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乃是人间小火炉 第44节
江步寰没有心情同父亲争辩,只拖过椅子让自己和妹妹坐下。
乘月觑着爹爹的眼色,讪笑着挪到了爹爹的腿边儿。
“我跪着,跪着就行。”
“父皇,今晚儿子在陡山门街跟踪雪兔时,同顾景星打了一架,忽有一个女子潜过来踹了顾景星一脚。她身上,同儿子小时候的包被一个味道。”江步寰不想扯闲篇,直截了当说道,“她说是您派去的暗卫,非十万火急,不得出。父皇,此事可为真?”
殿外起了风,紧接着竟有雨落的声音,皇帝紧绷着脸,良久才嗯了一声。
“是……”他顿了顿,下面的话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是朕派去的没错。”
江步寰听到这个答案,显然有些错愕,他看了妹妹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了皇父的眼睛上。
“怎么会……”
皇帝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宝座的扶手,好在袖口宽大,挡住了他的紧张。
“不必多问。你同她交手了?”皇帝又看向趴在自己膝盖头的小女儿,“你也是?”
乘月茫茫然,“她前几天当街打劫了我五十两银子。”
江步寰闻言,眼神里的错愕愈发强烈,茫然不解地说道,“她踹了顾景星一脚,又拿鞭子抽中了儿子的肩背……”
皇帝快绷不住了,只唤宫娥内官去请太医看太子的伤口,又叫女儿赶紧去睡。
乘月未曾想自己竟躲过一劫,飞也似地逃走了,倒是江步寰,仍是看着自家父亲的脸色,一步一步地去侧殿治伤。
两个儿女一走,皇帝就站起身,走到龙案前狠狠地一拍桌子,像是极为生气。
阮升哪里又不知道陛下为何而生气,只小心翼翼地端来清火的茶,劝了一句。
“陛下,这是好事儿啊……”
皇帝神色复杂,也不知是喜是悲,瞧在阮升眼里,似乎有几分闺怨。
“朕辛辛苦苦十三年,把雪兔这个奶胖子拉扯成人,还承受着寰儿这么多年的冷眼敌视,如今我们爷仨儿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她想回来摘果子?哼,没门儿!”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一直在写了删,删了写,来迟了。
皇后有隐情,大家慢慢看,应该会有判断。感谢在2022-06-22 17:20:26~2022-06-23 22:2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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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情债易讨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 公主偷摸儿从仁寿宫溜出来,怀里抱着一个软枕头,在东宫门前敲小门儿。
“哥哥……哥啊!”
江步寰辗转反侧一整晚, 到二更了才勉强阖上眼,睡梦里就听见有人在叫魂儿, 哥哥的哥哥的叫个不停, 他困的睁不开眼, 又睡了过去。
再过一会儿,那叫魂儿的声音又在耳朵边上响起来,哥哥哥哥的喊, 到最后不得了, 江步寰感觉自己的鼻子好像被捏住了, 喘不过气来。
这下他完全从梦里惊醒了, 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却正对上妹妹的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 直吓得腾空而起, 险些飞起来。
“你想干什么!”江步寰吓出了一身冷汗, 抱着被子靠在墙边儿, 看清是妹妹, 松下了一口气,“江乘月!仔细孤治你的罪!”
乘月趴在哥哥的床边儿上, 眨巴眨巴大眼睛, “哥, 你小时候的小包被, 拿出来给我闻闻呗。”
江步寰很绝望, 吩咐内官去取, “你半夜不睡觉, 跑这里叫魂儿,就为了闻一闻我的小包被?”
乘月捧着腮,趴在床边儿点点头,眼巴巴看着哥哥。
“我越想越觉得爹爹不对劲儿。我在外头喝酒喝这么晚,爹爹不仅不收拾我,还叫我赶紧去睡觉……哥,你觉得呢?”
江步寰冷静地哦了一声,“敏锐如为兄,蹊跷无所遁形。”
这怎么还押起韵来了。
东宫内官捧来了小包被,小心翼翼地奉给了公主。
乘月的手就摸了上去。
蓼蓝色的喜洲棉布,因是给孩儿用的,只浸染了两道,那蓝便青里带翠、素雅凝重。
江步寰出生于冬季,这包被里蓄了顶好的棉花,又因细心保存的缘故,即便时间过去十八年,这小包被除了在颜色上略显古旧以外,摸上去仍暄软如新。
乘月把脑袋埋进了小包被,深深闻了一闻,接着抬起头捏着小包被的角角,语带酸气,“都说老大当宝,老二当草,你还有娘亲亲手做的小包被,我却什么都没有。”
“那倒不是,这包被你也有,只是你奶娃子的时候太埋汰,不能用了。”江步寰枕着手臂躺下,仰面看着帐顶的那一点微光,“为兄就不一样了,打小就精致。”
乘月不服气,转了转眼珠子,“哥哥,你说若是天下人知道大梁的储君,小时候一定要摸着包被角角才能睡着,会不会笑死。”
江步寰扭过头呵呵两声,“我看你想脑袋长包。”
乘月扳回了一局,得意又把脑袋埋进了小包被,深深吸了一大口。
“哥哥,这味道有点儿像茶花的香味——”她仔细回忆着那一日被抢劫时情形,“我却不记得抢我那人身上的味道了。”
“此人着实古怪。”江步寰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复盘,“我前夜回京,丽正门大街有人落下来一方棉帕,上面绣了大理的风花雪云。昨夜这人潜伏在侧,我先前打了顾景星好几拳,她都未有动静,直到顾景星突然向我挥拳,她便突然现身,踹了他心窝一脚。”
“什么,你打了顾景星好几拳?”乘月大惊失色,“怪道他嘴边有血!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你闭嘴。”江步寰伸出手指弹了下妹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还有,我们与她缠斗至酒家时,你一出声,那人便分了心,中了我们的一掌,可见她很关切你我。”
乘月好不容易把心神从顾景星身上拽回,忽的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那总不能是娘亲从皇陵里出来瞧我们?”
“若是那样就好了。”江步寰轻轻一句,语声里有些黯然,“我猜想,或许是娘亲的亲姊妹,只是,她为何说是奉爹爹的命……”
江步寰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起身看向妹妹。
乘月紧张地抱紧了小包被,不知道哥哥想到了什么,“哥,你的眼神好可怕!别吓我。”
“我合理怀疑,爹爹是不是和小姨子……”江步寰推测着,说到这儿,和妹妹对上了眼神。
乘月惊恐地张大了嘴巴,旋即小心翼翼地接口道,“勾搭上了?”
江步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乘月吓得松开小包被,捂住了耳朵,摇头闭眼:“我才十四岁,听不得这个。”
说到底,都不过是玩笑话而已,江步寰心里其实隐隐有推测,这便从床榻上下去,坐在了妹妹的身边儿。
“挤挤。”
乘月就和哥哥头并头挤在了一块儿,看着殿里点着的一盏灯,风一过,那火苗就疯头疯脑地跳舞。
“你想娘吗?”
“我想呀。若真是娘回来了,我会抱着她一直哭的。”
“我可不会。若她真回来了,我就要问问她,爹爹不好,只抛弃他就是,为什么不把我们带走?”
“爹爹很好呀。云遮说,小时候没了娘,你哭了三天三夜谁也不要,爹爹背上背着你,怀里抱着我,在御花园狂奔……”
“你不知道,有的男人虽然待妻子很差,待儿女却是很好。”
“那哥哥呢,等开春嫂嫂嫁进东宫,你可一定要待她好。”
“我自然待她千万好。”
夜色又深浓了,宫城里扑簌簌的又下起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眼看着就要寒露了。
乾清宫的寝殿里,皇帝坐在灯下生气,阮升垂着手立在一旁,觑着陛下的脸色,寻思着要说些什么的好。
“……陛下,要不您就歇下吧,更深露重,仔细着凉。”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看右手边的那方帕子,又看了看窗外阑珊飘零的夜雨。
“十三年了,她惯常每日晨起时都去洱海边儿跑一圈马,再去喜州城里瞧白族的姑娘妇人们织纺扎染,到了晚间再回王府里同她哥哥嫂嫂一道儿用饭。”
“也有不掼常的。年年蝴蝶会,她都要……”皇帝忽然悲哀起来,嘴角向下,像是要哭似的,“大理那么好,她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既然又去见雪兔不说,还去见寰儿,说明记起从前的事儿来了……怎么会这般突然?”
阮升陪着陛下长吁短叹一会儿,道:“奴才突然想起一事来,喜州城的探子两月一报来的密信里说,今岁的蝴蝶会上惊了马,娘娘为了救她的子民,驯马时从马背摔下,还叫马蹄踢中了头,会不会是……”
皇帝闻言,甚觉有理,过了一时却又生起气来:“既是如此,为何不来见朕?”
他站起身,把手里的帕子气冲冲地扔在了地上,站在窗边生气。
“朕是不会原谅她的!”
阮升跟在陛下的身边,点着头附和着说是,“……叫禁军去查,有些惹眼,奴才派了几名内官去丽正门大街打探,不显山不露水的,倒问明了许多。”
“娘娘此次回京,是随着滇南进京的商队而来,赶了一个月的路,目前下榻在的金店,明面上是诚亲王的产业,实际两个月前秘密交割给了滇南会馆。”
“娘娘只带了她的乳母杨宝严来,十三年来娘娘容颜不改,甚至远胜当年,那一位杨孺人却苍老不少,令人唏嘘。”
皇帝哦了一声,眼望着窗外飘零的雨,记忆纷繁涌现。
“这些年,她只有十六岁前的记忆,又不用带娃儿,天天在蝴蝶泉边儿……”
他一提到蝴蝶会、蝴蝶泉就不由地哽咽住,阮升哪里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这便把身子躬的更低了。
“陛下,您别太在意……也别太伤心,横竖娘娘都回来了,您看是不是……”
“朕不会去找她的!绝对不会!”皇帝往回走,往床榻上仰面躺下,“熄灯!”
阮升忙命宫娥把床榻左近的地灯案灯都熄灭,却步出了寝殿。
他不过在外面眯了一会儿,忽听得寝殿里陛下唤他。
阮升忙起身进了殿,殿里黑漆漆的,陛下坐在床沿儿,冷冷地说:“传下去,今夜有雨,明日朕不去视朝。”
阮升心里有了数,察言观色道:“奴才去备车,出宫?”
皇帝不自然地说了一声嗯,阮升忙吩咐下去,又来为陛下侍候更衣。
只是今夜选衣裳却很难,皇帝难得挑剔,换了七八身外衫,最终勉勉强强地选定了一身帝释青的常衣,他略略有些满意,临行前又叫阮升给他找个帽子戴。
“朕怕淋雨,寻个帽子来。”
阮升心里有点儿奇怪,尊贵如陛下,出行哪里能淋到雨,若是淋了雨,戴了帽子也不管用啊。
只是陛下既然说了,那便一定要做到,阮升这便命人取了七八顶帽子头巾送过来,供陛下挑选。
皇帝扫过去一眼,挑中了一只绿葱葱的方巾,倒也不戴,只拿在手上,在殿前乘了车,一路往宫门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