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不算宽大的养心殿西暖阁内传出一阵清脆的背书声,却是弘扬正用着功呢。康熙老爷子斜靠在摇椅上,面色和蔼地听着,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小弘扬大体上是遗传了不少胤祚那惊人的记忆力,一篇《大学》背下来丝毫不见吃力。康熙老爷子笑着扬了下手道:“好了,就先背到这儿罢,皇玛法信你是肯用功的,不过呢,书上学来终是浅,这学问啊,还只能在做事中才能真正得到。来,到皇玛法身边来。”康熙老爷子招了下手将弘扬叫到了身边,自个儿略一挺身子坐了起来,摸了一下弘扬的脑袋,笑呵呵地道:“弘扬啊,你进学也好几年了,书也读得不少了罢,皇玛法问你,这汉人的书好不好啊?”
“好。”弘扬言简意赅地答了一声。
“嗯,是好,朕也觉得好,不过汉人有那么好的书,为何明会亡于我大清之手?”康熙老爷子颇有些深意地问道。
小弘扬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恭敬地答道:“回皇玛法的话,孙儿其实并不曾细想过此事,不过孙儿倒是曾听阿玛谈起过,孙儿并不知道对错。”
“哦?哈哈哈…….”康熙老爷子大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弘扬道:“嗯,懂得不人云亦云就是好事,唔,你阿玛怎么说这事的,讲来给朕听听成不?”
“回皇玛法的话,阿玛曾说过明之所以会亡,其实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打败了自己,汉人虽多却从不团结,缺少一股精神,没有野心,总是抱残守缺,不思进取,此非天亡之,实乃自取灭亡而已。”弘扬面色沉稳地答道。
“嗯,精神,进取心,呵呵,说得不错嘛,那你自己怎么看,能告诉皇玛法吗?”康熙老爷子笑眯眯地接着问道。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尚无法理解阿玛的话,只能先牢记在心,待日后再行验证。”弘扬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答道。
“哦?好啊,这才是真的做学问……”康熙老爷子笑着刚说到一半,突地咳嗽了起来,气也促了不少,忙得站在后头随侍的一干子太监慌忙跑过来侍候着,康熙老爷子一挥手赶开了那帮子太监,自个儿从袖子里取出块白娟,捂着嘴又是一阵猛咳,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弘扬有些乱了手脚,忙侧过身子,绕到康熙老爷子的背后,用小手轻轻地为老爷子锤着背。
“好了,皇玛法没事了。”老爷子飞快地将白娟收了起来,笑呵呵地道:“弘扬啊,你进宫也快一个月了吧,想你额娘了吧?呵呵,好了,今儿个不上学了,放你一天的假,回去看看你额娘,明日再来罢。”
小弘扬恭敬地跪下磕了个头,起身道:“谢皇玛法,孙儿告退了。”
康熙老爷子笑了一下,挥了下手让随侍的小太监送弘扬出去,待得弘扬去后,老爷子突地一招手,将早已等得有些心焦的司礼太监李德全叫到了身边,冷冷地道:“怎么?他们都闹起来了?嗯?”
康熙老爷子早就有规定,他与弘扬在一起的时候,任何人不能打搅,司礼太监李德全都已经来了多半会了,却始终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此时听得康熙老爷子发问,忙躬着身子道:“回皇上的话,诸位阿哥在宫门外候传已经半个时辰了。”
“哼,一帮不成器的东西,就先让他们等着好了,左右这太阳也晒不死人。”康熙老爷子冷笑一声道。
李德全低声应了声是,接着小声地提醒了一下道:“回皇上,宫门处八旗子弟越聚越多,奴才怕……”
“好了,就让他们都进来得了,朕就在这养心殿等着,去罢。”康熙老爷子有些不耐烦地挥了下手道。
“儿臣(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起子阿哥连同受到召见的八旗都统一见到康熙老爷子忙跪下磕头,原本就不算大的养心殿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罢了,都起来罢,有什么事就说吧。”康熙老爷子面色虽平静,可语气却甚是不耐。
诚亲王胤祉是主审官,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汇报案情:“儿臣启奏皇阿玛,这案子……这案子……”
“嗯,说,吞吞吐吐地让朕猜谜吗?”康熙老爷子语气不善地说道。
“是,皇阿玛,这案子出了蹊跷。”胤祉满额头都是汗水,却不敢去拭擦一下,咬着牙道:“出首之八旗商号账房被逼当场自尽,其余两名嫌犯也自尽牢中,他们……”
“嗯?”康熙老爷子的脸顿时板了起来,一拍龙桌道:“说,他们什么?”
“他们临死前都留下遗言,指称理亲王胤礽绑架了他们,逼迫他们作伪证,出首八旗商号掌总王豪。”胤祉急促地将案情说完了,自个儿却大口地喘起了气来。
“皇阿玛明鉴,儿臣实是冤枉的,儿臣与那三人素不相识,何来绑架一说,儿臣手下的亲卫可以为儿臣作证,三日前儿臣所奏之事情经过方是事实。”胤祉的话音刚落,胤礽立刻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大声喊起了冤来。
康熙老爷子没理会胤礽的鸣冤,抬眼扫视了一下幸灾乐祸的阿哥们,突地问道:“崎隆,证物呢?”
崎隆从阿哥们后头闪了出来,跪倒在殿前,双手捧着两件血衣和一封庭审的笔录,将这些东西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康熙老爷子挥了一下手,让随侍在身侧的李德全下去将证物呈上来,只是康熙老爷子连看都没有看,只是冷冷地接着问道:“胤祉,尔是主审官,却让犯人在公堂上自尽了,你可知罪?”
这句话可是重得很,胤祉压根儿就吃不住劲,慌忙磕着头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是主审官不假,可有人仗着是亲王硬要大闹公堂,逼迫人犯自尽,儿臣阻拦不及时固然有错,但事发突然,儿臣也是阻止不及啊。事情是这样的……”胤祉一急之下,立刻毫不客气地将老二踢了出来,反正胤礽大闹公堂的事儿是有目共睹的,倒也不怕没了人证,到了这会儿,他才不管说出此事对胤礽的杀伤力有多大,只要能保住自己就成了。
“皇阿玛,儿臣可以作证,三哥所言句句是实,不光我等,就是八旗都统们在堂口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老十胤锇晃着大脑袋也跪到了老三的身边,吭吭叽叽地作证道。
康熙老爷子却没有理会老十的话,拿眼盯了胤祚好一阵子,突地开口道:“小六儿,你不是号称八旗第一高手吗?怎么看见有人在你面前自尽,竟然会看不住。嗯?”
得,老爷子您吓唬谁啊,嘿,看样子您老早就猜出了一切,不过您老却没有吱声,嘿,看样子老二这条疯狗您是不打算要了。胤祚肚子里叨咕着,脸上却很是平静,上前一步跪倒在老三身边,平心静气地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当时为了阻止二哥行凶,正好没看见人犯自尽,儿臣有所疏忽,儿臣认罚。”
“你血口喷人!皇阿玛,事情不是这样的,儿臣当时不过是要上前跟陈耀东对质罢了,断无行凶之意啊。”康熙老爷子还没来得及答话,胤礽便高声叫了起来。
“皇阿玛,是非曲直众人皆有目共睹,二哥所为着实过了些,我等身为天家子弟,自当有天家子弟的气度,做错了事就该认了,空口狡辩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老八潇洒地上前,跪倒在胤祚身边,一口咬死了胤礽就是在说谎。
“你,你们……,皇阿玛,他们串通起来陷害儿臣,儿臣实是冤枉的啊,儿臣手下的亲卫可以为儿臣作证的,皇阿玛您可要明察啊。”胤礽一见兄弟们都咬死了他是陷害王豪的背后主使人,顿时急得大叫起来。
老九胤禟也冒了出来,阴阴地说道:“二哥,您这话就不对了,嘿,枉自二哥还是管刑部差使的,却对我大清律法一点都不清楚,主家犯事,奴才能做得了证吗?”
“就是,敢情二哥这些日子在刑部都白混了,唉,天晓得这刑部现如今有多黑暗。”老十很不以为然地晃着大脑袋,嘻嘻哈哈地取笑道。
可怜胤礽对律法本就不熟悉,这会儿又是以一对众,如何能辩解得明白,到了此时已然是急得浑身汗淋淋了,不顾一切地死命磕着头道:“皇阿玛,您要信儿臣实是被冤的啊,儿臣纵有千般不是,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倒行逆施啊,儿臣冤啊。”
“够了!”康熙老爷子冷冷地打断了诸位阿哥的话,狠狠地盯了胤礽一眼,接着看着跪在下头的诸位阿哥道:“朕何时说过不能听听那帮子戈什哈的证词,嗯,尔等眼中还有朕吗?”
康熙老爷子这话寒得紧,话里话外听起来都像是要护着胤礽的样子,诸位阿哥心中都是一凛,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达成了一致,几乎同时开了口,简直跟唱戏一般齐声答道:“皇阿玛要听自然是该当之事,不过祖宗家法断不可违。”
“放肆!朕还需要尔等来教训不成,好啊,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教训起朕来了,好大的狗胆!”康熙老爷子一听祖宗家法,顿时怒不可遏地发作了起来,脸上登时出现了一层不健康的红晕,大喘了几口粗气,停了下来,取出个碧玉酒壶,喝了一小口,这才稳了下来,拍了一下龙桌,怒指着众阿哥道:“朕说要见便见,要听便听,岂容尔等多言。”康熙老爷子勃然大怒之下,阿哥们立刻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个个老老实实地听着老爷子的训话。
奶奶的,老爷子这是明摆着要偏袒老二了,这回咱算是真儿个跟老爷子扳上了手腕,若是就此败了下来,一切只怕都得玩完,可这会儿该说啥好呢,娘的,要不豁出去了,将事情再闹大一些?胤祚边偷眼瞧了瞧兄弟们,边快速地思索着,只是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该将第二步计划抢先提上来。
嗯?不对,老八兄弟几个怎么眼光闪烁,貌似很得意的样子,打不倒老二,他们该发急才对,有什么值得他们高兴的?唔,传老二的戈什哈来见?这里头指不定就另有蹊跷,嘿,老八这小子说不定早就做好了埋伏,得,咱也不着急,等着看好了。胤祚稳住了心神,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管自顾自地跪着。
“谢皇阿玛恩典,儿臣这就让人去传儿臣的校尉统领觐见,待得他来之后,一切定会真相大白的,儿臣……”胤礽一听康熙老爷子的袒护之言,顿时语不成调地乱谢起恩来。
“宣!”康熙老爷子有些厌恶地挥了下手,打断了胤礽的话,自有随侍在大殿上的小太监冲出了养心殿,直奔宫门口宣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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