闪人了。」莉央学姊拿起手机拨给场外的保母车；我和直美收拾物品后赶紧先行步向球场出口。
    「春菜姊，这就是我所能给她们的礼物，希望她们还喜欢。现实的界线有很多，说不定半年之后，我就再也无法给她们任何东西了。」
    莉央回头望了一眼球场观眾后，昂首阔步离开三垒观眾席。
    半年之后，黑石莉央宣布正式从bwithyou「卒业」，并且加入新的经纪公司，展开自己的单飞人生，也顺利帮家乡球队在隔年开幕战开球，替自己丢出漂亮的一球。
    「她们要先离开了，我们咧？」黑衣人看着望远镜对直美的离去显得依依不捨。
    「阿宅，我们的目标不在而且有窃听程式就更方便，随她们去吧！看完这场假球再走，顺便思考计画的周延性。喂，这个拿去！」
    「这是昨天节目草野茜的访谈高潮耶！」黑衣人显得喜出望外。
    「记得要戴上耳机，因为等一下会有很难听的歌曲。把你的手机给我，让我听听她们的对话。」
    黑衣人戴上耳机，默默交出自己手机后，全神贯注在手上萤幕的画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