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

    拉过寝被盖住,小心把散落的头发拢起来。等所有都收拾妥当,竟已近子时。不过何煜已经很习惯了,自是不觉得晚。
    他不敢同文鸿一样,能嬉皮笑脸地钻进床铺里。陛下近侍的身份,止于脚榻,只偶尔会大了胆子,同现下一般靠在床沿。睫羽轻合,安静沉稳。
    何煜喜欢这样。只要不困,玉璟睡多久他就能瞧多久。这件事源头上说算不了件好事。从前在公主府,那日他跟在玉璟后头,走在落过雨的石板上,滑溜了一脚。她转过头来就要抓手,结果自然是两个人都摔了。练家子的身骨多好,就是折了也能动弹两下,摔了就摔了。金娇玉贵的公主可怎么比,竟跌得头晕脑胀。
    皇帝老头罚下顿打,鞭鞭抽在腿上,两胫现在还有鞭痕。玉璟争不过她爹,只能在他拖着腿来的时候多放几个软垫子。等人睡了,何煜无事可做,就盯着人家睡觉。
    何大人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朝臣去御书房见皇帝,没他在还好,有他在就知道此去凶险,少不得被剐层皮。偏偏生了张俊脸,承袭各阁老的本事,城府心计学了个十成十。女帝怀仁,天家子里少有的好说话,谁知那金銮殿雕龙椅边站了个佛面鬼心。
    玉璟把他搁在身侧,只宣了个四品,也无金银府宅,何煜倒肯为她鞍前马后。有人私下哂笑,一条脚边的狗罢了,没了天子令胆敢嚣张?是以虽为近臣,慑力却难镇朝野,外宫宫人对他的严苛训条也有诸多腹诽编排。
    野狗,何足为惧?棒棍打杀。
    今夜尚早,何况他还有要事。牵过玉璟蜷起来的手,摊开掌心,低头啄吻,留下串湿润水渍。
    子夜。
    诏狱。
    逼仄潮湿的味道过分刺鼻,饶是何煜叁天两头来一趟都还是受不了,呆久了也犯恶心。这时候就会分外想念永宁殿里的甜香味。
    “谁用的刑?”
    “新来的狱卒不懂规矩,叫李大人受罪了。”
    何煜坦然站在门口,抱臂支颐,嘴里说着抱歉,脚尖踢了踢铁门。
    “大人说清楚了,账册并书信在哪处,小臣这便送大人回家去。”
    李毅原本相当自在,一应流水具是密函通信,绝无半点纰漏。早间被皇帝传唤,照常问了些军防事务,出来直接被拉进诏狱。这里看不见日头,不知已是多久。
    “臣…不明何大人所言。”
    唉,他都说到这分上了,什么意思还不明白么?
    “你是老臣。”
    何煜仍是笑着,缓步至火烙前。心里琢磨——连大理寺那帮老东西都不用这个,诏狱里怎么也不弄点新玩意出来,平时一口一个花样,现在要真使上也太磕碜,丢脸。
    点到即止,他已经给明。
    中年人挣扎开口,“不曾…”
    “行了。”
    原本看着两朝老臣的面子,能给他些活日,却是一点脸面不要。何煜抬手示意,几人纵列进来。李毅不信他敢动手。要件都没拿到,他敢杀?皇帝怪罪下来,他担得起?
    何煜轻挑了下眉,接过递来的大氅披上,转身出去了。
    刀起血光,未闻惊声。可以,他目露满意,最近来的刽子动作利落。上月里的,他人都走出去了,还听得见叫,新来的几个倒是不错。
    回头喊人把那些个花样翻翻,老这么弄来弄去忒没意思,光摆一盆烙铁未免太过无趣。
    何煜的住处在永宁侧殿。
    即使是皇后,也不能住在帝王侧居。拿个照顾人的借口,玉璟就准他了。左右后宫无人,怎么自在怎么来。有时候流云带宫女进来的早,还能见他歇在贵妃榻上。陛下都不说,哪里还有她们开口的地方。
    月坠黑云,侧殿里的人睡得并不安稳。
    又醒了。
    罢,还是去公主跟边躺着。
    一道黑影翻窗越棂,靠近幔着明纱的宽榻。何煜寻了被子里的手牵住,趴在床边才算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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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很快的
    (略有心虚地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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