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从喉咙发出的轻笑,也不跟她辩解。
    “走吧,带你看看这个城市房价最高峰的房子,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世界在我脚下。”
    话说的霸气,只是门一开,场面顿时就尷尬了,戴拉拉看着门前站着的贵妇,香奈儿套装,安娜温图的包伯头,戴着一只翠得能滴水的玉鐲的手上挽着亮橘色的爱马仕,她站得很端正,微凉目光正打量的两人,戴拉拉马上就意识这位是蒋成城的妈。
    果然蒋成城微微一愣,倒是很自在跟自己的母亲打招呼,“原来你在啊?”
    “我今天刚好过来,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是你心不在焉的,一个屋簷下忙进忙出的又是点线香又是调整空调,不然就是扫地机器人,就没把我放心上。”
    女人的声音略带埋怨,蒋成城带着一丝愧疚搭上母亲的肩,把戴拉拉拉到身边,“我错了我错了,以后绝对先去书房跟你请安,现在先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私教,戴老师。”
    这突然就要见家长的节奏戴拉拉也有些适应不能,她的错愕写在脸上
    但随时又收拾乾净,毕竟不是刚出社会的年轻妹子,她可是跳过天鹅湖给日本首相看的人物,她知道只要背脊挺直,人就有气质,有了气质,是贫贱是富贵也就没有那么显眼的区别。
    “阿姨好。”
    她笑着招呼,声音异常宏亮有精神,让时间似乎快转了十二小时,简直像早上十一点女高音临上场前预演一样高亢。
    蒋成城握拳抵在嘴边偷笑,好像对她的紧张很满意。
    蒋妈妈扬起淡淡的笑,很制式化,像是她在法国舞团遇到的那位高龄七十八的芭蕾伶娜,对谁都这样客套生疏,但心里面却想着另一回事。
    再开口时,声音温柔细腻,“听过洪姐提过你,是很厉害的老师,我们成城就拜託你了。”
    这态度像是在对幼稚园老师说话,有着提醒也有着命令,戴拉拉点头微笑,背脊上却流淌着阵阵冷汗。
    笑里藏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问题是,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得罪这位贵妇。
    大概是看出自家妈惯性又在审视人,蒋成城马上按开电梯,指了指手錶,“不是要回去了,司机应该在楼下等了吧。”
    听出蒋成城赶人的意思,蒋妈妈看了儿子一眼,眼神略带微妙,“好了,不打扰你们,但是你,别给我在里面乱搞。”
    这句话果然馀音裊裊,电梯门一关,尷尬气氛马上又更上层楼了,戴拉拉探出脑袋,脸色微妙,一半试探一半玩笑问:“你是不是常带女生回家乱搞?”
    “冤枉,我妈那个人就怕我跟女生乱搞才反其道而行故意说那句话让你对我心生嫌隙,说真的,我身旁的女性生物除了洪姊之外,你是唯一的一个。”
    “那那个记者呢?看你们挺熟啊。”戴拉拉眼盯着着眼前那扇需要指纹密码的大门,偽装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可她不明白,有些话问出来就代表心底在意,蒋成城一听就笑了,眼底的愉悦一览无遗,“你不说我都忘了,对了一个永远不会是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女人,其实并没有任何讨论空间。”
    听到这句话戴拉拉说不高兴是假,但她不能彰显,彰显了会显得自作多情,她只能握住那扇看起来要价不菲的大门,凝神专注假装在欣赏艺术品,口不对心说,“喔,这扇门很少见,是飘洋过海来的东西吧。”
    “是啊,你这种人也很少见。”
    蒋成城笑着去开门,戴拉拉抬头看他挺拔的背影,闷着声音问:“我哪种人?”
    “明明很傻又要装精明的女人。”
    没预期的话让戴拉拉内心的琴弦猛然被拨弄了一曲《是心动啊》,还带上了节奏,她红了脸要骂人,手却突然让人给抓住按到大门的指纹锁上,接着就听到那扇看起来要价不菲的黑框大门发出一道机械女声:新增指纹设定成功。
    戴拉拉猛抽回手,满脸不解,“干嘛?”
    “没干嘛,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练舞跟上课的地方,把你的指纹输进去以后出入更方便,现在已经不流行拿钥匙这招,你得赶紧跟上潮流。”
    “不是,这不是拿不拿钥匙的问题!”
    戴拉拉急着要辩驳,却让蒋成城反问:“那是什么问题?”
    “是??”
    她一个语噎,说不出这是尺度问题,是两人之间关係的问题,是很多很多男与女之间都在面对的问题,但是随着门一开,看到屋子里头站了四个年轻人,随着门开啟而跟他俩面面相覷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过度想像是一件可怕的事,人家只是因为隐形眼镜掉落才不得不深情注目,可她便认定这叫一见鐘情,无端端地把无形幻想成有形,白白内耗自己。
    蒋成城一看到四个大男人提着吃饭傢伙站在那一把火都上来了,甩上门向前一步揪住为首的男人往旁带,“不是让你们明天才过来?”
    面对一把怒火,带头的乐团团长麒麟一脸无辜,“我们也不愿意啊,但是今晚团练才刚结束就看到你妈气冲冲来工作室,她让我们要是没去工作就得过来盯场,不然就涨我们团练室房租,要不你把房子买下来吧,我们跟你,随便你怎么搞。”
    蒋成城顿了顿,回头看了戴拉拉一眼,嚥下无奈,“我能买的话早就买了,问题是她不让,算了,来就来了,让你们知道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谁怕谁。”
    蒋成城心里想现在是清清白白,未来可不一定,锐利的眼神指示兄弟们可要当神助攻,四个大男孩看明白了,盯着戴拉拉直傻笑,可偏偏落在戴拉拉耳里,就是另一番意思。
    她敛着目光笑,心里面却下起毛茸茸细雨。
    她的安静让蒋成城解读成另一个含义,他赶紧凑过来,靠着她耳边说,“怎么了,不高兴有电灯泡?那以后我们分开上课,他们上他们的,我们自己上。”
    戴拉拉抬眼,眼里有着不解,“他们上什么课?”
    “我不是说过给你拉生意,他们就是生意。”说着便转身,“生意们,快过来打招呼。”
    四兄弟一听立马排排站,各个站得笔直跟禁卫军一样,就差背上扛一把枪。
    戴拉拉看四个平均身高一百九且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只能尷尬地举高手,“嗨。”
    “戴老师好,我们是金枪四兄弟,我是青龙、这是我三个弟弟们,白虎、朱雀、玄武。”
    这四个带着浓浓吉祥味的名字一报出来,戴拉拉紧绷的脸也绷不住,忍不住笑,“你们好,我是戴拉拉。”
    “知道知道,老大天天把你掛嘴上,让我们一定要跟你锻炼锻炼体力,还给你弄了一间舞蹈教室,赶紧进去看,才不枉费我们兄弟四人用乾净的肺自主清新一个礼拜,空气品质比手术室都还高级。”
    蒋成城看四兄弟蠢蠢欲动要抢功,原本还间适地靠在门边马上起身走向前,拉起戴拉拉拉的手肘就往内走,“你们站着,我带她去看就好。”
    但四兄弟哪里肯,屁颠屁颠的跟在两人身后,惹得戴拉拉频频回头看,戴拉拉的不专心又引起蒋成城对四兄弟的不满,他直接在舞蹈教室前站定,当着四人面把玻璃门给关上。
    被他幼稚的举动一触发,戴拉拉刚刚心底的毛脾气又起来,“都是你的伙伴干嘛这样耍大牌啊。”说着又转身拉开门,“一起来。”
    果然外头四隻萨摩斯四兄弟一听马上乖乖跳进来排排站,个个瞇瞇眼笑嘻嘻,看了戴拉拉直笑,就差没伸手rua一rua他们的脑袋再丢一根洁牙骨说乖乖。
    蒋成城沉默着看了四兄弟一眼,先不作声,把灯光全打开,站在教室中央扬了扬下巴,“看看哪里不满意我再找人改。”
    戴拉拉脸上三条黑线当场滑下来,这是哪里来的霸总戏码,怎么样,她说不好他马上打掉重练吗?开玩笑。
    环顾四周,二十来坪的空间里铺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弹性地板,价格不菲,跟一般瑜伽教室不同,能将舞者落地时的伤害降落至最低,看来他是动了真格在做,不是紈裤子弟耍好看。
    跟在她身后的萨摩耶男孩们已经躁动不安开始隐隐发动,戴拉拉脱了上身的大学t露出里头的肤色瑜伽服,朝五个人扬起下巴,“试试吧,试一回就知道行不行了。”
    四隻萨摩耶一听,同时踢掉脚上的鞋袜欢呼一声拉开瑜伽垫盘腿坐定,一副虔诚信徒等待上人讲经的乖巧模样。
    戴拉拉摇摇头,将长发往头顶盘成包头,指着地板,“都站起来吧,今天不是上瑜伽,不用静坐,先拉筋暖身,我看看你们程度再说。”
    蒋成城一听隐约感觉戴拉拉要放大招,可看四兄弟一脸无所畏惧,
    站起身的同时还不约而同甩了甩手臂想展现在健身房重讯后的成果,他笑了笑,站到戴拉拉近处咬了咬耳朵,“戴老师,这四个可是健身房常客,不要担心,儘量操。”
    戴拉拉挑了挑眉,对他淡淡一笑,“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萨摩耶兄弟们大概也没想过一个瘦弱的女老师能带给他们如此大的痛苦,四十五分鐘后兄弟四人躺在地上满头大汗表情痛楚,对着蒋成城抱拳作揖,“老大,这门课我们四兄弟承受不起,免费的也不上,您自己享受吧,告退。”
    说完也不等蒋成城发话,四人同心协力肩搭着肩,踉踉蹌蹌走出了教室,接着就是穿鞋关门的声音,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戴拉拉坐在地上看同样满身大汗的蒋成城,以为会看到他有不满埋怨的目光,没想到他只是看着她笑,“干嘛故意吓跑四兄弟,不喜欢他们?”
    “没有不喜欢,我随时欢迎他们一起上课,我只是不想你这样偷偷暗地里抖内我,我不喜欢。”
    她早猜到他说的生意就是他付钱拉人来上课,这感觉不是太好,她不想欠他人情。
    蒋成城没想到她还是这么较真的女孩,叹口气瘫坐在地上,“这不算抖内,这是投资。”
    “投资什么,你觉得我有本事能给你分红?”她自己都不信自己还能不能东山再起,她不敢给自己保证,又怎么给他。
    蒋成城只是笑,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投资就一定能获得收穫吗?投资的本意都是因为看上眼,不然干嘛投入。”
    他说得含蓄,将毛巾披在脖子上,目光又定住她,“你一定也是不讨厌才答应我的吧?”
    这话像是有轻功一样轻踩在她心上,像是乐符跳耀,震得人都雀跃起来。她点点头,点头后半晌才意识到她也没搞清人家的问题就胡乱回应,要表错情会错意怎么办。
    但看到蒋成城一脸受用的欢喜,她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含糊在曖昧,而两方都愿意这样下去,也喜欢这样下去,这么一想,刚刚毛茸茸的情绪突然又转晴,她也甘愿就这样不清不白下去吧。
    一晚上的课过去,生意确实是黄了,但是四隻萨摩耶并没有因此消失匿跡,她打开电视,突然在热门音乐祭看到他们的身影,四个大男孩以压轴之姿登场,酷炫狂跩怎么帅怎么来。
    一旁的小芬坐在正在埋头写论文的戴荃身边,突破一贯轻柔的嗓音,声音里夹着兴奋,“是四神兽耶,我本来要请假去看他们的。”
    “你也喜欢他们?”
    戴拉拉原本还昏昏欲睡,被她这么一喊,全身的细胞瞬间从沉睡中惊醒,跟着全神贯注起来。
    是一种身体本能,跟蒋成城有关的都能让她在一瞬间肾上腺飆升,喝可乐都没这效果。
    小芬捧着脸,不理男友的侧目,“嗯,超级喜欢,我从他们高二跟蒋成城一起参加热门音乐大赛就喜欢了。”
    戴拉拉咬着鸡胸肉,倒是有些讶异,“没想到你竟然是rock女孩。”
    小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握着马克杯的手轻轻交握,“我喜欢摇滚乐就是从他们身上啟蒙的,又迷幻又摇滚,偶尔还能唱上几句歌剧,讲成城打破了音乐的可能性,四神兽那四兄弟华丽且出格的编曲也功不可没,在我看来,华人乐坛近几年就他们最值得关注,可惜他们在得到热音大赛冠军后吵架空白了几年,不然现在肯定更火。”
    这资讯量很大的八卦让戴拉拉差点忘了啃手上的小黄瓜,她清了清喉咙,用最不经意的姿态问:“为什么吵架?”
    这时戴荃又抬头,但马上又让女友给压下去,“网上说,蒋成城为了追一个女生飞到纽约,但实情没人知道,可以肯定的是,四神兽因为蒋成城临时退出没法跟经纪公司签约,他们心灰意冷在各大音乐祭跟pub泡,最近才又登上主流舞台。”
    小芬像是参加短文比赛一样说了一个才八百字的故事,却留下了深长的馀韵。
    戴拉拉嘴里的黄瓜嚼着嚼着突然就充满涩意,心里面那颗美其名叫八卦的泡泡越涨越酸,她有些着急晚上的到来,她想,既然他称她一声老师,那她能不能以上犯下,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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