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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大龄宠妃 第80节

    萨日娜不懂那些文绉绉的,只找了块热毛巾来给丈夫擦汗,装模作样道:“你呀,比不过人家就别逞能,这会子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根敦两眼紧闭,嘴里还嘟嘟囔囔,仿佛很不服气似的。
    乾隆爷大获全胜,也不跟他计较,只让王进保好生送他回去,这厢又望着郁宛笑了笑,颇有些炫耀架势。
    郁宛感叹,万岁爷这争强好胜的性子,真是在哪都不落下。
    她又哪晓得爹娘合演了一出戏,不管怎说,皇帝对勒扎特部的印象更好了。
    次日根敦因为宿醉,不得不留在驿馆休养,乾隆深觉惋惜,便派人送去口信,请他好转之后务必再来,翁婿俩还有好多乐子可寻呢。
    郁宛看出皇帝这是上劲了,她爹这个牛皮大王遇上乾隆这个天底下最自信的男人,可不就成了天雷勾地火?偏她爹也是轻易不肯认输的,皇帝自然要比到他心服口服为止。
    郁宛懒得理会这帮幼稚的老男孩,每日只带着萨日娜到御花园各处赏景,或是留在屋里做针线,萨日娜对宫里花色繁多的绣样很感兴趣,连鞋底都得凿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萨日娜嘴里说着无用之技,转头却认真钻研起来。
    郁宛就发现额吉还是颇有些小儿女情态的,奈何嫁了根敦这么个心思简单的大老粗,自个儿也不得不变成女汉子,帮他掌管家业,治理部曲,可在内心深处还是挺爱美的。
    郁宛悄悄道:“别说鞋底鞋面,宫里光是寝衣都有一百种纹样呢。”
    萨日娜微微脸红,“里头的衣裳那么费心做什么?又没谁看。”
    “阿布会看呀。”郁宛吃吃笑着,“不如我让制衣局给您做几件,或是您亲自去瞧瞧也使得。”
    萨日娜一面骂着轻嘴薄舌的丫头,一面却身不由主被郁宛给带了过去,仅半个时辰,她就预定下十来件寝衣,其中不乏偏性感的款式,横竖布料都是现成的,做起来也方便。
    制衣局坚持不肯要银子,萨日娜只得将土仪送了几袋过去,聊表谢意。这会子她方对女儿在宫里的地位有了明确认识,原来琪琪格真的很得宠。
    郁宛笑道:“回去之后您就可以穿给阿布看了,看他有何反应?”
    “他?简直对牛弹琴。”萨日娜嗤声,年轻的时候就不会对她说情话,人老珠黄就更不会了,再说夫妻俩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玩那些肉麻把戏作甚?
    郁宛道:“您试试嘛,这有什么好害臊的。”
    一席话说得萨日娜低下头去,或许她真可以做做看?她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挺有信心的,哪怕岁数上来微微发福,皮肉倒还紧实,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至少在根敦眼里如此,不然也不会现在还保持五天一次的频率。
    多少老夫老妻都是各睡各的。
    她清清喉咙,“你别管了,怎么进了宫越发没大没小?连你额吉都敢打趣。”
    郁宛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不管离家多久,总归是您的小棉袄嘛,难道您舍得脱掉?”
    萨日娜哭笑不得,这孩子!
    永和宫一片其乐融融,西边仅一街之隔的承乾宫此刻却是暗流涌动。那拉氏天天派几个姑姑到和贵人处教授《内训》,而和贵人也真个借着养病之名没出来,那拉氏便让她们在窗下诵读,这波累了再换一批,总之不让和贵人清净。
    两方面僵持不下,似乎谁都不肯让步,而乾隆爷则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充耳不闻——他这会子满腹心神都想跟草原来的勇士较量呢。
    这日那拉氏忽然叫了郁宛过去,郁宛还以为要问她养胎养得怎么样,准备了一肚子草稿,哪知那拉氏却叹道:“和贵人昨夜自缢了。”
    郁宛一惊,忙问道:“人救下了不曾?”
    自然是救下了,否则六宫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早就闹翻了天。那拉氏也没想到和贵人如此气性,她不过找人训了她两句,当晚上便投缳了,亏得守夜的小太监被尿憋醒,瞧见一个黑影挂在窗前,这才慌忙将和贵人放下。
    那拉氏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倘若和贵人真个香消玉殒,皇帝会怎么看她?势必会猜忌是她下的毒手。
    那拉氏实在没办法,身为嫡妻,她无力阻止丈夫宠幸妾室,可作为皇后,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宫里尊卑失序、规矩颠倒?何况还有太后的嘱咐在里头。
    “本宫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是个能干的,想请你帮忙劝劝和贵人。本宫也不求她处处恪守宫规,对本宫尊崇有加,好歹得做做样子吧?”别叫她夹在太后跟皇帝中间为难。
    那拉氏实在心力交瘁,她掌管六宫多年,可因为行事之风,与嫔妃并不亲近,何况又有个处处温存的先皇后作比照,满打满算也就婉嫔还能体谅她苦衷。可婉嫔更是个木讷性子,叫她去说服和贵人,还不如让她自己上吊。
    望着那拉氏憔悴青白的面容,郁宛没奈何,只得同意。
    第100章 劝说
    回到宫中, 郁宛便开始冥思苦想。她深悔自己不该轻易答应,虽说和贵人勉强算是她邻居,可让一个心死之人重新拾起对生活的热情, 这比扁鹊生死人肉白骨更不靠谱——和贵人与那拉氏并无恩怨,犯不着为了赌气就去寻死, 多半还是借题发挥, 想要给她倒霉催的亡夫霍集占殉情。
    可和贵人连满语都说得磕磕绊绊,她对回部语言亦一窍不通, 这不成鸡同鸭讲了么?
    郁宛只得请那拉氏帮忙找个翻译, 这才硬着头皮准备造访承乾宫。
    萨日娜得知之后, 很是踊跃地道,“我陪你去。”
    郁宛知道额吉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您就别管了,这也不是好事。”
    说不定还得碰一鼻子灰呢。
    萨日娜一本正经道:“那额吉更得帮你了, 难道看着你被人欺负?”
    郁宛知道女人的八卦天性难以扭转, 只能由得她去,母女俩带上见面礼来到一墙之隔的承乾宫外,本以为会吃点闭门羹,哪知侍女草果却很轻易地放行——郁宛认得正是第一天帮和卓氏传话的那位。
    草果脸上也有些忧愁,她伺候和贵人这些天,就没见她说过几句话,一日三餐倒是照常吃着,可用了膳就回房躺下, 甚至不见她洗漱更衣。说也奇怪, 即使这样和贵人身上也是香喷喷的, 没有半点腌臜臭气, 草果愈发心生敬畏。
    她知道皇后派人来教规矩, 可也不敢反驳,本想劝和贵人好歹跟着学学,可一看和贵人死气沉沉的模样,就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那几个嬷嬷在窗下背书的时候,和贵人就躺在枕上静静听着,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草果原以为日子也就这样,尽管有皇后刁难,六宫嫉恨,可皇上毕竟还是很宠爱小主的,说不定小主会渐渐想开些。可晓得昨晚上才眯了会子眼,就听见廊下的小邓子在那鬼哭神嚎,草果这才明白出了事,赶紧帮着将和贵人救下,亦不敢隐瞒,当天就禀报了皇后,心里着实捏了把汗,嫔妃自戕是重罪,非但牵连家族,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亦脱不了干系,和贵人许是不想活了,可她还等着安安稳稳攒到二十五岁出宫呢,哪里肯将前程赔在一个死人身上?
    如今见到豫嫔便如见到救星,赶紧竹筒倒豆子般把什么都给说了。
    郁宛只在小说里见过这种真爱至上的角色,乍一听还有点不适应——她若有和卓氏这般美貌,早就开开心心养小狼狗去了,哪会为死人守身如玉呀?
    萨日娜倒是感叹,“先瞧瞧再说吧,她也实在可怜。”
    郁宛看着她的反应,忽然突发奇想,“额吉,您在嫁给阿布之前不会也有过心上人吧?”
    萨日娜给了她一个暴栗,“胡说什么!你阿布对我可是一见钟情。”
    不同于草原上看对了眼就走到一起,萨日娜那时候颇有点盲婚哑嫁的意思,她阿布原也是附近部族的小头目,麾下牧民虽少,约略也有几十口,可因被乌梁海劫掠,寨子里损失惨重,额吉因此怄病了,阿布则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帮她找了桩亲事——他跟根敦原有些私交,不过两边势力相差太大,不敢妄起高攀之念,起初是想请根敦帮忙把她嫁出去的,可根敦一见她就喜欢上了,誓要娶她做正房,萨日娜虽觉得这汉子其貌不扬,可与其嫁给素昧平生的,还不如知根知底的强,因此便答应下来,之后根敦为她料理好双亲丧事,也安置了那些牧民,萨日娜便死心塌地跟了他。
    她对根敦倒是没有很强烈的感情,不过相濡以沫,无形中早就谁也离不开谁。
    郁宛炯炯有神,“所以您还是盼着能有桩轰轰烈烈的艳遇吧,怪不得羡慕人家死生契阔呢。”
    萨日娜没好气,“快进去吧,就会说嘴!”
    心里暗暗好笑,根敦跟没张嘴似的,生出来的姑娘倒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看来还是随她。
    二人进了内殿,门缝只虚掩着,但郁宛还是小心地敲了敲,里头传来沙哑的轻声,“进来。”
    郁宛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只见和卓氏仍穿着那身白袍坐在床头,脖颈上淤痕点点,依旧无损其容颜——哪怕已是第二次见,郁宛依旧会被这位的美貌给惊到。
    萨日娜神情倒是平常,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自家琪琪格,那些弱不禁风吹吹就能倒的更不消说了。
    郁宛一时倒不知如何张口,直接说皇后命她来探望的?好像太冰冷了些,在和卓氏看来她们这帮皇室中人本来也都是些刽子手。
    那难道问她脖子上的伤要不要紧?听声音也知道十分难受,昨晚应该勒了有一阵,何况她跟和卓氏本就不熟,贸贸然跑来关切,倒好像幸灾乐祸似的。
    郁宛正斟酌措辞,萨日娜却十分自来熟地挤上前去,“姑娘,你叫什么名?”
    又朝跟来的小太监努努嘴,让他帮忙翻译。
    小太监只能无奈照办。
    郁宛扯了扯母亲衣袖,“额吉。”
    这么突然问话会不会太冒失了些?又不是审犯人。
    她以为和卓氏会动怒,哪晓得这位沉默了一会儿,却轻轻开口说了几个字。
    小太监照样译成满语,“她说叫法蒂玛。”
    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像法拉第跟玛莎拉蒂的组合体,郁宛鼻尖流汗,这绝世美人的名字可真是一点都不绝世。
    萨日娜的反应就正常多了,照例客套了一番,然后便开始自我介绍,说她是从蒙古来的,女儿三年前入选,这回是因为有孕才入宫探望云云,又问起法蒂玛生平。
    太长的句子,法蒂玛显然难以作答,草果便从旁帮忙解释。
    萨日娜听罢便一拍巴掌,“唉哟,原来你也是许过人家的,可不就跟琪琪格一样!”
    大约这点共通之处触动了法蒂玛心弦,本来如泥胎木塑般的美人眼珠忽然动了动,向着郁宛看来。
    郁宛囧囧地举了下手,“你好。”
    萨日娜便热情地将郁宛那三个未婚夫的惨状给讲述了一遍,又问对面是怎么回事。
    法蒂玛神色木然,“我的丈夫不是死于意外,他是战死的。”
    哪怕这场战争的起因并不正义,在她看来也是死于一个男人的抱负和理想——霍集占是她打小便仰慕的英雄,她自然不可能轻易忘却他而投入别人的怀抱。
    郁宛忍不住插话,“他不是把你休了吗?”
    为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作践自己实在不值得。
    小太监同声传译过去,法蒂玛愤愤道:“他是为了我才写下休书的。”
    原来当初两边战事一触即发,霍集占知晓成王败寇,他自己倒是担得起责任,可他担心一旦战败,妻子会因这层身份受到牵连,因此才狠狠心将其休弃——法蒂玛本来不愿意离开他,可丈夫意志决绝,她这才含悲忍泪回了娘家,后来回疆叛乱被平息,她又被父亲送到宫中,作为两邦交好的礼物,要不是记挂着霍集占遗愿,要保护那些族人,她本待在城破之时便要自尽的。
    萨日娜唏嘘道:“真是个可怜孩子,那你母亲呢?”
    法蒂玛哽咽,“我阿娜早就不在了。”
    这世上除了霍集占,最疼她的就只有阿娜,阿里和卓口口声声说爱她,结果还是问都不问一句就让她改嫁,若阿娜在世,一定不会不顾她的心意,愿意她为霍集占守贞的。
    萨日娜道:“但你贸贸然寻死,可有考虑过你阿娜的心情?”
    法蒂玛垂泪:“阿娜也会愿意我去陪她吧。”
    萨日娜神情严肃,“谁说的?当娘的总是希望孩子过得好,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去叫她舍弃性命。当初琪琪格跟你的处境何其相似,也是终日茶饭不思,差一点活不下去,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受苦吗?可只有熬过这一关,往后才能变得坚强,倘若你阿娜泉下有知,她会希望你轻易放弃生命吗?”
    郁宛:……
    她额吉居然还有这么哲学家的一面,真是意想不到,不过拿她举例是几个意思?她根本就没为那几个倒霉鬼伤心过呀,更别说败胃口了,天天三大碗饭吃得香着呢——这么多未婚夫,若个个去悼念,哪里忙得过来?
    再说又不是因她而死的,她才懒得自责。
    不过看法蒂玛似乎有所动容,郁宛还是很配合地垂下头去,拿帕子搵了搵眼角。
    法蒂玛相信了,眼泪却变得愈发汹涌。
    萨日娜轻轻为她拍着背,安慰道:“傻孩子,霍集占若待你一片痴情,你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成全他的遗愿,保护他的族裔,若连你都走了,剩下那些人岂非只能任凭宰割?又有谁记得为他燃一炷香火,安慰九泉下的亡灵?孩子,你不能这么自私呀!”
    法蒂玛伏在她肩头,哀哀痛哭起来。虽然萨日娜的言语经过翻译后有些生涩,可对她来说却同样动人,一直以来她最怕的就是霍集占谴责她负心,故而不顾一切地想追随他而去,但,霍集占真的会高兴她这般举动吗?
    萨日娜道:“这世上往往苟活才最艰难,你不能为了逃避责任就选择那条更轻松的道路,若你真觉得对霍集占有愧,就用余生来好好补偿吧,这是你应该背负的。”
    郁宛才发现母亲的洗脑功力还挺强,这么快就把和贵人说得无地自容了,但看起来她已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倒是好事。
    郁宛又自作聪明地从旁帮腔,“据我所知,你信奉的教义是不容许自裁的吧,就不怕真主阿拉怪罪?”
    法蒂玛无语地看着她,人都死了,怪不怪又能怎样?
    郁宛:……那你们的信仰还挺灵活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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