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得心应手白莲花
a市的冬天又干又冷,尤其是临近过年,即使裹得再严实,北风都能寻到缝隙裹挟着寒意往人皮肤里渗、骨头缝里钻。
路智硬生生在这样的天气中跑出一身暖气,早上体检的人实在太多,从医院出来已经中午一点多。
补习班离医院太远,为了那一节课大几百的补习费,路智都要赶上两点的课。
下了公交已经一点五十叁,补习班还有一段距离,尤其那该死的六楼,每次爬上去都能要了路智的半条命。
今天的风尤其大,她逆风奔跑,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被这妖风割下来了。
进入楼梯间,路智深吸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打赢这场和楼梯之间的战争。
但这口气在登上两层楼,看到前面慢悠悠的两个男生后就卸掉一大截。
也就两个男生,怎么就能把楼梯堵满的呢?
他们怎么走这么慢?
是拜托他们稍微借过让自己先走呢还是就跟在后面磨蹭呢?
还是说迟就迟了,事后再走个流程谴责一下自己?
还没等她纠结完,右前方的男生注意到后面的动静,用胳膊戳了一下路智正前方男生的胳膊。
这位没能意会,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同伴,显然正处于没睡醒的迷糊状态。
同伴无奈只好出声提醒:“给人家让让。”
路智听到声音抬起头,正好和转过头查看情况的男生眼神相对。
她因为运动脑子有点缺氧,恍惚了一瞬,前面的男生先一步理解情况,往边上一挪,让出楼梯空隙。
“谢谢。”路智反应过来道谢,加快脚步越过两人。
她越爬越慢,仿佛有人从她脚底开始灌铅,慢慢充实到腿、腰、胸、胳膊。
扶着扶手爬上最后一个台阶后,路智感觉自己那没被风吹下来的头马上要重到往地上掉了。
刚刚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上她,还没等她喘过气来,就听见一道略带调侃的笑声。
路智喘着粗气,勉强压下喉咙里泛上的铁锈味,身体倚靠在栏杆上转过头看去。
男生太高,她只看到轻轻摆动的羽绒服拉链和裸露的皮肤。
眼睛再略微抬起,今天已经第二次直视这双漂亮的桃花眼了。
眼睛主人显然不复第一次看见时的迷蒙,此刻正低头看她,睫毛虽然浓密,但也盖不住眼中含着的笑意。
没等她出声,男生已经往前走去。
路智有点烦,还不如就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走。
她看了眼时间,很好,还有叁分钟,她还能休息一会儿,等呼吸正常再进教室。
路智很讨厌事情发展无法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尤其讨厌已定的计划被打乱。
比如昨天才被临时告知今天上午要体检,她大晚上和补习老师交涉,将上课时间换到下午。
再比如体检时间过长让她失去原定的中午吃饭时间,在公车上啃了个干面包,紧赶慢赶卡着点到教室。
不过还好,混乱的时刻都过去了。
但当路智走进教室,发现唯一的空位身边是楼梯男,而那双眼睛又带着点探究第叁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突然有种直觉:混乱才刚刚开始。
只不过不是事情变得混乱,而是她的心有点乱。
座位离得太近,冬天穿得又厚,坐下时路智清晰地听到和男生羽绒服摩擦的声音,取围巾时、抽笔记本时、拿保温杯时、放书包时、脱羽绒服时,都磨来磨去,甚至能若有若无地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带着淡淡薄荷味的洗衣液清香。
她感受着心脏略微高于平时的跳动频率,发觉这种状态有点神奇。
表面看上去她依旧在认真听课,该和老师眼神交流的时点一个不落,该做的笔记也做的规规整整。
只不过注意力的一半在不受控制地留意邻座的行为,他换了个手转笔,呀,掉了。
在她眼前飞过,直接掉到中间走廊了。
他在往这边看。
要帮他捡吗?
他怎么转回去了,不要笔了吗?
唉,捡吧。
路智确定了笔的位置,放下水杯,左手撑着桌子,探出身子右手去捡。
起来的时候右手顺着惯性往左递,还没反应过来碰到了什么,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保温杯向她身前倒下,一滩白色的液体泼到她的毛衣和搭在腿上的羽绒服上。
苍天在上,她只是,想借还笔的名义,和17年来第一次碰到的crush,有个简单的谢谢不客气的交流,真的没想搭上自己的牛奶和羽绒服。
这下可好,老师看过来了,同学们也转过来了,crush大概率也被她蠢到了,她还要穿着被牛奶染白的黑色羽绒服踏上回家的旅途。
路智第一次相信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直线下降的名言,她还只是心脏略微加快,都能做出这种蠢事来。
“没事儿吧?谁有纸吗快给路智递过去。”老师的声音传来。
路智急忙回神,把笔先放到隔壁桌上,拿过前桌递过来的一包纸,道谢后对老师回:“没事儿老师,擦一下就行了,不好意思打扰老师和同学们上课了。”
“没事儿就行,来,咱们继续。”
她知道男生在看自己,但着实是不想也没脸看对方,扶起杯子后只不停抽着纸,低头擦着毛衣和羽绒服。
突然听到一声叹息,男生先是抽出纸巾擦着她浸湿的笔记本,把笔记本放到他那边干净的桌子上晾着,又伸出手来收拾她的桌子。
虽然体检结果还没出来,但路智觉得自己指定是哪里有点毛病,不然怎么会这个时候还满脑子萦绕着:他的指尖居然是粉红色的!
一切收拾妥当后,路智才有勇气看过去,对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她一转过头就和那双眼睛再一次对上。
造了孽啊,牛奶渗进毛衣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居然还在想这双眼睛真漂亮,你真是病的不轻。
“谢谢啊,那个...笔记本可以放回来了。”不错,声音还算平稳。
他将笔记本递过去,眸中的情绪带着些许复杂,路智没能理解,也顾不上理解,拿过笔记本开始装死。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路智迅速收拾东西穿上衣服准备跑路,她现在只想迅速回家,躺床上睡觉结束这坎坷的一天。
刚起身抬起脚就被后方的人拉住。
“你就打算穿着这件衣服回家?”听不出情绪。
“啊?”不然呢,不穿她刚出去就会被冻死的吧,享年17,因一杯牛奶去世。
“你家离这儿远近?”他继续问。
“啊?”她更困惑了。
男生轻叹一口气,也不再继续问,将手中的羽绒服递过去,“穿我的吧,我家就在这附近,让家里人再送一件过来就行。”
“啊?”这...合适吗?
男生不再说话,将衣服塞到她手里,拿出手机似乎已经开始联络家人。
路智今天第n次宕机重启后,终于意识到,她这是因祸得福了啊。
“谢谢了,但我怎么还你衣服啊。”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啊?
“下次补习带过来就是了。”男生还在聊天,不以为意的回复道。
啧,还挺拽。
“今天是特殊情况所以我才在这个时间段补习,你下次什么时间补习呢?我到时候给你送过来。”
男生终于抬起头,觉得自己就不该手欠转那支笔,回去就扔了。
这大冷天的,让她专程送过来,还要爬个六楼,她不累他都替她累。
“你下次什么时候补习,我过来找你拿。”陈与搁没想到能和一个女生就羽绒服拉扯这么多句。
要联系方式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啊,路智心想。
却又不想放弃这个天降的好机会。
“我...家里这段时间有点事情,所以补习时间不太确定。”
她神色有点为难,眼神真挚,丝毫看不出是在诓人。
陈与搁脾气耗尽,刚想来一句那就算了羽绒服送你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陈与搁,不麻溜儿走赶下一场在这儿干嘛呢?”
路智转过头看到楼梯间和他在一起的另一个男生,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
她又转过来将手里的衣服递出去,真情实感的说道:“你还要赶下一场?那你等家人送过来衣服还来得及吗?要不你还是穿着赶紧走吧。我这没多大事儿一会儿就回去了。”
路智啊路智,今天泼在你身上的不该是牛奶,应该是绿茶吧。
陈与搁以为马上就要结束的事儿被郑理一句话插进来,现在可好,女生干脆不要了。
他现在烦地想把那只杀千刀的笔折断。
不能凶眼前的女生,他只好把烦躁都撒到郑理身上,“就你长了张嘴,等会儿能死?”
郑理还没弄明白眼前的情况,还以为是以往的女生来纠缠陈与搁,合着这次是陈与搁主动撩妹啊,可真是活久见。
他念头一转立刻想清楚了陈与搁的异常,本打算走进看看女生长什么样子,结果还没靠近两步就看到陈与搁的死亡视线。
他只好向后倒退,讪讪回道:“得嘞,您老慢慢来,我在门口等您。”说完还顺道带上了门。
陈与搁视线一转,看到女生还眼神恳切地望着他,她羽绒服脖领也被洒到,拉链没法拉上去,围巾也糟了殃。
刚刚下课开门的冷气进来,女生被冻的鼻尖发红,眼睛也蒙上一层雾气。
他烦躁更甚,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递到她面前,加快语速:“加个微信,衣服你先拿去穿,确定下次补习时间发我,我来找你拿。”
路智得偿所愿,迅速拿出手机添加好友,看到好友通过的信息传来才放下手机,卸下书包开始换衣服。
陈与搁松了一口气,又连发几条信息催了催老杨,刚抬起头就看到女生已经脱下外套,里面的毛衣是黑色紧身型,而那摊白色的牛奶好巧不巧地洒在了女生的浮起处,还留着些许白色印记。
而那浮起,又好巧不巧地在他正前方,弧度圆滑地像两只球。
画面有些冲击,陈与搁迅速低头,听着细细簌簌的换衣声,指尖不知所措的迅速划着手机屏,耳尖爬上细微红色。
“多谢你的衣服。”路智没有注意到男生的异样,眉眼弯弯地冲他道谢,“那我先走了,再见。”
陈与搁抬头,得,之前只是上半身像只球,现在是整个人像只球了。
烦躁一扫而空,他微微点头,对方终于转身离去。
路智刚出门就看到室内男生的同伴,听到动静郑理回身,眼里闪过惊艳,惊在她身上好友的衣服,艳在她的长相。
一张瓜子脸瞧着还没有他的手大,五官精巧立体,尤其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好像发光的宝石。
眼角处上扬带着些许张扬,偏偏眼神又很清纯无害。
没等郑理开口,路智先客气的向他点头示意,开口道:“我们聊完了,你进去吧。”
说完径直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