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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光 第42节

    他转身,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俞心桥:“你拿着,我去吧。”
    目送他下楼的背影,俞心桥怕他破费,在他身后提醒道:“不要那种带玫瑰花帽子的,普通的就好!”
    徐彦洹还是买了带玫瑰花的可爱多,说小卖部没有普通款。
    俞心桥不疑有他,拆开包装就咬了一大口,从胃一直冻到天灵盖。
    好在牙口不错,还能抓住夏天的尾巴一饱口福。
    徐彦洹只买了一支雪糕,趁俞心桥在吃,他从塑料袋里拿出蚊香,把支架在地上摆好,另一只手按动打火机砂轮,让窜起的火苗点起一缕轻烟。
    俞心桥只在小时候的某次夏令营见过这种驱蚊方法,不由得走过去蹲下,观察被烧得通红似岩浆,再突然掉落一摊烟灰的蚊香。
    还有在昏蒙光线中,徐彦洹那因为沉静而显得忧郁的脸庞。
    倏然感受到时间的奇妙。毕竟去年这个时候俞心桥还远在首都,周围十亲九故,非凡热闹,全然不知一年后他会在浔城遇到一名少年,之后世事变迁、时光流转都与他再无关系,他只想和他待在这阴暗狭小的角落里,哪怕虚度掉半生光阴。
    唯恐睡着了再醒来就是第二天,俞心桥保持清醒,搬了椅子坐在窗台边晒月亮。
    边看边啃徐彦洹给他削的梨。他刚吃过雪糕,自觉吃不下一整个,本来徐彦洹打算把梨切开两半,他坚决阻止:“梨不能分着吃,会分离的。”
    徐彦洹便随他去了。
    后来俞心桥礼尚往来地也给徐彦洹削了个梨,虽然坑坑洼洼,卖相不太好,徐彦洹还是吃掉了。
    农历初十的月亮不够圆,稀疏的云时来时散,让俞心桥想起一首老歌。
    他哼了两句,问旁边在台灯下整理书本的徐彦洹:“你听过这歌吗?”
    徐彦洹说没有。
    俞心桥耸肩,心说那一定也不知道你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弹的曲子叫《月光》。
    他用轻得像云的嗓音继续哼唱——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
    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
    过一会儿,肚皮上的蚊子包又开始发痒,俞心桥挠了半天,想起了一支久远的广告——妈妈说月亮上没有蚊子。
    这个徐彦洹听过。他从抽屉里拿出风油精递给俞心桥,俞心桥被那刺鼻的气味弄得喷嚏连连,还没找到蚊子包,先把自己的眼睛揉得睁不开。
    只好请求援助:“帮我擦一下好不好?”
    “自己擦。”徐彦洹斩钉截铁。
    俞心桥眼泪都快被熏出来了:“救人救到底,你就帮我一下呗。”
    “……”
    徐彦洹无奈,放下手中的书本,接过翠绿的瓶子,颔首。
    为了让他看清,俞心桥挺起胸膛,把衣服下摆掀起老高。从徐彦洹的角度看过去,目及之处尽是白花花的一片皮肤。
    风油精在粉色的蚊子包上迅速点了一下,徐彦洹边拧盖子边转身。
    “好了?”俞心桥捞着衣服下摆又往前凑了凑,“可还是好痒,你帮我多抹一点吧。”
    “抹多少都一样。”
    “我不信,这个肯定是用得多效果才好,你别小气嘛。”
    俞心桥使劲往前凑,胸口的皮肤蹭在徐彦洹手臂上。
    在此之前,徐彦洹从来不知道自己家廉价的打折沐浴露,能把人的皮肤洗得如此柔滑。
    还散发出阵阵幽香。
    他近乎仓皇地退开,在本能和秩序之间艰难取舍,警告般地低喝道:“别招我。”
    俞心桥没听清,只当他不愿意,放下衣摆坐回去,嘟哝道:“那等下要是还痒,你得再帮我擦啊。”
    这晚,无人安眠。
    两人各据地铺的一边,中间隔着虚设的线。
    俞心桥往右侧卧,心想既然你不知道那支曲子叫《月光》,我就再为你造一段可以永驻的月光。
    徐彦洹则往左侧卧,微微压着心脏,像是唯恐声音太响,将心底秘密泄露。
    合眼,浮现出手机取景框中的画面。
    后半夜风清云散,月亮的轮廓变得清晰。
    俞心桥托腮坐在窗前,少年的侧影看似纤瘦羸弱,却蕴藏着炽盛蓬勃的能量。
    偏过脸,看见徐彦洹举着手机端详着什么,眼睛都不眨一下。
    “别玩手机啦。”俞心桥喊他,“过来看月亮啊,好漂亮。”
    徐彦洹在站着没动,表情一半被夜色隐匿,一半被手机遮去,屏幕微弱的光照进他深暗的瞳孔。
    “在看了。”他说。
    屏幕里的少年抬头望着穹隆般的天幕,脖颈微扬,既是山间积雪,也是岭上月光。
    比星星还要明亮。
    而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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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是孟庭苇的《你看你看月亮的脸》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出自leonard cohen的anthem,原句为:there is a crack in everything,that's how the light gets in.
    第30章 ←能不能不要再说让我难过的话。
    翌日,俞心桥九点多才醒。
    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睡得格外沉,醒来只觉头昏脑胀,浑身无力。
    肚子也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晚吃得太杂的关系。俞心桥跑了两趟厕所,回来瘫软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人。
    就在这时,坐在桌旁看书的徐彦洹站了起来。
    俞心桥立马坐直:“我再休息一会儿,马上就走,我已经给开锁师傅打过电话了。”
    徐彦洹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到水池旁,从上方橱柜拿出一只杯子,在水龙头下冲洗两遍,往里面倒热水。
    然后走过来,把杯子放在俞心桥面前的窗台上。
    原来不是在赶他走。
    俞心桥不好意思道:“谢谢啊,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
    他不喜欢欠人情,等身体舒服点了,立刻出门去采购,从日用品到零食,把小卖部有的商品几乎买了个遍。
    拎着两个塑料袋回来,俞心桥把东西一件件往外拿。
    “那个小卖部看着小,品类还挺齐全……面纸买五送二,我就拿了一提……苹果也好便宜,这么多才二十……这条毛巾是补给你的,昨天我用过的那条就带走了啊……啊对了,能不能借水池用一下?我今天还没刷牙。”
    徐彦洹家没有多余的牙刷,昨天只简单漱了个口。
    直接用刚才喝水的杯子,新牙刷刷毛较硬,俞心桥唯恐刷不干净力道又重,刷得满嘴泡沫面目狰狞,仿佛嘴里含着的不是牙刷而是电钻。
    刷到一半想起什么,俞心桥吐掉泡沫,略显含糊地说:“我看到小卖部冰柜里有普通可爱多啊,你昨天怎么说没有?”
    翻书的手一顿,徐彦洹语气平淡道:“可能是今天刚进的货。”
    俞心桥:?
    秋天进雪糕,老板好魄力。
    午饭也是在徐彦洹家吃的。
    白薇今天上白班,一早就出门了。俞心桥便点了广式茶餐厅的外卖,请徐彦洹一起吃。
    饭菜到的时候还很烫,俞心桥出于习惯想找个东西垫桌子,看见窗台上有一本厚字典,伸手就去拿。
    被徐彦洹中途拦下。
    他从俞心桥手中抽走字典,放回窗台上,又搬起一摞书压在上面。
    俞心桥:“不会是在里面藏了……吧?”
    听说有男生会把杂志上的泳装美女剪下来夹在书里。
    徐彦洹一个眼神瞥过来,像在说——关你什么事。
    俞心桥撇撇嘴,转身掰开一次性筷子互相刮了刮,心说脾气真坏,以后谁跟你谈对象可太惨了。
    下午徐彦洹去批发市场干活,俞心桥闲来无事也跟了去。
    黄老板店里来了几台钢琴,徐彦洹帮着下货,俞心桥在屋里弹琴。
    见他俩近来总是一起行动,黄老板笑眯眯地问:“谈上了?”
    徐彦洹否认:“没。”
    “那就是他还在追?”黄老板感叹道,“这么有毅力的年轻人,现在不多见咯。”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感情观念的解放,如今多得是视恋爱为儿戏,今天还爱得死去活来,明天就老死不相往来的怨侣。连在校学生也是如此,先前听说有男生写一封情书打印数十份送给不同的女生,还美其名曰广撒网,总有鱼儿会上钩。
    碰到俞心桥这种死心眼一根筋的,反而概率奇低。
    徐彦洹假装没听懂,专心搬货。
    “你打算就这么拖着?”黄老板不依不饶地追问,“这样吊着人家也不好。”
    抿了抿唇,徐彦洹说:“我没吊着他。”
    “那就是想让他自己放弃?”
    徐彦洹没说话,算是默认。
    面对俞心桥,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无法狠下心拒绝。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问问。”
    黄老板说着放下手里的纸箱,拍拍两手回到店里,倚在钢琴旁问俞心桥:“叔问你个问题,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放弃喜欢一个人?”
    俞心桥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下:“如果他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我可能会放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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