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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143节

    “裴大人今日过来,是急着与我商议南下之事?”燕承诏一边斟茶一边说道,“武官衙门的茶水糙,裴大人不要介意。”
    “非也。”裴少淮说笑道,“只是想感慨一声,皇上竟肯‘割爱’,把身边的爱将派出去。”
    燕承诏应道:“皇上肯把裴大人外派,才是最大的‘割爱’罢?”说罢瞟了一言裴少淮。
    裴少淮一愣,苦笑道:“罢了,你我之间就不要这般互捧了。”紧接着说明来意,道,“我今日过来,是向缇帅大人表示歉意的。”
    “何来歉意一说?”
    “因为开海一事牵扯到燕缇帅,让燕缇帅与妻女分隔两地。”
    燕承诏刚端起茶,闻声之后顿住了,侧过脸来,问道:“裴大人打算只身南下?”未等裴少淮应答,燕承诏先呷了口茶,自言道,“反正我是要拖家带口随行。”
    脸上露出几分“俗”气。
    这回反轮到裴少淮怔怔了,先前不打算带上时月和小南小风,是担忧妻儿的安危,可如今有燕承诏领军一路护卫,或可以再考虑考虑。
    燕承诏见裴少淮怔怔出神,揶揄道:“裴大人心已不在此,还是早些回家考虑、商量罢。”
    “是矣,是矣。”裴少淮回过神应道。
    一开始觉得分离几年并不难,可每日一抱起儿女,便会心生不舍,且这份不舍日益浓郁着,叫裴少淮不敢想象真正道别的一日。
    他是如此,时月又何尝不是?
    ……
    四月下旬,这日风和日丽,礼部已监造好新科状元牌匾,天子下旨,再赐景川伯爵府“三元及第”牌匾。
    礼部官吏扛着牌匾自御街出来,绕城一周后送至伯爵府,一路锣鼓喧天,引人瞩目。
    士子们原以为裴家只是一门两状元,岂知是兄弟皆三元。才消停没几日,茶馆、酒肆中再次满是裴家兄弟的话题。
    自大统以来,大庆朝只出过四位三元及第,单单一个景川伯爵府就占了两个,试想,祠堂之内并列悬挂着两面“三元及第”的牌匾,是何等光耀之事。
    有好事者把裴少淮两兄弟一路科考的文章集齐,研读之后,皆不得不佩服——从三阶童试到秋闱、春闱,十数篇文章里,能看得出他们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到今日的。
    院试文章笔力不足,秋闱里修正了;秋闱文章见解不够独到,春闱里修正了。书局刊印两兄弟的文章,装订成册,得以大卖。
    状元的文章,也并非天生完美,士子们广受鼓舞。
    两兄弟年少求学时的一些小事,被人挖出来津津乐道。有茶楼嗅到了商机,想以两兄弟为范本,添油加醋写一话本,做说书的生意。
    名字便叫《一门双杰》。
    岂知茶楼掌柜重金找了不少书生,想让他们妙笔生花把话本写出来,谁知几日过去,未有一人写得精彩,书中人物总是少了那股文气。
    这日,一位写话本的书生实在无从下笔,一怒之下,把书稿从阁楼上撒下去,身子探出窗户,有些癫狂高呼道:“一门出双杰,兄弟两三元,话本子都不敢这般写!”
    那茶楼里本就是士子居多,连连凑过来看热闹。
    有人揶揄书生道:“你一个杜撰捏造的,写得还不抵实际的精彩,茶客们可不依。”
    又有人道:“若真有人知晓他们兄弟平日里是如何读书、写文章的,不必写成话本,某愿意掏这份银子。”
    “可见,故事可以杜撰,可学问是杜撰不来的,咱们还是踏实读书为好。”
    许多人应声附和。
    阁楼上那位书生怒气冲冲回了一句:“谁能写谁写去,总是我不写了。”闭上窗户自个消气去了。
    茶馆生意未能做成,却也成就了一桩笑谈。
    ……
    兄弟两三元,伯爵府无暇大贺一场,因为少津婚期已临近,所有事都在紧锣密鼓筹备着。
    少津婚前特地抽出一日,去往徐尚书府,说要带段夫子去个地方。
    夫子自然乐呵呵应下了。
    再次登至京郊芒山山顶,那里种有一片桃花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下桃花已结果,山上桃花娇正浓。
    少津推着夫子在桃花林间小径穿行,落花带着些露水,染湿衣襟,少津说道:“夫子,山上的桃花,也终于到了开放的时候。”
    夫子应道:“开得真好。”
    第152章
    昔年,伯爵府受人欺辱时,兄弟俩为撑起门楣,刻苦读书。
    兄长驰骋在前,弟弟直追在后。夫子担忧少津年少、心性不稳,急于求成无异于拔苗助长,遂将少津带至芒山寺,以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来开导少津,劝他未及花期莫图花开。
    令得少津放慢了步子。
    年少之事,少津铭记于心。
    现如今,在兄长状元及第三年之后,他亦独占鳌头、位于金榜之首。岁岁桃花颜未改,翩翩少年已不同,少津今日今时终于得以同夫子道一句“桃花开了”。
    夫子伸手,接住了几片零落的桃花瓣,脸上满是喜意,感慨道:“莫论山下结子桃树,或是山顶桃花正盛,花开花尽总是春。”
    又远望道:“昔年耕耘,了幸种得堂前三两树,夫复何求桃李满天下?”能有少淮少津和言成言归几个,足矣。
    少津笑言道:“夫子是‘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一身才华,隐于俗世。
    山顶湿寒,少津不敢让夫子久待,看过桃林盛景后,说道:“夫子,我们回去罢。”
    夫子点点头。
    归去路上,少津同夫子说道:“夫子,大哥他……他要离京外任了。”来年启程后,一去数载,不知何时归来。
    段夫子并不诧异,反是欣慰点点头,说道:“不远探无以得‘深’,不得‘深’何以成‘渊’?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伯渊他生于此城内,却不只是此城的。”
    “学生必不辜负兄长的一番苦心经营。”
    “你能明白他的用意便好。”
    ……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尤为之快,转眼到了裴少津迎娶陆家小姐之日。
    满城花烛动,萧鼓迎新婚。
    裴少津已被朝廷授为从六品的翰林编撰,今日大婚,穿了一身崭新的六品官袍——内着立领素衣,白领至裔,再着圆领青袍,身前是鹭鸶补子,腰束革带,脚穿黑缎官靴。
    少津承了沈姨娘的白皙肤色,着此青色官袍,更显文质彬彬,一怀文气。
    迎亲队伍已准备就绪,只待吉时到,少津便可登马。看着日晷上的影子渐渐斜长,少津开始有些紧张,反复整理衣装,保持平整无褶,嘴中又念念有词。
    一点都不似考场上那般沉着冷静。
    裴少淮见到弟弟这般焦急紧张,心间一乐,想起自己大婚那日,弟弟反反复复端来点心,当着他的面吃得甚是香甜。于是乎,裴少淮也想“报复报复”少津。
    裴少淮特意端来少津平日里最喜欢的点心,又抱来小风,假借小风为话头,笑说道:“小风,这可是你二叔平日里最喜欢的点心,给你二叔取一块,叫他垫垫肚子。”
    小风竟出奇配合,真用小手抓起一块点心,伸到二叔跟前。
    侄女给的,叔叔岂能不接,少津正打算接过点心,谁料小风又收回了手,揣在怀里不肯给二叔了。
    还冲少津笑。
    被大哥父女这么一取乐,少津总算松快了一些,没那么紧张了。
    远山夕阳佳,飞鸟双双还。吉时已到,奏乐声起,裴少津骑上骏马,前往陆府迎亲。
    街上茶楼里,颇多士子像寻常百姓一般,争相围观。无他,新科状元迎娶京都才女陆亦瑶,不管是“状元”还是“才女”,总有些话题在里头的。
    士子高中状元,才女含情相许,正是那话本子里最是常见的桥段。
    ……
    另一头,陆府嫁女,办得好是气派风光,已经到了大婚这一日,仍有亲朋络绎送来贺礼添嫁妆。
    贺客盈门,比陆府迎娶新妇时,还要更热闹几分。
    闺房内,陆亦瑶身穿大红喜袍,领披霞帔,头上尚未戴上凤冠。昔日里敢主动亲吻少津的娇俏少女,因长了年岁而多了几分端庄。
    然性子里是没变的,她仔细听着院外的动静,又不时往外张望几眼。
    陆家祖母为孙女挽起最后一缕发丝,额前碎发悉数梳入了发髻中,眼中微红,她语重心长说道:“瑶儿,从今日起你便要嫁予裴家二郎为妻了,祖母叮嘱你的,你要牢牢记着。”
    陆老夫人再次嘱咐了一番,说道:“在这京都城里,但凡是嫡出是个长进的,少有人家还会倾力栽培庶出,裴家是个例外,便可见得其家风清正。从前伯爵府里的事与你无关,但你今日既得了状元郎的风光,往后便要想着替夫君还一还这些情,免得叫他在中间难做。”
    又道:“祖父教你读书识字,你又有了些才名,这是个好的,却不能因这些虚名,在府上自视清高孤傲。”
    陆亦瑶嫁入裴府,要侍奉嫡母为婆婆,陆老夫人不得不多叮嘱几句。古来媳妇难做,庶子媳妇更是难做,她有这些担忧也是正常的。
    “祖母,我省得了。”陆亦瑶应道。
    正说着,远处依稀传来些奏乐声,渐渐响亮——迎亲队伍来了。过了大概一刻钟,大门外开始喧闹起来,是陆家人在拦亲,新郎官一一应答后,又不时传出阵阵叫好声。
    陆亦瑶一想到裴少津从容应对、应答如流的场面,脸上多了几分羞色。
    拦亲临近尾声,有喝声道:“请新郎赋催妆诗——”
    不多时,催妆诗出,叫好声迭迭不觉,叫人好奇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诗。随后,催妆诗送入闺房中,递到陆亦瑶手里。
    陆亦瑶红唇微动,低声读道:“笙歌响彻催时少,合卺酒后夜迢迢。良辰将至妆未成,自有裴郎为卿描。”
    催妆诗意为,今日大婚,一路笙歌前来迎娶,日暮将尽,迎娶新妇的时辰所剩甚少。所幸,喝下合卺酒后,夜里时辰还长。吉时已到,不能误了时辰,娘子若是妆容未成也并不打紧,长夜漫漫,自有夫君为你烛下画眉。
    用一首俏皮的小诗,催着新妇快快妆成,盖上盖头随他回家,正是“催妆诗”的精髓所在。
    诗中,少津以一句“夫君替你画”来催妆,倒也有趣,无怪博得众人连连叫好。
    “尽会贫嘴。”陆亦瑶轻声揶揄道,将纸张折好,收进了袖口中。陆老夫人为她戴上了凤冠、盖上了盖头。
    诸多礼节一一行过以后,裴少津终于娶得美人归来。
    ……
    夜深时,伯爵府中的宾客陆陆续续散去,只剩些好酒者依旧畅饮着,不时传出欢笑声。
    裴少津贪吃,却不贪杯,论起酒量,他比长兄还要差些。自知酒量不好,裴少津今晚不敢多喝,以免误事。
    又因他肤色白皙,喝了几盏酒后,两颊格外红彤彤的。
    所以,当他用喜杆挑起陆亦瑶的盖头后,陆亦瑶抬眸一看,噗呲笑出声来。
    “二郎这脸颊,可比妾身抹了胭脂还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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