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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汴京卖花 第93节

    这话问到苏环心坎上去了,她越是被侯府不当回事便越要在娘家这里挽回面子,是以这回终于学聪明了,像李菁一样自己动用嫁妆买了些节礼:
    有香扇、有装着驱蚊草的荷包、有防暑的仁丹、有几封包得齐齐整整散发着清香的茉莉茶叶,还有几个甜瓜,倒也齐整。
    三夫人眉开眼笑,与三老爷一起招呼着小厮放行礼、摆桌筵,顺顺当当从庭院里走到外院,也给自己解围,暂且离开让自己丢失了面子的庭院。
    苏环虽不知爹娘为何齐齐走了,可不影响她的自豪。
    她最自豪的是最后面那一样,当即从丫鬟手里拿到自己手上,还特意瞥苏莺莺一眼:“三姐姐没见过吧,这是如今风靡汴京城的花满蹊花盒,如今满城的小娘子都以有这花盒为傲。”
    苏环从山寺里一出来进汴京城里就见小娘子们都在议论花满蹊的花盒,她当即当作稀罕玩意儿买了个,玩了玩果然有意思又好看便买了回来。
    苏莺莺肯定整日里愁眉苦脸以泪洗面,就像她苏环前世一样,哪里有心情看时兴什么好玩玩意儿?
    想到这里苏环越发美滋滋,她这一世虽然被关在佛寺里抄写经文,可好歹也还有闲心能瞧瞧市井上小娘子们的玩意儿,也算闲情逸致。
    大娘子和二娘子因着与莺莺走得近,齐齐抿嘴笑。
    萧照闻言挑眉,莺莺则眼睛瞪圆。
    苏环心里越发得意:看来这些人都没见过。她却忽略了一点:诸人的眼神里都有些愕然。
    要怪就怪苏环被关太久了,她只知道苏莺莺承办了侯府花木,也知道苏莺莺的店铺里也有花盒,却不知她的店铺名字就叫花满蹊。
    因此才洋洋得意挑衅苏莺莺:“记得三姐姐也做花盒,正好过来瞧瞧人家花满蹊的花盒做得何等精致巧妙,自己也学学。”
    大娘子二娘子越发愕然,苏珠张嘴说话,
    苏环却以为她们姐妹俩要劝她息事宁人,当即先拿话抢先在前头:“姐姐们市井妇人自然是舍不得买的,这是木盒,还有些更精致的是玉石花盒呢。”
    苏环语调里尽数是得意,自己嫁了侯府就是不一样,这眼界见识都不同,于是她颇为怜悯瞧了莺莺一眼:“三姐姐自然是不懂玉石做花盒这种漫不经心的奢华。”似乎这样就能弥补自己前世处处要得苏莺莺救济的困窘。
    听到这里苏珠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背过身后,双肩抖动起来。
    苏环正纳闷,就见莺莺叫绿儿上前,而后问苏环:“四妹妹说得可是这种玉石花盒?”
    绿儿手里正捧着玉石花盒,那玉石花盒是温润白玉制作,上面打着“花满蹊”的店铺商标。
    苏环大惊。
    怎么,这苏莺莺难道是出息了?怎么会有玉石花盒?花满蹊的玉石花盒一个要二十两银子,她是如何买得起的?就是她苏环都买不起玉石花盒,只能买木盒。
    苏环强自撑着:“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了不起?市面上有人抽完玉石花盒拿出玉雕件后出售,买起来自然便宜。”
    苏环说完有些心虚,说起来她拿来显摆的花盒便是市面上抽完了玉雕后出售的,她反正就是拿个时兴物件显摆,自然不管内里有无玉雕。
    莺莺还是笑着摇摇头,笑里对她颇为怜悯,想说什么却没说,只问:“这是我送给诸姐妹的,四妹妹也拿个花盒玩罢。”
    苏环气坏了,她苏莺莺算个什么玩意儿,还敢怜悯她?!
    她可是侯府世子夫人!苏莺莺应当很快成为落魄投靠上门的寡妇,谁可怜谁?!
    当即傲然抬头,用鼻孔瞧苏莺莺:“这算什么?我不要。”
    “噗嗤”一笑,二娘子个没城府的终于忍不住捂嘴笑出声。
    大娘子苏瑶也终于忍不住了,叹口气:“四妹妹,我们刚要说话你拦着不让说,你猜我们要说什么?”
    “能说什么??”苏环一头雾水。
    “你说的这家花满蹊是四妹妹家里开的。”苏瑶淡淡道。
    “什么?”苏环惊愕地站在原地,连下巴都忘了合上。
    “四妹妹不是才夸花满蹊花盒精致,手艺精巧吗?”苏珠看热闹不嫌事大,再加之有心偏帮苏莺莺,便刻意提起苏环的称赞。
    苏环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先是锐痛,而后就像被大锤繁复敲打,剩下的是钝痛。
    怎么可能?
    苏莺莺那个乡下人哪里来的钱?她小打小闹的供应花木,自己还当她做着贱民的活计,谁知居然是名满汴京的花满蹊?
    这么大的生意,谁能说她是做贫民买卖花卉的生意?这明明就是一爿大生意。
    “怎么可能?”苏环近乎失态嘶吼起来。
    二娘子早就因为她适才的傲慢而心里不满:“怎么不可能了?三妹妹嫁进了宗室,夫家扶持着她做生意不行吗?”
    大夫人见苏环仍旧不信,便道:“等一会三夫人过来苏环你便可问问她,说起来适才你娘还叫莺莺将店铺交给你们三房管着呢。”
    她说完后苏环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她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可能?!
    她上辈子可没有遇到过萧照那么好心,嫁过去后什么都没有,萧照既没有陪她回娘家,也没有给她开店铺。
    怎么苏莺莺这个乡下贱种就这么有好运道?
    苏环上上下下打量着苏莺莺,眼睛里红得像是能滴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抢走了苏莺莺的运道和人生,苏莺莺却仍旧能够过这么好?
    有地位有宠爱,身上穿着时兴的雪绫,头上戴着拇指大的红宝石头面,苏环连摸都不敢摸的玉石花盒居然是她家的产业,就这么胡乱堆在她名下的店铺里。
    说不定苏莺莺摸都懒得摸玉石花盒一眼!
    苏环越想越心痛。
    再想起自己洋洋得意的炫耀,简直是个笑话,怪不得大房一家人都用看马戏猴子的眼光看她,先前苏环还当那是羡慕嫉妒,现在回想那分明是揶揄和嘲弄。
    还能有人比自己更蠢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死?
    苏环颤抖着嘴唇。
    这当口去外面暂且躲避的三夫人进了庭院,她一见自己女儿脸色铁青,满眼愤恨,嘴唇抖得筛糠一般,便吓了一跳,上前抱住女儿:“环儿!环儿!”
    随即狠狠盯着莺莺:“你对我环儿做了什么?”她就算有千般不好,此时却是真真切切回护自己女儿。
    莺莺和苏珠几个一阵无语,恨不得翻白眼:她们做了什么?当然是什么都没做!
    还是苏瑶出言:“适才四娘子得知了花满蹊是三娘子的店铺,一时血性上来,气岔了……”
    三夫人一下便明白过来,原来是苏环自取其辱。
    可她仍旧要回护自己女儿,狠狠瞪了苏莺莺和萧照两人一眼,才叫人扶着女儿进房里歇息。
    事到如今这饭也没法吃了,好在莺莺已经与大姐二姐聊过天了,便与大房道别,至于三房,她是理都没理。
    他们一走,三夫人就被三老爷重重推了一把:“你疯了不成?敢咒骂萧照?又敢吼三娘子?!”
    三夫人又委屈又气恼:“我怎么想到萧照在后面跟着?再说了……”
    她一想到被人扶下去的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们居然气我家环儿!活该!”
    三老爷气急,他固然想从苏莺莺手里哄骗来花满蹊,可还是不敢得罪萧照,没想到夫人自作主张连萧照都得罪了,没看萧照今天走得时候冷冷瞧了他们一眼吗?
    想到这里三老爷气急攻心,狠狠打了三夫人一巴掌。
    他在气头上下手又重,将三夫人打得脸重重往侧边一歪,牙齿磕到嘴唇,血都流了出来。
    这一巴掌将三夫人的心打凉了,偏三老爷还在嚷嚷:“你个毒妇!教女无方!当初算计侯府世子也是你撺掇的!”
    当初明明是一家人合谋!说好了为谋就苏环的婚事一家人合计将郜英彦骗到与苏环共处一室,如今居然全部被推到了三夫人头上?
    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这得亏侯府一直没有发觉其中猫腻,若是发觉了该如何?
    三夫人抬起头来,再看三老爷的眼睛里已经全然是怨恨了。
    两人摔摔打打争吵一番,三夫人的贴身媳妇子过来给三夫人伤口敷巾帕,偏偏三夫人也在气头上,便狠狠将媳妇子往旁边一摔:“滚!”
    第80章
    那个挨打的媳妇子姓魏, 是三夫人从魏家带出门的陪嫁丫鬟,后来又在苏家寻了个管事嫁了,别人唤她为苏虎家的,算是一直跟着魏氏。
    是以今儿她也上前去劝解, 没想到三夫人正在气头上将她重重打了一巴掌。
    苏虎媳妇当时没说什么, 可下去后越想越生气, 她是好心询问,谁能想到莫名其妙就挨了一巴掌呢。
    回家后她丈夫苏虎就在旁叹息:“这家里越来越不像样,从前老夫人在时还能给我们些油水漏下来,现在是越发抠搜了。”
    苏家大夫人当家后苏虎作为三房心腹便不大重用了, 三房虽然能从老夫人那里寻摸些产业出来,但三老爷和三夫人抠啊, 给心腹们的油水反少了。
    原先还有个盼头,盼着侯府拉扯三房一把, 如今是不指望了。
    苏虎媳妇便哼了一声:“早知如此还不如投奔大夫人!”
    说归说到底是气话, 不过却提醒了苏虎,他盘算道:“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人报上来说侯府小厮老在我们苏家下人口里盘算什么, 还说有重金悬赏, 可惜日子久了也不了了之了。”
    苏虎媳妇一下便来了精神:“真的?”
    她是三夫人心腹,苏家什么秘密不知道?当即有了主意:“不若我们去赚这么一笔?”
    她想的分明, 从前跟着三夫人还有利益考量,如今利益是没指望了,偏偏三夫人那一巴掌把些主仆情谊都打掉了,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苏虎和媳妇两人志趣相投,自然赞同:“我去打听打听。”
    他有些手腕, 当天就到了侯府后门, 说是有事情要见世子的小厮。
    郜英彦小厮听说是苏家人, 还当是来送节礼的,跑了出去就见苏虎鬼鬼祟祟将他拉到一处榆树下,问他:“可否喝一杯?”
    小厮不明所以跟他去了小摊,两人一壶浊酒喝了几杯下肚后,苏虎便感慨:“我浑家被三夫人打了,我气不过,好歹是经年的奴仆,怎么能这么不留情面?”
    说着便念叨起了苏家的家事,林林总总,毫不将小厮当外人。
    小厮一听大喜,世子前些日子派他们打听苏家的事,他们只打听出来大概就已经让世子气得勃然大怒,若是多打听些细节不是正和世子意?
    当即拿银钱诱哄,一来一去就说动了董虎。
    董虎两口子便被小厮带着引荐到郜英彦跟前。苏虎已经喝了醒酒汤,口齿清晰:“世子,当初您是被算计的!”
    郜英彦一听,当真是岂有此理!他就感觉不对劲,找了小厮打听出了种种猫腻,可惜没有确凿证据只能放过苏环,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咬着牙说:“说下去。”
    苏虎媳妇便一五一十将当日的事情说出来:“我是三夫人心腹,许多事情她都不瞒着我,那时候她日夜忧愁四娘子的婚事,便想将四娘子说给侯府。”
    “可老夫人有天拿出一张老太爷的遗嘱,上面说这婚事原本应当是三娘子的!”
    “什么?”郜英彦往后退了一步,他当时也曾暗暗惋惜过为何这婚事不是三娘子而是四娘子的,如今才知是苏家换了亲!
    他眼神凝重起来:“还有呢?”
    “三房说服了老夫人将这遗嘱藏起来,原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偏偏您,您这边对四娘子不大情愿,总也不提婚事。”
    郜英彦点点头,是没错,他当时的确不愿娶四娘子。
    “四娘子心急,便与爹娘商议了一遭:趁着世子一家来苏家赴宴时候以三老爷的名义请世子出去,再叫个小丫鬟带世子乱走到堆杂物的房里,四娘子早在那房里等着点了迷香,而后三夫人再趁着时机正好时请侯府女眷和苏家女眷一起看到,众目睽睽世子不得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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