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恶吻

    电影临近结尾,宇航员并没有选择留下,而是决定回到自己原本的国家。坐着轮椅去自动贩卖机买薯片的男人遇见了自己的爱情,曾经风光无限的女演员推开窗户,看见了漫天的大雪……
    故事好像结束了,又好像从未开始。
    外面的大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似乎打算将这座依山而建的城市变为海底。盛夏的暴雨会蒸腾着水汽,充盈整个城市,让人变成在陆地上生活的鱼类。
    时间指向十一点,乔溪觉得睡意像潮水一样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她正想告诉裴叙,她有些困了,却看见一旁的裴叙不知道何时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睡着了。
    乔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叫醒他。
    她的直觉告诉她,雷雨天的夜晚,裴叙或许很难睡一个好觉。
    乔溪将电视关掉,顺便关了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刚想开门,突然想到关门的声音肯定会吵醒裴叙。
    万般纠结下,乔溪放弃了。
    重新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原位,在裴叙旁边坐下。
    黑暗其实能给乔溪带来一些特别的安全感,比如在此刻,她能够肆无忌惮地端详裴叙。
    乔溪的视线从裴叙眼皮上的那颗黑痣,顺着鼻梁,一直看到他的嘴角,最后落到了他的喉结。
    就这么看了十来分钟后,乔溪中肯的对裴叙做出了叁个字评价。
    艺术品。
    难怪年级上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熟睡着的裴叙看起来比平日的他更加柔和,没有了表面的孤傲清冷,此刻的他更像是碎掉的水晶。
    透明美丽,但是洒落了一地,满地的碎片,让人不知从何处开始修理。
    很奇怪,乔溪一点都不了解他,可是眼前的裴叙却让她想起了这些,她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比喻了。
    一个念头随即出现。
    “趁着黑暗,偷偷吻一下他吧。”
    乔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那样的境界太高,她就是个普通的好色之徒。
    平常的性幻想对象都是生活在另一个次元的纸片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现实中的人有了想法。
    “偷吻的话……不道德吧。”
    乔溪脑海中仅存的道德感开始挣扎。
    话是这么说,乔溪的眼神已经不自觉的停留在了裴叙的嘴唇。
    看起来很好吻的样子……
    乔溪怀着罪恶感一点一点地靠近,越来越近,裴叙身上的味道也越来越明显。乔溪觉得自己即将触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朵苦涩的玫瑰。
    不过在最后一刻,乔溪停住了,她还是没办法做出偷吻这件事。
    她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碰裴叙的嘴唇。
    好软。
    好想把手指放进去——看着他睁着眼,用黑暗中泛着泪光的眼睛看着自己。
    但乔溪不敢,她怂。
    于是她打算轻轻碰一下裴叙,就立刻收回手。
    不过乔溪不知道的是,她的手指放上去的一瞬间,裴叙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乔溪的手腕便被一只手握住,随即成功地与裴叙四目相对。
    “醒,醒啦?”
    乔溪尴尬地开口,想抽回自己的手,裴叙反倒加重力道将她的手腕握的更紧。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她尝试着从裴叙的脸上读到一些信息,但他的眼神太过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
    雨夜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深蓝色。霓虹灯在雨幕中被模糊稀释,只剩了一点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投射到地板上。
    乔溪低下头,盯着脚边那堆模糊的光晕,一言不发。
    裴叙终于开口,握着乔溪的手,一边摩挲着她手腕边的肌肤,一边放低声音问她:“刚刚,是想对我做什么?”
    明知故问的语气,像极了乔溪最讨厌的年级主任。
    乔溪知道自己被抓包了,若不是黑暗掩饰,裴叙能够轻易地看见她从脚尖红到了耳后的皮肤。
    裴叙似乎对这类事情见怪不怪,他并没有多惊讶。
    此刻的场景大概已经在他身上发生过太多次。
    他像是一只藏在玫瑰园深处的白猫,被满园的玫瑰簇拥着,鲜红交织着雪白,漫不经心藏着若有若无的诱惑,引诱路过的每一个人来寻找他,带走他。
    可他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得逞,反倒异常平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眼底有轻微的嘲讽,有意料之中的平静,也有一丝新奇的笑意。
    最后,在最深处,仍旧是一片毫无生气的灰烬。
    无言的氛围让乔溪十分难捱,特别是裴叙如此淡定的反应,让乔溪觉得自己是正在被法官审视着的罪犯。
    亡命之徒会做什么?
    当然是破罐子破摔。
    乔溪不想再被裴叙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闭着眼直接吻了上去。
    许久之后,乔溪仍旧不理解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勇敢,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
    因为乔溪突然的动作,裴叙猛地瞪大了眼睛,握着乔溪的手也在一瞬间石化,变得僵硬起来。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好似在控诉一个非法闯入花园的暴徒。
    他漠视过太多对他表示过喜爱和欲望的人,礼貌地看着他们为他沉沦,最后礼貌地与他们道别,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所以他以为乔溪也是一样。
    引狼入室——这是出现在裴叙脑海中的第一个词语。
    乔溪没有接吻的经验,所以她凭着直觉轻轻咬了咬裴叙的下唇,然后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被巨大的震惊笼罩着的裴叙大脑一片空白,一如受惊的猫儿一般,在乔溪轻咬他嘴唇的瞬间,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这一声呜咽直接将乔溪心里的欲望全都催生了出来。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接吻了。
    趁着彻底石化的裴叙大脑宕机,乔溪反客为主地将手放在了裴叙的颈侧,指尖探进了他的发间。
    乔溪的手心感受到了裴叙吞咽的动作,干脆借力将他半压在身下,加重了这一个吻。
    用她柔软的舌尖去缠绕裴叙的舌尖。
    时间变得暧昧且绵长。
    直到有些许唾液从两人的嘴角流下,乔溪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氧气变得渐渐稀少,她才意识到这个吻该停止了。
    她喘着气松开裴叙,大脑找回一丝清明。
    裴叙的神情晦暗不明,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乔溪,经历过刚刚的震惊,此刻的裴叙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裴叙湿润的嘴角,乔溪眼神一暗,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接着放入自己嘴中,用舌尖舔了舔。
    “你没有躲。”
    乔溪的语气带着一丝胜利的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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