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 第19节
当初他也觉得方嘉远跟自己比差远了,但事实是他远远比不上对方,至少在林昭穆看来是这样。
那份关于宁昱的调查资料,最后被他丢进垃圾框里。
当天晚上陆承则的睡眠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可能最后算下来只睡了两三个钟头,次日大早,他好像终于想出了他能做什么,给俞谨言打了个电话,问他:“不是说昭昭元旦前要搬进新家吗?你不用去帮忙搬家?”
总归,先见一面,稍稍打探一下吧。
林昭穆确实是打算搬家的,她前两天过去看了眼,感觉新装修的味儿散得差不多,就想着慢慢开始搬东西,争取元旦前入住,也好让俞芷旋和她的小男友早点自在起来。
既然要搬东西,就难免会叫劳动力,正巧俞谨言得了陆承则指示过来问,俞芷旋就顺势叫了他帮忙,并把搬家的行程放在了周末。
自然,陆承则跟着俞谨言一块儿来了。
其实大件的软装林昭穆都需要新买,买来后店家会负责搬,她的搬东西,就是搬一些生活用品,杂七杂八的这些,叫一个俞谨言也就足够,再来陆承则,就有点儿劳动力剩余。
不过人来都来了,林昭穆自然是客气地道谢。
七零八碎的东西被装在纸箱子里面,由陆承则开车,运到林昭穆新家,然后再一件件拿出来,一件件收拾。
在俞谨言和俞芷旋在客厅收拾时,陆承则来到书房,帮着林昭穆一起摆书架的书册。
有一部分是翻译相关的资料书,有一部分是小说、文献杂志等,基本都是意大利语的。
林昭穆想把其中一整册的书放书架最高层,没能够得上,正要踩凳子,被陆承则接过说:“我来。”
林昭穆便松了手。
陆承则一边摆书,一边状若无意地问她:“宁昱怎么没来?”
林昭穆诧异地看他一眼,对这个问题很无语,好像宁昱必须要来似的,不过陆承则仰着头在摆书,没看到她的神情。
她说:“我又没叫他。就这么点东西,有谨言哥过来帮忙就够了。”言下之意就是,你都不用来。
这次确实是陆承则自作主张过来的,林昭穆和俞芷旋谁都没叫他。
于是他便也不说了。
有时候真不能背后说人,陆承则这才问起宁昱一句,没过多久,林昭穆就接到了宁昱打来的电话。
没错她已经把宁昱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后来林昭穆反思了自己的行为,觉得她确实是反应过度,人家只是好意,她不愿接受这份追求,拒绝就是,确实没必要这么冷言冷语还直接把人拉黑。
更何况,林昭穆也不想跟译语出版社弄僵。
于是在那天次日林昭穆就把宁昱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且同译语出版社的主编联系了,表示自己虽然不打算签这份合约,但不代表不跟他们合作,并解释不签合约并不是宁昱的问题。
大概今天宁昱知道了此事,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陆承则也看到了来电显示,目光沉了沉,别开眼,强迫自己专心地摆弄书册。
林昭穆接起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太好了,终于能打通你电话了。”紧接着就是一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我以为会给你一个惊喜,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没关系,不用道歉,”林昭穆道,“那天确实也是我反应过大了,我们就让这件事过去吧,我也已经跟出版社解释清楚了,只是不签合约而已,还会有合作机会的。”
宁昱大概也清楚他的追求是不可能成功了,于是在电话那头问:“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林昭穆笑了笑,“当然,还有,谢谢你的花,我确实很喜欢紫罗兰。”
这次通话很友好地结束,一切都回归平静,只不过在陆承则眼里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他听不见宁昱在那头说了什么,只看到了她柔和的笑容和关于那束花。
在他眼中,好像是他们两人因为工作上的问题有了些矛盾,宁昱前来道歉,林昭穆接受了,他们又和好如初,而那束紫罗兰,在陆承则眼里就成了他们两人恋情的证明。
陆承则一时手没拿稳,一本书册从顶上掉落下来,砸到林昭穆肩上。
陆承则连连道歉,询问她疼不疼,并弯腰将书捡起。
书是本薄薄的册子,也不是硬皮,林昭穆并不疼,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也不知这段对话怎么就开了个口子,那句质问突然就从陆承则喉口冒了出来,“你跟宁昱在一起了?”
林昭穆一愣,下意识是要否认的,但她很反感陆承则的这个语气,这让她想起以前,他就是这么追到意大利质问她为什么跟方嘉远在一起。
于是她皱起了眉,并不想回答。
这在陆承则眼里就成了默认。
他缓缓了做了个深呼吸,吐出口气,说:“我觉得,他可能……”但说到这里,他忍住了,又改口道,“你真的喜欢上他了?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到我?”
林昭穆道:“关于我跟你之间的,我觉得我说得挺清楚的,你确实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陆承则好像没听到这句话,手里还拿着捡起的书册,就站在书架前,垂眸望着林昭穆,“为什么他可以?因为他的笑容跟方嘉远的很像?我也可以的,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可以告诉我,我都可以。”
林昭穆一滞,她想起前段时间陆承则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笑容,所以,竟然是因为这个?
“你……”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顿了顿,“你是不是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是她能想出的最贴切的词。
“大概吧,这些年和泰总说我不太正常,”陆承则说,“可除了把自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我能想到的都想过了,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或者,你告诉我?”
林昭穆语塞,竟完全说不出话来。
陆承则又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但我确实,很爱、特别爱你,我大概是非你不可了,当初你跟方嘉远结婚的时候,我就想,你跟别人结了婚,那我确实这辈子都是不婚主义了。”
林昭穆垂了垂眼,片刻后,又说:“想法是会变的,就像你以前,原本就是很坚定的不婚主义。”
“是你让我变的,所以我又变回去,也只能是因为你了,不会再有别的因素。”
陆承则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林昭穆,丝毫不想错过她的一点眼神,可能是想找出一点儿心疼的意思,这样他就又有了希望。
但林昭穆垂着眼,避过了他的目光,甚至微微皱起眉来。
陆承则想,她可能真的特别很讨厌自己的纠缠,也不在乎他能不能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而他确实不想也不能再跟五年前一样,给林昭穆留下很差很差的印象。
稍微有点儿风度吧,至少要变成不遭人厌恶的前任,让她回忆起自己的时候,能想到的都是快乐的事情,陆承则这样对自己说。
“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宁昱,”他艰难地开了口,“我会祝福的,真的会,其实我五年前的时候也祝福了,在你婚礼上,你不知道吧,我其实去了你的婚礼。”
他好像站得有些累了,在椅子上坐下,手里的书册随意地搭在书架上。
椅子是前段时间林昭穆新买来的,运到这里有些日子了,也没收拾过,凳面上已经积了层灰,陆承则根本没有注意,直接坐了上去。
他抹了把脸,但其实脸上什么也没有,尔后双手手指交叠相握着,两手肘撑在腿上,好像这样就能撑起身体,有了点力气。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会祝福你们的,”他重复说,“以前我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我真的不是那样糟糕的人,你能从那场空难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很高兴,由衷地为你高兴。”
“如果你能看到我,那就更好了……”他声音轻下来,说到最后就像是呢喃。
林昭穆站在他身前,垂着眼,能看到他头顶柔软的短发。
她感受到了他的真诚,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不过,”陆承则又说,他好像有很多话,要在今天一次性说完,但最后说出来的,又不是很多,“我不是很想再过之前的那种日子,那种,刻意去打听你和方嘉远的消息,然后死心、越来越死心,那种日子,挺难受的。”
“所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会忍住不去关注你的。”他说完,好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然后起身,快步走出去,像逃走一样,仿佛迟一秒他就走不了。
外面俞谨言和俞芷旋已经不在了,可能是发现他们两个在谈话,给他们腾了空间。
陆承则就这么快步走了出去,带上了门,下电梯,一气呵成。
林昭穆留在书房里,愣了许久。
在她跟方嘉远结婚后,很多事情,她确实不知道,比如陆承则来到了她的婚礼,比如他一直有在关注着自己。
不过回想起来也不是无迹可寻,婚礼上方嘉远被俞芷旋叫走了一段时间,回来后欲言又止,最后又没说,以及空难之后,陆承则第一时间给了方女士和matteo帮助。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对陆承则的影响这么大。
林昭穆没看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回神的时候,是听到敲门声。
她走过去开门,居然是陆承则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面上的表情给人的感觉都说不清楚,他就这么僵直地站着,垂眸对她说:“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就做朋友,行不行?我保证我不会越线的,绝对不会。”
第32章
外面的雪还在下, 这两天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雪,始终没有彻底放晴。
林昭穆能看到陆承则的肩膀上有打湿的痕迹,是雪花落下后融化的水。
还有他眼里忽视不了的乞求。
她不知道说什么, 这份感情她承受不起也回应不了。
林昭穆别开眼, 侧身让出条道, 说:“你先进来吧,外面冷,进来再说。”
陆承则依言进门, 林昭穆把新沙发上的塑料防尘模扯下来, 示意他坐,而她自己则回避了陆承则的话,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道小旋跟谨言哥去了哪,他们出去也没说一声,我打个电话问问。”
她说着就拿起手机。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她手腕上, 隔着羊绒毛衣,林昭穆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力道,紧紧的, 但不至于弄痛她。
“做朋友好不好?”他重复道, “刚才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没听过。”
陆承则拉着她,把她也拉到沙发上坐下, 他阻止了林昭穆打电话,仿佛她不答应下来他就会一直问一直问。
林昭穆把手腕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只稍稍扭动了下手腕,他便松开了,小心翼翼的模样, 生怕她生气似的。
她说:“你能不能不要喜欢我了。”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他暗下去的眸光。
她别开眼,不想再看,但很快她就听到他说:“嗯,不喜欢你了,既然做朋友,那当然只是朋友,我不会越界的。”
如此迅速的回答,让林昭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陆承则误会了她跟宁昱,也不是说不愿意解释,只是这时候告诉他,反倒像欲拒还迎,还给了他不切实际的希望。
可林昭穆也不想故意用这个误会扰乱陆承则的情绪。
林昭穆想了想,说:“如果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不介意做朋友的,能继续做朋友是好事。还有,我跟宁昱不是你想得那样,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跟你复合的打算,你不要再喜欢我了。”
听林昭穆的这一段话,陆承则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但不管怎么,他松一口气是真的,原来是他误会了,原来,他暂时可以不死心。
无非就是继续等,即便从林昭穆表达的意思来看依然没什么希望,但他至少还能继续等,等她动心,等她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