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真心的朋友
晚上罗威教练与李凯琪在客厅里与爸及蔡绍熙面对面交谈，我坐在他们中间的沙发上，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们认为澜儒有很大的潜力，而且实力很好，她如果过着一般人的生活实在是太可惜，简直埋没一位运动天才。」罗威教练拼尽全力向爸耐心劝说。
李凯琪看爸默然不语，于是赶紧说，「如果您是担心澜儒会受苦的话，这是完全不用担心的，我们国家运动训练学校给的食衣住行相当好，我从十岁就进去了，我可以很肯定地保证。」
「而且我们是採应材施教的方式。」罗威教练说。
爸只是转头看向我，「澜儒，你觉得呢？」
「这个……」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蔡绍熙见状，礼貌地对着罗威教练及李凯琪说，「现在有点晚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想想。」
「好的，那我们先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以后，爸道貌岸然地说，「其实刚刚他们来访时，我完全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当时他在你国小时有来到访一次，妈妈当时拒绝了他，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想要多珍惜与你相处的时光。」
爸接着说，「但我认为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你拥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因此我想要由你自己来决定你是否要去国家运动训练学校就读。」
蔡绍熙真诚地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
今晚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着，我点开手机，看着罗威教练给我的连络资讯。
我从小就把射箭当作我的爱好及专长，也把它当作我最光荣的事情，如果可以好好发挥，甚至代表国家出国比赛争光，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几天过后，我接到罗威教练的电话。
「太好了澜儒，没想到你的家人居然答应了。」在电话另一头的罗威教练语气显然开心不已。
「我大概是什么时候会进去入学？」我问。
「因为我们需要你的健检、歷年比赛成绩还有你的基本资料等等，这些都必须要送过去学校一一审核，需要一些时间，最快大概会在你学测考完后的一阵子。」
「那我学测应该就不用准备对吧？」
「我们国家运动训练学校根本就不看你的学测成绩及在校成绩，你学测随便考考也无所谓，但我希望你可以在你正式踏入我们学校前，再好好训练你的射箭能力，我刚看了一下你家附近，大概搭公车二十分鐘，有一间大型的运动场，里头有新建的射箭场，我特别跟那里的人说过，可以让你免费进去训练。」
「我知道了，谢谢罗威教练。」
「不客气，我很期待你的到来。」
「澜儒恭喜你，等学测完以后，我们办一场同乐会来欢送你如何？」班导在导师办公室里对着我说。
我点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如果你之后要请假去练习射箭，你只要传讯息通知我就好，不用写假单，因为罗威教练已经跟学校说过了。」
此时徐景任也踏进导师办公室找班导签资料，班导边签着他的资料，边不苟言笑地说，「你的学测给我绷紧一点，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搞不好到时候有班上三十名以后的同学追过你，你就只能指考再战了。」
闻言，徐景任原本淡然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站在一旁的我不禁偷笑几声。
随后我与徐景任并肩离开办公室，在我们回教室的路途上，我看徐景任的脸色不好，于是说，「班导讲话就是这样，你不用太在意啦。」
没想到徐景任却话题一转，八竿子打不着干係地问，「我在门外有听到你与班导讲话的内容，所以你学测考完没多久，就要走了？」
「对啊。这样对我还比较好，毕竟我也不是读书的料，就算我学测考得再怎么烂也没差。」我笑着说。
但我最近发现到徐景任很奇怪，尤其是当他知道我要去国家运动训练学校以后，虽然他对我的态度跟平常差不多，但我就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我看徐景任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怎么了？是我不小心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跟我们一起毕业，没想到你在学测完过后就要走了。」
是我的错觉吗？我居然在徐景任的眼中看到一抹不捨。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我开玩笑地说。
徐景任注视着我的双眼几秒后，「我会想你。」
就在我的心跳逐渐加速时，徐景任接着补了句，「一秒而已。」
「所以你一秒过后，你就不会想我了？」
「对啊。」徐景任毫不留情地笑着。
「不过你之后应该很少会在学校看到我。」我忽然想起罗威教练跟我说的事情。
徐景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毕竟我将来已经确定要去国家运动训练学校，所以教练跟我说，要我不要在学校浪费时间，说我必须去射箭场训练射箭，他会时不时过来看我的状况，学校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我会请了一个长假到学测结束。」
徐景任先沉默了半晌后，「看来我们之后会很少见面呢。」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忙碌的训练中度过，罗威教练会时不时过来查看我的训练状况，也给我了一些建议去改善，但久而久之，我渐渐觉得孤独。
毕竟射箭场就只有我一个人来训练而已，顶多偶尔会看到已经退役的射箭运动员来这里回味曾经在运动场上的点点滴滴。
「妹妹，你射箭真的很厉害，你有考虑去报名国家运动训练学校的徵选吗？」一位年过四十岁的女人好奇地对着我问。
「其实我学测完以后，就会进入那间学校了。」我汗流浹背地放下弓箭。
此时她笑容灿烂地说，「恭喜欸，其实我也是那间学校的学姐，但我已经退役了，现在在国小当射箭队教练。」
我原本想在一旁的休息区休息一下，没想到她却也跟了过来，甚至热情地请了我一瓶运动饮料。
「你是不是会感到孤单？因为我听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你每天都一个人来练习。」她亲切地问。
我点了点头，「有点，因为现在我的朋友们都在准备学测。」
虽然他们都会在五人帮的群组聊天，但总是在讲学测或者模拟考的题目等等，我无法加入他们的话题，毕竟我与他们此刻算是截然不同的人，各自努力迈进的方向有很大的不同。
「其实我当初刚进入这间学校时，也跟你一样，总觉得很孤独，因为以前的同学可以一起上课，然后下课聊天，结伴同行，但我却只能每天一直做同样的事情。」
「即便如此，因为这条路是我选的，因此无论多么辛苦，我也必须走下去，毕竟我天生也不是读书的料，如果过着跟我朋友那样的日子，我搞不好会更痛苦。」我苦笑道。
「你知道当初能够让我克服的动力是什么吗？」
「想要拿到金牌吗？」我猜测道。
她似乎不意外我会这么回答，她先是笑了几声后，「是我的朋友们。」
「朋友？」我震惊地说。
她向我一五一十地述说，「我当时进入这间学校时，我才国中一年级，我当时因为不习惯离开家的感觉，而且当时我无法适应那里的同学及训练环境，因此每天都在哭，但我以前的朋友，每天都会传讯息对我加油打气，向我询问我在那里的状况，我都会向他们倾诉我遇到的困难，我是因为有他们的支持，我才能走到现在。」
「你的朋友们虽然现在很忙，但我相信他们忙完以后，一定会真心支持你，永远站在你的背后。」
我想起他们四个人的身影，曾经相处的记忆瞬间涌入脑中，「其实我之前参加比赛的那天，我从同学的口中得知，他们在一直都在看着直播为我加油。」
「这就是他们在乎、支持你的表现。」她肯定地说。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忽然问。
我一头雾水，「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其实当初支持我的朋友当中，其中一个现在成为我的老公。」她露出靦腆的笑容。
「虽然我有喜欢的人，但他之前跟我说过，他喜欢别人。」我的笑容里溢出难以言喻的苦涩。
「但我猜那个人应该是你说的那群朋友吧。」
我点点头后，她由衷建议道，「至少他是真心待你的人，这份友情或许很难再获得，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珍惜与他相处所剩不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