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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牛辅(完)

    ps:今日将河东的情节一并写完,合并为一大章,还请书友继续多多支持!
    牛辅和徐荣相比,身份更加亲近董卓,而军事才能又着实平庸,转投牛辅麾下,有两大好处。
    一是牛辅是董卓的女婿,只要董卓一日不死,牛辅的宦途也就畅通无阻,跟在牛辅身边,只要钻营得当,也不难夤缘而上。
    二是牛辅此人不擅长兵事,而又被董卓委以镇守一方的重任,在兵事必定是要倚重自己,如此就给阎行暗中壮大自己实力的机会。
    而徐荣,虽然表面上看似颇为欣赏自己的武勇和韬略,但阎行也能够隐隐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忌惮之心,与牛辅刻意模仿的有些蹩脚的下马威不同,能征善战、杀伐决断的徐荣对于阎行而言,始终是一柄悬在头顶上的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趁着阎行一个不在意砍下来。
    但是,阎行对于牛辅的招揽有所意动的同时,又不得不顾忌董卓身边那个长着一张马脸的李儒,李儒将他从凉州叛军中选拔出来,又让他转入徐荣的麾下,看中的除了阎行的武勇和军略之外,更重要的,是阎行在董营之中,孑然一身,毫无依仗,除了暗中向在关键时刻向他伸出过援手的李儒投诚之外,再无其他强援可以依靠。
    如果这个时候,阎行带着麾下的一营兵马投靠牛辅,虽然有了牛辅的借力,可以脱离徐荣的威胁,但是却也得罪了李儒,李儒久在董卓身边,就犹如董卓的心腹智囊一样,得罪他,显然比得罪牛辅还要危险。
    而且,阎行在心中也担心,关东兵事未起,董卓阵营还未内乱,自己这个时候过早暴露自己的目的,投入牛辅的麾下,以李儒的睿智阴狠,怕很快也就能够看出自己这个降将一直隐藏的险恶用心。
    阎行在表面上做出受宠若惊,被牛辅伸出来的橄榄枝惊到的样子,内心则飞快地将此事的利弊安危计较开来。
    最后,阎行还是决定,拒绝牛辅的招揽,自己投入董卓阵营的时间不久,这个时候过早暴露内心目的,无疑是自绝后路,授首于人。
    安坐在上首的牛辅看着阎行对自己的招揽颇为心动的样子,心中也是暗自得意,做出这个决定,虽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但却也是老巫女在占卜之后,才让自己突然有了这一次的神来之笔。
    牛辅原先自家的兵马,在这次河东战事中,死伤惨重,眼下正是缺乏一个能用的干才为自己所用,而眼前这个阎艳,颇具才干,既能练兵,又有韬略。出身却不过一介降将,军职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军候,将他招揽过来,再修书向徐荣说明一番,即得到了一个干才和一营人马,又不至于太过得罪同为中郎将的徐荣,两全其美,正符合牛辅的心意。
    “承蒙将军厚爱,只是此事,艳德薄才驽,难堪重任,怕是要有负将军重托了!”
    下首的阎行思索良久,牛辅以为他正在为自己转投阵营而酝酿措辞,不料一张口,却是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招揽。
    这种处于牛辅意料之外的变故顿时让牛辅又惊又怒,他胸中怒火燃起,有心有拍案变脸,只是碍于之前自己才刚刚和颜悦色地出言招揽,不好直接发作。所以他怒极反笑,指着摆在身边一侧的鈇锧冷笑道:
    “你如今身处我之帐中,又不愿从我之意,莫非以为我身侧之刀不利乎?”
    说到这里,牛辅的语气中已经带有杀意,仿佛阎行不立马改变主意投入自己的麾下,自己立马一声令下,帐外即刻就会冲入一队刀斧手,将阎行抓住,直接在帐中用铡刀腰斩行刑一样。
    阎行面色从容,并没有被牛辅的恐吓给惊吓到,而是又施了一礼,缓缓说道:
    “将军之刀利甚,属下岂敢违抗,只是此事实有缘由,愿将军容艳试言衷情!”
    “讲!”
    “将军与徐中郎将,皆为相国肱骨之臣,而属下或持戟京都、或戍守河东,亦皆是为相国效力。以将军之尊,情可上通朝堂,威可下达军中,若欲调用艳入河东,不过一纸文书而已,又何须动用私威,偏伤徐中郎将之情,相国之公乎!”
    阎行奉承牛辅在董营之中的身份高贵,若是要调用自己不过是一纸文书的事情,又何必如此威迫用事。牛辅当然也知道,如果强留这一支兵马在自己营中,公然抢夺军中同僚的兵马,就是得罪了徐荣,官司就算打到董卓那里,理亏的自己的胜算也不大,所以才会先行用官职功勋引诱阎行。
    挖墙角和转投麾下,两者的后果截然不同,让阎行主动转投到自己麾下,这个恶名就得阎行自己扛着。
    没想到眼前这个阎行看着孔武有力,心思竟然也是如此缜密,牛辅心中不由有些懊悔太早讲自己的底牌露出出来,而他话中又是恭维自己在董营之中的身份尊贵,牛辅也不好反驳,只好黑着脸,继续等他的下文。
    “而若是艳私自转投将军麾下,一来必然伤了将军与徐中郎将之间的交情;二来军中最重恩信法令,艳转投将军,身负背信之名,无德无信之人,将军岂敢重用,违令薄恩之人,军中士卒又如何能够信服,如此定是与初衷难协,无益于兵事;三则将军得艳,有其前二者之弊,如得一恶,徒伤将军英明;四来,相国素来信重将军,以此事必不过责于将军,如此行事,亦难免有伤相国公正威名。”
    “故惟愿将军为军中士卒计,为与徐中郎将之情计,为自身威名计,为朝中相国英明计,收回成命,以全此四事!”
    阎行身处险地,而临危不乱,侃侃而谈,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牛辅起初还听着不以为然,到了后面,脸色连连变幻,嘴巴张开了又闭合,好像有许多话想要开口,又重新咽了回去。
    帐中在阎行说完话之后,陷入一片安寂,静的连帐外的冷风吹打帷幕的声音都能够听得真切。
    过了片刻,欲言又止的牛辅才缓缓开口,对着阎行笑道:
    “孤身胆愈壮,冒死说四事,好一个阎彦明!”
    这是牛辅第二次对阎行发出的赞叹,只是相比起前一次的假意为之,这一次脸色就显得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牛辅笑过之后,又换上了一脸严肃的神情,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请,为大局计,我就不强留你了!”
    “多谢将军,将军胸襟之宽,实过众人。嗯——艳还有一事相求!”
    听到缘级而下的阎行说起还有一事要相求自己,牛辅的眉头顿时挑了起来,他再次冷笑说道:
    “想必你是要来为你手下的部曲求情的吧!”
    “确是此事,下卒无礼,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海量宽恕。”
    “我本就无心要责怪他们,何来宽恕一说?”
    “那将军为何——”
    “甘陵其人,骑射俱佳,护送本将归营有功,我有意将其拔擢为军中佐军司马,阎军候以为如何?”
    面对牛辅突然来这么一出,阎行的眉头瞬间也是跳了跳。
    没想到,牛辅忌惮去挖徐荣的墙角,但挖起自己这个小小军候的墙角来,倒是肆无忌惮了。
    看着牛辅嘴角挂着的一丝冷笑,正紧盯着自己的神色变化,阎行也只能够收起思绪,试探着说道:
    “甘陵不过军中一屯之将耳,过蒙将军拔擢,自然是他的福分,只是——”
    “哪有那么多是与不是,本将看中的就是他领兵练兵的才能,本将麾下正缺能用之人,阎军候既然善于从大局出发,婉拒本将的盛情邀请,莫非还不能忍痛割爱,襄助本将一臂助乎?”
    “不敢,襄助将军,自然是艳之本分,亦是甘陵之幸也!”
    面对牛辅毫不客气的打断自己的试探,阎行也只能够苦笑答应下来。牛辅这一招绝户计用的倒真是恰中要害,将甘陵提拔为佐军司马,职位比起阎行来,俨然是只高不低,甘陵挂着一个佐军司马的名头,自然不好再回到阎行的麾下,甚至若是争利之徒,面对牛辅的这种赤裸裸又容不得拒绝的阳谋,只怕转眼之间就是被离间成功、反目成仇的结局。
    阎行收敛心神,再次说道:
    “只是甘叔升随艳多年,军中虽分尊下,情实同手足,赖将军看重,要重用叔升,艳自无异议,只是艳明日就要拔营随军回雒,临别之际,还请将军应许,使艳得见叔升一面,以诉衷情!”
    牛辅今日被阎行正言拒绝了一回,言之凿凿,让他自己无从反驳,可他转眼之间,又利用手中的权势让阎行忍痛割爱,正自得意之中,听到阎行的请求,不由哈哈大笑,说道:
    “临别赠言,人之常情,本将又并非不通人情之人,正好甘司马近日身体有恙,听说乃是心病耳,阎军候素有大局之观,又善治士卒伤病,想必这一次也不会让我失望,定能解开甘司马的心病。”
    说完,牛辅朝帐外大喊一声。
    “赤儿何在?”
    “属下在!”
    帐外的胡赤儿轰然应声,掀开帐门的帷幕,大步走了进来。
    “就由你带着阎军候,去见一见甘司马吧!”
    “诺!”
    胡赤儿听到“甘司马”一词,面色快速变了变,得意之中的牛辅没有注意到,倒是站在下首靠近胡赤儿身边的阎行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对自己有过恶意的牛辅亲卫,刚刚的脸色泛过一丝怨恨。
    帐中只有自己、牛辅和他三个人,他对自己有恶意,但这怨恨,却是冲谁的呢。
    阎行默默将这件事情记了下来,口中向胡赤儿说道:
    “有劳了!”
    胡赤儿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也快速回道:
    “不敢,阎军候,请!”
    ···
    阎行跟随着胡赤儿走向甘陵在牛辅营中的军帐,看来牛辅果然很看重甘陵,虽然将甘陵等人软禁起来,但是却依然让底下的士卒殷勤伺候,至少从表面上看,牛辅确实像是要重用甘陵的样子。
    踏入甘陵的军帐之中,阎行很快就闻到了一阵酒肉的味道,丰盛的酒肉就摆在军帐的案几上,肉是鲜美的炙羊肉,酒是河东汾水酿就的美酒,不过似乎无人问津,这一案几的酒肉却是变成了冷饭冷羹。
    一个熟悉的背影此刻正卧在帐中的床榻之上,听到帐外有人走了进来,榻上人不耐烦地说道:
    “我不是说过我病了么,莫要再来烦我!”
    胡赤儿听到这话语,冷笑一声,阴声怪气地说道:
    “甘司马,将军知道你病了,这次专门给你请来了一位能治你的病的医师,阎军候,请!”
    “多谢足下带路了!”
    “客气了,将军如此厚看两位,甘司马以后又是要共居一营的同僚,我老胡,少不了要来叨扰甘司马!”
    胡赤儿口中说着客气,态度却不客气,草草行了一礼,也不多言,转身就退了出去。
    甘陵刚刚听到了阎行和胡赤儿的对话,心中吃了一惊,此刻已经翻身起了床,抬眼一看,果然是阎行,心中顿时又惊又喜,脱口而出说道:
    “兄长,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看着甘陵更显瘦削的脸色,再看看桌上的已经发冷的饭菜酒肉,阎行心中已经明白缘由,叹了一口气,边走近边口中说道:
    “为兄来迟了,连累贤弟你吃苦了!”
    “兄长,陵有负军令,我非——”
    甘陵心中因为见到阎行,心中惊喜不定,脱口就要将自己心中这几日的遭遇和埋藏已久的心声向阎行倾诉,却是阎行抢先一步,止住了甘陵开口,并隐晦地指了指帐门刚刚落下的帷幕,甘陵顿时会意,连忙止住了话头。
    阎行示意甘陵和他坐在摆着酒肉的案几边上,一边开口说道:“贤弟数日不见,竟消廋如斯,莫非旧疾又犯了?”一边快速地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案几上写道:“山道之事前情后果,我已尽知,为兄情虽恳切,却也不愿阻弟取功名、图富贵,今日之事,不知贤弟意欲何往?”
    甘陵看到案几上的字,顿时心中震动,他有些哽咽难言,但却不得不装出平常声音说道:“正如兄长所言,正是旧日的心疾犯了,绞痛难忍,饭食不进,故而消瘦。”
    手中也学着阎行的样子在案几上写道:
    “人生天地间,无终始者,非君子也。陵安肯图富贵而背旧言乎,奈何困于牛辅营中,不得自由,故而难见兄长之面。吾宁死,岂肯久留于此!”
    快速地在案几上写上潦草的字迹,甘陵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绝不相负。
    阎行眼中仿佛又显现出了在郿县周氏坞堡中,甘陵脸色凛然,对自己郑重说道:“陵与大兄早已是患难与共,前路纵有万千险阻,兄持长矛,陵执弓矢,誓要同心合力踏平之!”
    阎行心中不由也涌现出难以遏制的感动,他一边说道:
    “贤弟既然是心病旧疾犯了,那旧时的药方可还曾保存,若是不曾保存,为兄营中尚有一份药方,回营之后,便派人即刻送来于你!”
    一边又继续写道:
    “牛辅意欲用你为佐军司马,为他训练河东兵马。牛辅志高而才浅,定要依仗于你,你正可借此机会,明伪以忠,暗蓄实力,你我虽暂且分离,一南一北,来日呼应,大事可成!”
    甘陵看完之后,也点了点头,口中说道:
    “那还要劳烦兄长,遣人速速送来,陵在此多谢了!”
    手中继续蘸着酒水在阎行的后面写道:
    “兄之心意,陵已尽知,暂且羁身,冀图后会,必和兄长共举大事,永不相负!”
    阎行也点点头,还想要在案几多写着嘱托甘陵的话语,不料这个时候,帐门口的帷幕已经被一把掀开,心里早有防备的阎行脸上不动声色,手中的动作却不慢,装作随意的样子,手掌轻轻一挥,已经将案几上蘸着酒水,显得一半清晰一半模糊的字迹抹了干净,然后才慢慢回头,看向来人。
    来人自然就是一直在帐门口窃听的胡赤儿,他心里对甘陵、马蔺等人怀有忌恨,连带着也恨上了阎行本人,心知他们两人相见必有密言窃语,自己跟随牛辅多年,深知牛辅心意。牛辅要用甘陵,终究还有这层顾虑,故意应许阎行来见甘陵,也是出于一种试探,而之所以要派胡赤儿过来,正是为此,故此胡赤儿假意退出军帐,实则一直躲在帐门口偷听两人的谈话。
    不料阎行和甘陵两人的谈话,三言两语不离甘陵的心病、旧疾,仿佛那个甘陵还真的是旧疾复犯,而阎行是来探病的一样,愈发让牛辅觉得异常,再加上两人对话中间的间隔隔了许久,已经超过了寻常对话的时间。
    胡赤儿心知两人在军帐之中必有隐情,他在帐门口窃听了许久,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正着急不耐,害怕再拖下去,让两人商议完毕,还隐藏了罪证,因此索性掀开帷幕,大步走了进来。
    一掀开帷幕,看到阎行和甘陵两人正对坐在案几之间,胡赤儿心中一动,步伐不停,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他虽然看似粗鲁,但却也有着自己的一番心机,哈哈大笑着,对着对坐的阎行、甘陵两人说道:
    “在下在帐外看着天色不早,料想阎军候明日就要拔营返雒,此时虽牵挂甘司马病情,但却难久留,为了免得阎军候耽误明日行程,却是要冒昧做一回恶客了!”
    口中说着话,胡赤儿的眼睛却是四下乱瞄,巡视着一切可疑的东西。
    阎行冷冷一笑,也不惧胡赤儿乱瞄的眼光,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对着胡赤儿说道:
    “倒是有劳足下挂心了!”
    说完之后,阎行又转而对甘陵说道:
    “贤弟,为兄明日就要拔营随军返回雒阳,此次见面,也是告别,你的药方我会尽快回营派人送来,还请多多保重,既得牛中郎将厚爱,自当尽忠王事,相信你我很快就会有再次会面之时!”
    “兄长之言,陵当谨记,兄长保重!”
    甘陵也起身向阎行行礼告别,阎行含笑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看到胡赤儿眼光还在扫视,他笑了笑,说道:
    “足下,还请前头带路!”
    胡赤儿眼光此时正好落在被酒水打湿的案面上,他心中有些奇怪,还未细想,又被阎行出言打断,他轻哼一声,转身就先行出帐。
    阎行和甘陵相顾点头交心,再不言语,直接也迈步出帐。
    ···
    等到阎行带着大牛一行亲卫策马返回自家的营地时,马蔺正站在营门的门楼上,翘首张望,看到阎行一行人的身影,他心中一喜,继而看清还是原先去时的人数,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
    马蔺快步奔下门口,冲到营门口处,等到阎行等人策马来到,他亲自上前牵马,同时口中着急地问道:
    “军候,瘦子等人呢,莫非是那个牛中郎将不可放人不成,那日那个胡狗是我故意出手让他难堪的,就算要找人抵罪,也是找我,怎么可以让瘦子替我身赴险地呢,不行,我要去将他带回来!”
    说着,马蔺转身又要去牵自己的马,阎行连忙苦笑着拉住他,口中跟着他说道:
    “你莫要着急,叔升他没事,只是因为他蒙牛中郎将重用,已经被擢为佐军司马,留在中郎将营中了。”
    “不可能,瘦子那日跟我说由他周旋应付,他很快就能脱身返回,他绝不是攀附权贵之人,不行,我还是要去找他。”
    说着话间,马蔺又挣扎着想要去牵自己的马,结果阎行只能够再次将他拉住,再次正色说道:
    “明日拔营在际,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你屯中的士卒物什可曾准备妥当,你如今也是一介军吏,又岂可再如以往一样,任意行事。再说,中郎将的营地戒备森严,又岂是你没有传召,就能够见到人的,还不快些给我回去你的屯中!”
    说完,阎行松开了手,马蔺心中还是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他不由自主地呆立在原地,他和甘陵跟随阎行从陇西到三辅,再从三辅到河东,从河东到雒阳,都是军中最早的一批老人,起初还互相斗气拌嘴,后面则是惺惺相惜,两人的情谊也是日益深厚,现在听到甘陵中途离开自家的阵营而去,若不是这个消息是从阎行的口中传出的,只怕他立马就要将来人痛揍一顿,质问他假传消息,是何居心。
    他呆立想了一会,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期待地又看向阎行,口中问道:
    “军候,叔升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他接受那牛辅的任命,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阎行闻言心中一咯噔,果然,最熟悉的朋友,也是最危险的敌人。马蔺和甘陵相识已久,也是最容易能够识破自己和甘陵定下的计策的一批人,只是害怕马蔺为人鲁莽,被他说漏嘴,阎行却是不能够将此事的机密泄露出去,他只能狠下心,让马蔺继续承受这种内心的苦楚,将手一摊,口中说道:
    “这既非我的意思,也非叔升的本意。”
    “那是谁的意思?”
    “是牛中郎将的意思!”
    听到是牛辅的意思,马蔺脸色变了变,先前脸上带有的那点期望之色也随即黯淡下去,他愤怒朝空中挥了挥拳,口中吼道:
    “可恨,可恨!”
    阎行能够真切感受到身边的马蔺内心的苦楚,但他却不能够将真相现在告诉他,只能够伸手拍了拍马蔺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不禁也在想,只怕牛辅这个时候,也正因为成功挖走了自己麾下的一员骁将而得意不已,却不知道,雒阳之中的局势和这河东一地的局势一样,表面平静,而私底下暗流汹涌。他也不知道,他身边看似忠诚的心腹,实地里早就对他心生怨恨。
    就像身在雒阳,权倾一时的董卓不知道他委任的地方长吏正在密谋一场掀翻整个朝堂的起事,也不知道,他日后会死在和他约为父子的吕奉先手中。
    想到这些,阎行突然想起了一首在金城边地听过的箜篌谣,他望着斜阳西照的天空,轻声吟诵道:
    “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
    “甘言无忠实,世薄多苏秦。”
    “从风暂靡草,富贵上升天。”
    “不见山巅树,摧杌下为薪。”
    “岂甘井中泥?上出作埃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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