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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冷宫后皇帝火葬场了 第63节

    “既然她嫌这宫里住得不痛快,那朕便另外给她找个地儿罢。”顾祯食指抵着额头,唇边挂着抹冷笑,“大角观,还是玉法寺?吴茂,你替朕选一个罢。”
    大角观就在紫微宫西南角,是先帝当年沉迷佛道时,建来炼丹的地方,而玉法寺也是皇家寺院,却是在北邙山上,颇为偏僻清幽。
    觑着皇帝的面色,吴茂想着陛下此番恨极了何太妃,沉思片刻后,便大着胆子道:“那玉法寺清净,又十分漂亮,奴婢以为,定能洗去太妃一身罪孽。”
    然顾祯却笑了笑,自顾自道:“朕觉得还是大角观好些,父皇清修过的地方,她也能在那儿,替父皇祈福一番。再有她的太妃封号,也一并革去罢,既入了道门,还留这些个虚名作甚。”
    他说得随意,吴茂却总觉得有些不大妙,硬着头皮又问:“那七皇子呢?”
    “随她一道去。父皇向来喜黄老,因朕厌恶佛道多有苛责之语,便叫他去继承父皇衣钵罢。”顾祯淡然笑着,声音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
    吴茂这便明白过来,陛下是连七皇子也不打算放过。
    也是因着七皇子,陛下不想留下个苛待兄弟的名声,这才叫何太妃留在了宫中大角观。
    将那呈来消息粗粗翻看过后,顾祯有些兴致缺缺,闭目曲起一条腿,手搁置在膝上轻轻点着,问:“还有吗?”
    吴茂又道:“何姑娘那日在椒房殿外眩晕过去,是装的。”
    “嗯?”顾祯挑了挑眉稍,似是对此毫不意外,凝着博山炉升腾而起的袅袅云雾,随口道,“既如此,朕料想何姑娘也是个有孝心的,那她就去陪她姑母罢。”
    人到底是他母后领进宫的,那日罚着跪了半日后,暂未有继续追究的打算。谁成想,竟是装晕,蓄意败坏懿懿的名声。
    这番做派,叫他无法容忍。
    吴茂低声将何寻菱的事儿交代完了,又呈出最后一张纸:“奴婢刚审过长公主的婢女,这是那婢女招的东西。”
    顾祯伸手接了过来,视线甫一放上去,眉心便不受控制的跳了跳,眉眼亦是在瞬间压了下来。
    “何二姑娘会奉承人,对公主多有讨好之意,因此公主也与那何二姑娘关系最好。公主私底下说过几回,言皇后娘娘不讨陛下喜欢,不如何二姑娘温柔大方、性子沉稳。”
    “公主私下说过,何二姑娘被太后娘娘进了宫,哪还会有皇后娘娘的位置。且何二姑娘又是陛下表妹,和陛下再合适不过,若非当年大长公主力荐皇后娘娘,何二姑娘才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皇后娘娘惹了陛下厌烦,且又没子嗣傍身,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废了。”
    “这是临川说的?”顾祯淡声问。
    他面色毫无任何变化,神色也一如往常,然掌心里却悄然洇出了一层冷汗,周身像是被烈火烧灼过,捏着那纸页的手发颤,提不起半丝气力。
    “那宫女说,这些话有公主私下说的,也有不经意同旁人提起的。”
    顾祯面色冷然,耳鸣声再度响起,搅得他不得安宁。
    “她可……真是朕的好妹妹啊。”
    难怪、难怪懿懿后来会绝望,难怪她怎么也不肯信他的话,难怪她怎也不肯放下心中芥蒂。
    那些话,字字句句,不像是听入耳中,倒像是化作一枚枚铁钉,被牢牢地钉在了心尖上,每一锤下去,都是锥心的疼,那尖锐的铁钉慢慢往心脏深处钻,一丝丝的鲜血渗出来,淌了一地。
    原来,不是那回她替赵辰求情的事。
    是,也不全是。
    这几年的点点滴滴,最终汇聚成海,而他那日的冷声斥责,便是最后一滴水,化作惊涛骇浪向她拍打而去。
    而他,却还在怪她爱生气、爱闹、爱使性子。
    顾祯从未像今日这般,只觉有一团火在心头烧灼着,叫他生出焚毁一切的欲望。
    他捏着凭几扶手,根根青筋绷出,缓了好半晌,方道:“找几个人教她规矩,对了……崔家和赵家退亲的事,其中可有她的手笔?”
    “具体事由奴婢不知,不过长公主似乎没有参与其中。”吴茂摇了摇头,犹豫过一瞬以后,又道,“只是长公主这些日子,似乎和崔家姑娘关系不错,俩人时有来往。”
    顾祯在扶手上轻点了几下,沉吟道:“将她领去玉法寺清修些日子。”
    想起懿懿所受的那些委屈,顾祯便觉有一股怒意从周身蔓延开,声音便彻底的冷了:“这么爱插手朕家事,那朕也来管管她的,将她的食邑都削了罢,等她什么时候改好了,朕再酌情给她恢复。”
    吴茂猛地一惊,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栽到地上去。
    便是汝南大长公主那般令陛下厌烦,也只是削减大半食邑,没全削了啊。本朝被剥了食邑的公主,迄今算下来,除却被赐死的那些个,再无旁人了。
    今日,能算是陛下这些年罕见的动怒,以至于下了这样重的惩处。
    “去罢。”顾祯挥了挥手,令吴茂退下。
    殿中重新恢复寂静以后,他抬手覆面,靠在榻上,突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眶忽而一酸,身子有了些微的颤意。
    两年多了,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明明有那么多可能,他到现在才明白自个的心意,才恍惚间发觉,自个喜欢上了皇后。
    才堪堪想起来,要替她撑腰。
    可她受了那么多欺负,又岂是他一句,往后会替她撑腰,便能解决的?
    从前,他怎能……他怎能那样待她。
    在榻上靠了半晌,顾祯忽而起身往外走去。
    他步子微有些踉跄,侍从忙问道:“陛下往何处去?”
    顾祯没有说话。
    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椒房殿见她,他想见见她。想要告诉她自己错了,想她能够再回头看看自己。
    顾祯神色恍惚,指尖嵌入肉中,钻心的疼。
    他想她了。
    想她的笑靥、她的轻声细语、她害羞低头时的眉眼、她做的朝食、点心。
    还想那个,以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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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懿懿将六尚悉数惩处,只留了几个在原位,其余的悉数被贬斥为寻常宫人。
    从那日顾祯点拨她宫务以后,她便想要处置这一批人了,昨日劳酒,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阿姐。”赵端端越想越气,愤愤道,“这些女官也太过分了些,这般不将阿姐放在眼中,早就该狠狠处置她们了。”
    赵懿懿无奈而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了,你怎的比我还气呢?”
    赵端端哼哼了两声:“我就是气不过嘛,谁叫她们这么坏,真是的。”
    天色愈发黯淡,赵懿懿写了几幅字以后便失了兴致,搁笔洗漱,卷着被衾入睡。
    顾祯坐在榻边,隔着帐幔,凝着她纤弱的身影看了许久,几度伸手,却又收了回去。
    他唇边携着丝苦笑,双拳紧握着放在膝上,身子微微紧绷着,心口处残余的铁钉上,丝丝往外淌血。
    看看吧,看看就好了。
    她肯定不想见着自己的,那便不要,再让她烦心了。
    如此想着,他到底再未有旁的举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直至夜间,忽而有一道柔软地声音问:“陛下过来,是想来寻妾身问罪的吗?”
    心中微有涩然,顾祯知晓她说的是今日她贬斥女官的事,轻轻摇了摇头,道:“懿懿,朕只是过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
    赵懿懿撑着榻沿起身,温声道:“陛下既然看过了,那便走罢。”
    顾祯喉头有些干涩,轻轻攥着她的衣袖,放缓了声音问:“懿懿,朕就看看你,朕不做旁的事,只是想在这儿看看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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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他错了
    春夜绵长, 鸟鸣嘤啾,早在皇帝进来之初,赵懿懿便有所觉察。
    她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原本以为进来的人是云竹, 然等她睁了惺忪的睡眼, 才发觉是皇帝。原以为他过不了多久便会走, 闭眼忍耐过半晌,却不见他有丝毫动静。
    “陛下若不是来寻我问罪,那是来做什么的?”赵懿懿斜靠着床头隐囊, 隔着那一层鲛纱帐,笑意盈盈地看他。
    美人在侧, 周身萦绕着如兰似麝的幽香,顾祯心跳也随之加速些许。
    他欲掀开帐幔,旋即, 却被按住了手。
    赵懿懿偏头看着他, 含睇凝笑:“陛下?”
    顾祯心头划过一丝苦涩,低声道:“懿懿, 在你心中,朕便是……这般无情么?”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那帐中美人侧首凝着他,唇角亦是凝上了几分笑,声音轻缓若月下流云:“嗯?不是吗?”
    她随即收了面上的笑,稍稍整了整神色,恭声道:“那是妾身的过错,误会了陛下, 还望陛下莫怪。”
    字字句句, 皆掺杂了那带着讽意的语调, 化作一道道利刃,狠狠扎进他心口处。
    “懿懿……”顾祯面色变了变,呼吸时短时长,断断续续的,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此刻竟染上了些许哀色。
    他似是有些颓丧地垂了头,轻声道:“朕过来,只是想看看你,没有旁的意思。”
    赵懿懿却有些讶异。
    她今日大肆整顿宫官,此事必然闹得阖宫皆知,无论是万春殿或是紫宸殿,哪怕没有专门去打听,也必然有所耳闻。
    按常理,他该要过来,训斥她胡闹才是,又怎会……
    转眸睇向那剑眉凤目的男人,赵懿懿眼中情绪微有复杂,手中不自觉攥上了锦被中的春鸟纹鎏金香囊,将那一个小小香囊握在手心里,渐渐使上了几分气力。
    “懿懿,朕没有想责罚你,更没有找你问罪的意思。”顾祯扯着唇角笑了笑,那笑怎么瞧怎么难看,“宫官对你不敬,背着你私自行事,本就该罚。仅是革职,实在是轻了些。”
    赵懿懿以手支颐,歪着脑袋看他:“那依陛下所见呢?”
    顾祯道:“以下犯上、欺上瞒下、言语顶撞,自是该施以杖刑,再发配行宫。”
    “原是如此。”赵懿懿似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温声道,“陛下既有此言,那妾身便照着吩咐办了?”
    顾祯自是听出来,她这是要以他做筏子了,却并未着恼,心头的伤处反倒舒缓些许,不由轻笑一声:“嗯,你想如何处置都行。”
    赵懿懿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妾身才刚得了个恶毒的名声,若是再于此事上罚重了,难免有苛待宫侍的嫌疑。倘若那起居郎再给记上一笔,那传到后世,妾身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眼眸含笑,声音也满是轻快,似是半点儿也不放在心上,甚至说这话时的语气也是带笑的。
    然顾祯却笑不出来。
    他知那恶毒名声指的是什么。
    是那日何寻菱在椒房殿外的一跪,虽不至于传得满城风雨,私底下也隐隐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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