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衣服

    伽宁打开了衣柜，里面挂着一排冷色调的衬衫，她随便从最里面抽出了一件白色衬衫，又从下面的柜子里抽出一条洗得略发白的黑裙子，走到外面还正在沙发上生闷气的恶鬼面前。
    “换个衣服。”
    伽宁看饿鬼身上那件破抹布一样的袍子早就不顺眼了。鬼的身体一般不需要清洁，他们没有任何分泌物，除非他们不小心摔进泥浆之类的地方，体表还是会弄脏的。因此他们也基本不需要换洗的衣物，一套足以。
    “我的旧衣服。我看过你站起来和我差不多高，不会小。你先凑活一下，等有时间了给你新的。”
    饿鬼没有伸手。
    “你的旧衣服？”他看起来不太情愿。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新衣服。将就一下吧，小家伙。”
    恶鬼迟疑地接过衣服。它们很干净，上面有淡淡的肥皂味。
    他沉默了一会儿，发现人类还在盯着他。
    “你要我在这里换吗？”恶鬼问道。
    伽宁挑起了眉：“不然呢？”
    饿鬼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你，要我在你面前脱衣服？”
    “对。”
    “？你是……”饿鬼磕磕巴巴地想说些什么，也许是想骂眼前这个女性人类是个流氓或是这么其他词。但是乍一想又觉得有些怪异，他拿着衣服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想用沉默来抗议。
    “换完衣服才能吃东西。”伽宁补充道。
    饿鬼瞪了眼人类。事实上，他的瞪视并不是很有威慑力，也许是因为他的眼尾因为情绪上扬的时候显得有些妩媚——妩媚，放在一个男性身上似乎是很糟糕的特质，但这反而给他柔和的脸庞增添了一分美艳的攻击性。
    伽宁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恶鬼咬着嘴唇，最后还是慢慢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伽宁当然不是在故意为难这个饿鬼，但她需要观察这个饿鬼的身体，找出他真正的死因。一般情况下，一个不是非常强大的鬼，一般会保持在死时候的身体状态，比如说淹死鬼往往会身体浮肿，火鬼会浑身焦黑。
    而一个饿死鬼，往往会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这与眼前的这个饿鬼显然不符。
    能饿死的人一般都不会是任何时代的上层阶级，就伽宁曾经接触的那些饿鬼来看，即使在有理智的情况下他们也大多行为粗俗。而眼前对这个饿鬼，绝对不能说有礼貌，但谈吐的时候有些腔调，显然来自那种生前受过精英教育的阶层。
    人类文明也只是在最近两百年才突飞猛进，即使放到几十年以前，能受到良好教育的阶层也往往是社会的中高阶层。
    而一个社会的中高阶层的年轻男性，往往会受到家庭和社会的重视，他竟然会死于饥饿，显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伽宁看着饿鬼缓慢地解开了身上的袍子，裸露出了肩膀。
    他的皮肤和大部分鬼一样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消瘦的肩膀平且直，锁骨阴影的下方，胸口的肋骨隐隐可见，平坦的小腹上光滑细腻，虽然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但完全不像是被饿死的。
    注意到人类紧盯着他的目光，饿鬼原本缓慢的动作变得更加磕磕巴巴。
    “还要继续吗？”
    他已经把袍子褪到了小腹上，平坦的腹部沿着盆骨微微凹陷；他极不情愿地大睁着眼睛，向上望着人类。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饿鬼似乎很擅长博得他人的同情。当然，伽宁也并没有要羞辱饿鬼的意思。她挥了挥手：“卫生间在那边，去里面吧。”
    沙发上的鬼如获大赦，半飘半跑地过去了。
    饿鬼的上半身除了消瘦以外没有任何伤口，说明他应当不是外伤而死的。
    他也没有营养不良的迹象，因此他也不可能是因为长期饥饿死亡的，可他成为鬼之后却是以饿鬼的形态出现的。除了他脸上的那些血痕......但那看起来也不像是致死的原因。
    伽宁撑着脑袋回忆过去的经历，想找找是否会有可以参照的案例，却听到身边有极轻的脚步声过来。
    是换完衣服的饿鬼。
    伽宁估计得没错，她穿旧的衬衣在饿鬼身上不大不小，那张清秀的面孔在白衣的衬托下显得乖巧干净，柔顺浓密的黑色长发披散在他的肩膀上，脸上艳丽的血痕又增添了些许散漫鬼魅的气质。
    伽宁必须得承认，她愿意尝试驯服这个饿鬼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他漂亮的外表。她看过前辈们驯鬼的记录，大部分都辛苦得很，因此，如果驯服的鬼长了张漂亮面孔，至少视觉上不用太受折磨。
    饿鬼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从长裙底下露出的脚踝苍白纤细，落在面上就像猫一样没什么声音。他似乎对于穿裙子没任何意见，甚至还非常懂行地把衬衫下摆塞进了裙子里——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裙子本身也没什么分辨性别的作用。
    “我借用了一下你放在台子上的梳子。”饿鬼指了指卫生间，“头发打结了。”
    “嗯。”
    “那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
    “等会儿。”伽宁招呼他走到身边，“你说你没有生前的记忆，给自己想一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