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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御山河 第191节

    这个筹码,或许用得上,或许用不上。
    但总要有一个东西握在手里。赵惠是这么想的。
    其实赵皇后也知道,贤妃复位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她没想明白帮贤妃复位的好处。赵惠虽然也没想到帮贤妃的好处,但是她聪慧,知道搬出赵皇后的敌人来劝说赵皇后。
    这事,如果不是赵皇后去做,那么也会是惠妃去做。这个顺水人情与其让惠妃做了,还不如自己去做。
    这样一来,才算是彻底说动了赵皇后帮助贤妃脱困的决心。
    而他的父皇,东陵帝,对贤妃的爱慕从未衰减过,只是当时迫于形势,他才迫不得已让贤妃在长嬉殿出家。
    这是季凉从一开始就看透的事实——不然东陵帝为何不把贤妃送出宫去,让她在大相国寺边的乾静庵出家?
    季凉相信,只要有人给东陵帝一个借口,他巴不得把贤妃放出来。
    要谋到这一场局,季凉要算计赵皇后、惠妃、东陵帝、赵惠、太子许安泽、礼部尚书霄请这六个人的心思。
    她从他的及冠之礼上就已经在布这个让贤妃出来的局。
    她一定做过两个假设。
    若是赵皇后失势,一定会是惠妃掌权。
    贤妃把四皇子许安桐过继给惠妃,本身就对她有恩,她很有可能看在许安桐的份上,会在自己掌权期间找机会把贤妃放出来。
    但是季凉也想到,惠妃本就不是什么善类,或许她会因为害怕贤妃出来,许安桐长大,他们身上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羁绊,她会害怕失去许安桐,而希望贤妃一辈子都在长嬉殿里。
    果然,他们等了很久,惠妃都没有要把贤妃放出来的心思。
    于是第二种可能就出现了,那就是赵惠来劝说赵皇后,在祭地大典之上,解了贤妃的禁。
    许安归想到这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其他的细节,他瞳孔一缩,暗道——
    不对,是三个假设。
    季凉其实是做了第三手准备的!
    那个准备,就是秋薄!
    所以她才会在那日,去秋府找秋薄开诚布公。
    她心中一定有第三种把贤妃从长嬉殿中解救出来的方案,这个方案需要在宫里行走方便的人来帮她实现。所以她才会在那时候对他说,要贤妃出长嬉殿,需要一个故人的帮忙。
    到此,许安归才算是真正了解季凉的城府。
    第218章 情分 ◇
    ◎你威胁我?◎
    她从来都不会主动去做什么事情陷害别人, 她只会做一些引导的事情,让其他人自己动起来,自己走到她想要他们走到的位置上去。
    她就像是一个棋手, 端坐在六个棋盘前,手中捏着“冠礼”这一颗棋子, 轻轻地落在了六个棋盘上。
    坐在棋盘对面的那个六个人, 看见她落下了“冠礼”这颗棋子,就开始按照她的心中盘算开始一步不差地落子在她心中所想的位置上。
    那六个人都在自己的落子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局面。
    东陵帝想要许安归制衡太子, 他想要名正言顺的放出贤妃。
    赵皇后想要复位,拉拢贤妃。
    惠妃想要掌权,结束赵皇后在后宫一手遮天的局面。
    赵惠想要独立,想要脱离赵家。
    以上四人的棋盘上皆是一片形势大好的局面。
    太子因为自己的猜忌,痛失礼部尚书这个队友,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礼部尚书霄请, 则是因为自己的轻敌, 早早地输掉了整盘棋。
    她一人对阵六人, 思路清晰,有条不紊, 一个一个地解决,不会操之过急。
    不,其实与她对阵的何止是这六个人?
    前些天,她的对面, 又坐下了盛明州与寒期起这两个人。更早的时候, 她已经在与郭太师与郭睿明对弈。
    她已经围死了霄请,此时此刻, 棋盘对面剩下的九个人, 都不过是在她的构建的棋局里, 缓慢地向她投降而已。
    这些明面上的人,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双从黑暗中伸出的手,与他们下着一场盲棋!
    那双黑暗中的手,主导了南泽巷战的射杀与许都街巷的刺杀,让他们从两场刺杀中找到了端倪。
    四面楚歌,十面环伺。
    呵呵……哈哈……哈哈哈……
    许安归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她的做事风格,难怪她需要藏息阁事无巨细地给她汇报。她要掌握各方面的信息,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放的引导棋是哪一颗。
    她就像是一个大棋师,从高处俯瞰地下所有棋手,用自己一颗一颗的落子引导着他们内心的欲念,走向她希望的结局。
    她真是一块瑰宝,完美的继承了北寰将军谨慎,又多了女子的细腻。
    这些年,她坐在南泽的暮云峰上,掌控全局,靠的就是这种算计人的心思与城府。
    夕阳缓缓落下,兵部临时官署里依然有许多官员在核查北境军饷的册子。橙黄色的斜阳从窗棂的缝隙里射入,把屋里的所有影子都拉得斜长。
    许安归靠在椅子上,想了许多事情。
    斜阳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让他蹙眉,伸手遮挡了余光。
    他眯了许久,才站起身来,带着三个亲卫,向宫外走去。
    *
    寒期起在屋子里等着盛明州,对着这块已经破烂不堪的布发呆了许久。他盯着这块布看了半晌,才认出来这块布,应该是一块绸缎。
    若是要调查这块绸缎,首先要确定的是种类与产地。
    绸缎种类五花八门,产地众多,他不是专门做绸缎生意的,没办法辨别绸缎之间的差别,所以他必须去找绸缎庄,让绸缎庄的掌柜来断一断。
    而且还要找大绸缎庄的掌柜,因为大绸缎庄的掌柜见多识广,兴许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绸缎的来历。
    寒期起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去许都大绸缎庄里逛一逛,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绸缎。
    天已经黑了下来,他赶紧下了一口面条,就着泡酸的萝卜片,吃了个饱。
    他脱了衣服,准备上床休息。
    忽然院子里传来叩门的声音。
    叩门节奏急促有力。
    明显,来人很着急。
    寒期起警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眸中藏着寒光。不动声色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脸阴郁的盛明州。
    他把盛明州请了进来。
    盛明州还没进屋就低声问道:“怎么样?查出来什么没有?”
    寒期起望着盛明州就想起那个面具女侠跟他说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
    盛明州见他摇头,焦急之色更甚:“一点都没查到?”
    寒期起从怀里掏出那个小木盒,放在桌上:“绸缎。”
    盛明州看了一眼那木盒,又继续望着寒期起,望了一会见寒期起没有再说话,他才发觉,寒期起这话是说完了。
    “然后呢?”盛明州脸上焦急便成了怒色,“一天的功夫,你就查出来这里面的东西是绸缎?”
    寒期起见盛明州怒上心头,脸色越来越差,他倒是不慌了。
    他自顾自地坐下,翻起放在桌上的茶碗,拎起茶壶,倒了两碗凉茶道:“大人只说让我查,也没说什么时候查出来……”
    寒期起推了一碗茶到盛明州面前,翘着一条腿踩在了板凳上,一只胳膊肘撑着四方的木桌,一只手端起了一碗凉茶,送到了自己嘴边。
    盛明州见他这幅懒散的模样,好似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即就怒火中烧,上前一步,从寒期起的手里抢下那碗凉茶,碎在地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悠闲!人命关天的事情!”
    寒期起被抢了茶碗也不气恼,满嘴的胡茬裂开一个流里流气的笑,眯着眼睛问盛明州:“大人,这是谁家人命关天的事啊?”
    盛明州语塞,脸从红道白,从白又到红,最后只能道:“往日里查案,你都不是这个态度,怎么近日问这么多?”
    寒期起伸手,从把方才他推给盛明州的茶碗拉了过来拿起,把茶碗里的茶倒入了自己口中,才道:“我查这事,连替谁查的,都不能问了吗?”
    “你问这些,对你查案有什么帮助吗?”盛明州蹙眉。
    寒期起放下茶碗继续笑道:“当然有用了。若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若是上面派下来有明目的案子,就有另外一套查法。这次大人来,只是匆匆交代了一句便走了。我抱着这个木盒里面的东西,看了许久,自然是不敢擅动啊。”
    盛明州没敢回话。
    寒期起仰头望着盛明州:“绸缎,非富贵人家用不起。我看着绸缎也不是街上经常能看见的。所以这东西一定牵着一个重要的人。我若不问问清楚,万一触动了什么逆鳞,遭了什么人祸,这东西是谁的,就只能大人自己查了。”
    寒期起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望着盛明州:“大人若是能查到,就不会来找我了。”
    这话威胁意图何其明显,寒期起是在逼盛明州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他说清楚。他极力想要盛明州向他证明,他认识的盛明州,不是那个蒙面女侠说的那般肮脏。
    最少,他想要盛明州在他面前为自己辩解一句,哪怕他说一句被迫无奈、情非得已这种蹩脚的借口,都可以。
    可是盛明州望着他,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了下来:“你威胁我?”
    “我……”寒期起刚要说什么,就被盛明州粗暴地打断。
    他指着寒期起,怒色不减:“寒期起,你搞清楚,现在到底谁是你的主子!你住我的、吃我的、用我的。你是好日子过惯了,学会市井之徒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来威胁我了是吧?你是没钱喝酒了,还是没钱去赌坊了?你早就看出来这事事关重大,所以才在这里对我说出这番话。呵,归根到底,你想要的不过就是银子吧?”
    寒期起心仿佛掉进了寒冬腊月里的冰窟窿,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盛明州这席话浇了一个冰凉。
    他为他隐姓埋名十多年,帮他破案,为他挣得了这一身功名。
    他以为他们是可以把酒言欢对月当歌的那种朋友。到现在,他才知道,盛明州只是把他当一条狗。圈养在家,有用的时候拉出来遛一遛,无用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
    果真如那个女侠说的一般,盛明州从一开始就看中了他的能力,知道他可以帮他平步青云,这才一直养着他。
    难怪,来许都这么些年了,他出了来亲自交代事情,便再也没有跟他一起喝过一次酒,吃过一次饭。就连上次他与盛明州坐下来促膝长淡,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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