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29节
覃以沫突然笑得诡异,然后说:“这个世界,对坏人总是格外的宽容,他们所犯的罪与杀人有何区别,可最终他们如何呢?一个维持原判,其他人,安然无恙参加中考,高考,在大学里,继续着若无其事的生活着。他们都慢慢忘了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她就在他们的世界里死去了,悄无声息。”
“迟来的正义算正义?岑歆,你也不相信的。你那天还和我说,你身上背着案子,怕拖累了一个对你很好的人。其实如果你相信,你就不会隐瞒。我理解也赞同你的做法,因为我也一样,她对我而言很重要。所以,岑歆,我们都一样,只能靠自己。”
岑歆想说什么,却都堵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反驳的话,当过往的事一件件想起,慢慢清晰。心底最深处滋生的恨意便越长越大,一直在挣脱道德的枷锁。
她不想告诉陆衎,无关信任,而是他们两都清楚,要定他的罪何其困难,不是单凭她说几句便可以。
还有几个月,他就出来了,她好不甘心。
见岑陷入沉思,覃以沫在她面前晃手说:“入迷了?”
“……”
覃以沫又变回刚才的模样,啧啧嘴说:“岑歆,这么轻易就被别人的故事带进去,可是很危险的,陆,额……你们领导没教你?”
“什么?”岑歆她清楚的听见“陆”字,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是想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才说着,她就边走到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很快坐上去,摇下车窗和岑歆挥手道别。
“等等……”
“我真得回去了,如果你还好奇其他事,后天吧,老地方我等你。”
“好。”
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岑歆叹了口气,握紧了手机。
她回头看了眼超市门口的监控,对比了下视角,又是拍摄死角。她只是单纯的害怕镜头吗?
她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的时候就看到刚才覃以沫站着的位置,有个东西。她捡起来,是刚才吃的糖纸。她打开袋子,糖纸和她买给陆衎戒烟的糖一模一样。岑歆之前是在陆衎包里看到过这糖纸,他也是戒烟,陆衎说他爱吃这口味的糖,还是高海涛介绍给他的。
她一边思索着,走到家门口都忘了开门,傻乎乎的站在门口。
直到陆衎推开门,差点撞到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去那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陆衎细细打量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没什么,就是在纠结给它选猫粮。”
她蹲下身子换鞋,陆衎已经把东西放好,去厨房下面条。
岑歆换好,走到厨房门口,白炽灯的光打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身上套着一件不搭的围裙,周围围了一圈暖黄色的光。
那只小猫这会已经熟悉了环境,探头出来冲着他奶奶的呼唤,房间里,空气中,饭菜的香味四溢,身后那万家灯火,终于有一盏是她的。
陆衎,让她开始有些眷恋这人世间了。
陆衎一边熟练的搅动面条,一边也注意到了岑歆的目光,余光偷偷瞟了眼,又不舍的收回来。
她清秀的面上噙着浅浅的笑容,水汪汪的黑眸泛着温柔的光,每一次,她只有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真情实感。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陆衎也才敢确定她的心意,坚定着,也心疼着。
“噗呲噗呲”,晃神之际,面条差点扑锅,他赶忙盛起,岑歆也收回目光。
陆衎转身打趣说:“我刚还想着,你会不会从后面抱住我呢?是不是觉得我魅力无限?”
岑歆偷瞄的动作竟然被他一下子揭穿,瞬间从耳朵到脸再到脖子,羞得通红。
“想得美!”柔柔的声音,带着些娇嗔,陆衎开心笑出声。
岑歆冷着脸,瞪了他几眼,陆衎才有所收敛。
“好了,快吃吧。”
岑歆低头猛吃,吃了多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愿抬头,看他的眼睛。
吃完后,收拾干净,陆衎还不见走,岑歆出来几次,就见他在逗小猫。
“很晚了。”她给了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哦,那么晚了。”
“恩。”
又不见其他动作,岑歆现在才后知后觉,他刚才所谓的管吃管喝另一层意思。陆衎也从她表情看出来,绷不住笑出声说:“傻姑娘,不逗你了,我回去了,不准熬夜,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不用了,你不顺路。”
“也是,那要不,收留我一晚?”
岑歆皱了皱眉,什么时候他这般无赖了。
“唉,好了好了,我回去了,明天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路上给你买。”陆衎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临走前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说:“乖乖的,晚上别乱叫。”
岑歆忍不住一笑,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她问陆衎:“老陆,我,今天看那小说想到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问吧。”
“你说,迟到的正义算正义吗?”
“不算,这句话本来的意思就是迟到的正义非正义。但是要相信它是存在,如果连我们都不相信,这世间大概就不会有人愿意为它而付出,甚至牺牲。”
“岑歆,之前你问我能不能保证不死。对不起,我没办法。但是,但凡我还在职一天,就能多破一个案子,就会为社会排除一点隐患,世间也许会变得好一点,你也会多爱自己一点。”
陆衎走后,岑歆脑海里,他的话久久回响,她抱着小猫缩在沙发一角。她低头,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丢了你,我很喜欢你。我不是怕你离开我,我只是怕,某一天我会提前离开你。可现在,我,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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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最爱还是爹系男友这一款的……
第37章 双生(十六)
“岑歆。”
听到冷冷的一声,岑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目光聚集在电脑屏幕的文档上,却一片空白,唯有光标独自闪烁。
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下午四点半,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发了一个小时呆,幽幽叹口气,没回头,指尖停留在键盘说:“对不起,我半小时后送到你办公室。”
身后的人默然,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祁亦言在看她。
祁亦言明明在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可那目光就像一把冰刃,岑歆想忽视都难,只得起身,熟练的说着:“抱歉,是我走神了。”
及时承认错误且道歉,总归是有用的。岑歆对于认错和道歉,很是熟练,只是那对陆衎有用,还百试不爽,可对祁亦言就不同了。
她猜不透祁亦言。
祁亦言钟爱黑色的衣服,熨烫服帖的衬衫,脖领的扣子紧紧扣住,笔直修长的双腿被黑色裤子包裹着。眼眸漆黑深邃,只是被眼镜遮去一部分眸光,少了一点冷冽。皮肤透光的白皙,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眸光一转,竟显得很是勾人。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面色冷漠,像往常一样看不出情绪。
红唇动了下,只听见他说:“你想说什么,或者不想说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人都有不愿意坦诚的东西,这不是亏欠别人,也不用道歉。”
语气平淡到听不出一丝情绪,可这话的深层含义,却不是那般淡漠。
岑歆内心有所波动,他话里有话,却又似真似假,难道他能看穿她所想?还是……
岑歆不解,她与他人相处时的情绪,可谓把握很好,揣测他人的心思,一向很准。可她永远看不懂祁亦言,他就像这黑色,浸染世间百色,也依旧保持如初。
他们在伪装的这方面很相识,而不同的是祁亦言知道很多事情而刻意伪装,他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只为达到自己的目标。而她则与之相反,她缺失的记忆,让她刻意的隐藏自己,把自己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从而求自己所想。
所以,当听完他说的话后,哪怕有疑惑,岑歆也表现得很正常,清秀的脸上挂上淡淡的笑容。
但是,当她抬头与他对视时,那冷眸如同古井,让她从心底深处生出一个念头,他不仅能看出她所想,更熟知所有事情的走向,并且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他却能独身在外,冷眼旁观。
岑歆心中的防线感觉被人侵略一般,在身体一侧握紧手机,手心冒汗,有些凉。其实昨天,和覃以沫见面时,她看摄像头的动作,不是真的想引覃以沫露脸。而是为了掩盖她录音的动作,只是那段录音,她没有告诉陆衎。
为什么隐瞒,在听到覃以沫说,你和我一样时,她就已经知道答案。
大概也是不相信虚幻的“正义”。
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是怕陆衎听到后面的内容。她也想过把录音剪辑,但陆衎不傻,不单单他能看出其中猫腻,更多的便是,她所做的事,也许会动摇他心中的坚持,使他陷入两难的境地,是她不愿看到的。
祁亦言很少有耐心如此,但是对于岑歆,他慢慢觉得有意思。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却让她暴露了一些秘密,虽然比他想象的要淡定,可那些小动作却不曾逃过他的眼睛。他双眸微眯,冷峻的嘴角不着痕迹勾起一个弧度,如此看来,她也许想起了不少,岑歆,确实如那人所说,很擅长伪装。
“岑歆。”祁亦言出声提醒,紧接着他又说:“很少有人在我面前走神,我不是那么有耐性,今天你可是第二次,因为……陆衎?”
明明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反而让岑歆收起其他心思。思绪百转千回,她不着痕迹把手机装进裤包里,捋了捋垂下的发丝,垂眸轻声说:“恩,因为他。”
带着些无奈,也是似真似假,祁亦言冷峻的面上,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岑歆抬头,就见到祁亦言的笑容,很漂亮,她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陶哓哓如此沉迷这张脸。只是,过于喜欢,会失了本心,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危险。
而从他的笑,岑歆也知道,祁亦言更喜欢别人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故作聪明,当然,除了一人。
想到她,岑歆不得不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发丝又垂落,她别在耳后,联系之前所发生的事,岑歆大概猜到,祁亦言肯定知道一些关于她和五年前发生的事。更甚者,五年前的事,和他也有关系,可岑歆不曾见过或者听过他的名字。
“岑歆,我听说你之前见过覃以沫?难道,又见到她了?”
“……”
见岑歆脸色变了,祁亦言紧接着问出:“不想告诉陆衎?”
“是。”
岑歆她隐隐感觉到不安,祁亦言却含着淡淡的笑,抱手,又走近了一步,在岑歆和他都可以接受的距离,说:“其实,你面临的不是双向选择,如果真的喜欢,何不顺从心意,永远的让他陪伴着你?从此,他便只属于你一个人,无论生或死,哪怕你想起过往,都有人陪着,不是更好?拉着他一起就不会孤独,不是吗?”
那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岑歆竟然心里不断地涌出一个个念头,那些她压抑,控制着的邪念,一瞬间破牢而出。
那黑暗幽深的阴诡地狱吗?拉他一起坠落,那样,是不是她死了也不会后悔了?尝过糖的滋味,是不是前面路布满荆棘,脚下都是玻璃碎片,也不会那么痛了?弄脏他,让他永远陪着她,那样,她就不会害怕每天夜里质问她为什么活着的声音?是不是,就不用恐惧那一遍遍场景的重现?
这样想着,心中的欲念如同困兽,在肆意乱窜。可是,心中他留下的温暖,这五年他做的点点滴滴,一点点扑灭了这些念头。想到他的笑容,他坚定的眼神,迎着光的背影,岑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什么时候,那空荡荡的世界,满满都是他。瞬间她便明了,她终究有了牵挂,也因此学会了不舍以及贪恋。
这几年已经是偷来的甜蜜,那光明的温暖,享受过一次,便足够了。
岑歆咬牙,强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冷静下来后反问祁亦言:“你到底知道什么?”
祁亦言说这话的意思,可不单单表面那样简单。
祁亦言轻笑出声:“其实陆衎也这样问过我,但是岑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最残酷的不是真相和你即将所要面对的人,而是你做出选择后所产生的后果,你是否愿意承担,哪怕一个人。”
岑歆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陷入手心,祁亦言余光瞥了眼,说:“陆衎在你面前,可能会变得有些傻,但是,别忘了他是谁,想要在他面前隐瞒什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瞒,就要断了所有的后路,做干净些。”
她还真是太明显了。
“报告我已经打好,拿去给陆衎吧。至于你想知道的,等你再想起一些,我再告诉你。”
他把手中的报告递给岑歆。
祁亦言走后,岑歆不由松了口气,浑身都没了力气,摊开手心,她看着手心里的汗,自嘲自己如此没用,只是祁亦言的几句话,就有那么大的反应,几个月后,她又怎么去面对梁易堃。
她重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动作却停留在删除那里,几次屏幕熄灭,又点亮,都下不了决心。
她深呼吸,决定不逼自己,收起手机,拿着报告去陆衎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