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夜的风穿过钢筋森林的缝隙,带着热气抚过肌肤,甚至还夹杂从马路上被车轮扬起的浮尘,让人倍感闷热。
尤其季南枝刚是从开着冷气的火锅店出来,才过了几分钟,就已经热得满身大汗。
不过,比气温更烫人的是她手里的计生用品。
她制止了季北尘要打破砂锅的行为,连盒带套塞到包包最里层,表情甚至能品出几分义愤填膺。
“咋的?太丢人不敢亮出来?”
被戳中实情的季南枝忙打哈哈,恰好她车就在路边,于是让他们把东西先放到车上,完了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超市大门,嘴硬道,“我那是怕闪瞎你的眼。你不是说要去超市吗?”
季北尘知道她在转移话题,放好东西,原想再逗她几句,又被人不识趣地截胡。
“刚好我搬新家还缺点生活用品,不介意一起吧?”
“好呀。”
说话间,那俩又把他甩在后头。
季北尘站在原地,目光穿过稍长的街道,看着他们的背影,路灯亮着明黄的光,从左侧斜照下来,男人高大的阴影恰好笼住他的姐姐。
他和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远,季北尘眉头渐渐皱起,心中有种惧怕的情绪几乎要破土而出,不想被其左右,他忽视掉那些念头,直接追了上去。
“啊——嚏!”
超市里冷气开得很足,冷热交替,季南枝一进去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接过面前递过来的纸巾,擤了下鼻子。
“谢谢宋老师。”
宋祤笑着微微颔首,从书包里又拿出张口罩,示意她戴上,“这边空调温度太低,容易刺激鼻粘膜,这你戴着吧。”
“好的。”
“慢性鼻炎患者”季南枝听话地照做,眼睛却盯着他书包,一时有些好奇他那包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怎么跟叮当猫的百宝袋似的。
“我也要!”季北尘也凑了上来,一点也不客气地讨东西。
嫌他没脸没皮的季南枝,直接朝他后背给了一掌,把他推得前进一大步。
“不是喊着要买东西,还不赶紧的。”
“靠!你是要谋杀亲人啊你?!”季北尘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逛街你是拿嘴逛的?”季南枝白眼一翻,直接推着车路过,“少逼逼,赶紧买完回家。”
季南枝平日家里是没有开火的习惯,所以日常冰箱里囤的都是些即食沙拉、酸奶饮料什么的,她弟突然住进来,被家里娇惯的胃自然习惯不了顿顿外卖,所以做饭的重任就落在了——
“怎么都要我做!”季北尘不满抱怨着,手里倒是没有耽误得一直往推车里丢食材。
“我做你要是吃得下,我不介意亲自下厨。”她那手艺烂得有目共睹,她不信季少爷咽得下去,“吃坏我不会垫付医药费,得从你压岁钱里扣。”
“你不要脸。”季北尘泄恨地又拿了两盒M12和牛,然后自己拐去饮料区。
“啧啧啧,现在的小屁孩气性真大。”
她说着把车里的牛排又放回原处,换成普通牛排,这个月还得抢沼田香芹的live门票呢,哪有闲钱给少爷挥霍。
季南枝把整个蔬果生鲜区转悠个遍,推车也装满了,扭头想问宋祤他买得差不多没,结果就看到他空着手跟在她屁股后头。
“你要买的东西呢?”
宋祤指了不远处的一立架海报,红红绿绿的,十分喜庆,“这家超市上了个app,可以直接网上下单,送货到家。我要的有几个是大件,想着都在那上面下单好了。”
季南枝听完,眼睛一亮,立马掏出手机扫码,给她自己也装一个,“太好了,这样下次不方便出去就直接可以让人配菜上门。”
“科技改变生活。”宋祤认同道。
季南枝看车篮里堆作一小山丘的东西,估摸着买得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这季北尘说去拿苏打水是迷路了?怎么半天不见回来。
“宋老师,我去饮料区找下我弟。”
“一起吧。”
饮料区在二楼,扶手电梯前,宋祤接过她的推车,让她站到前头。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讲究,季南枝还是乖乖快步走上前去。
上到二楼,穿过日化用品区,在路过零食那片区域时,她刚好看到之前一直缺货没买到的能量杯,跟宋祤打完招呼就自己过去拿。她捡了几个喜欢的口味,抱在怀里准备离开,耳朵里就飘进个对话声——
“谁知道这年头小鬼是不是吃激素了?!看起来一米八几大高个居然还是个孩子?!”
“你嫉妒了?”
“这是重点吗?我问他要号码,他居然跟我说他只有儿童手表!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
那两个女的已经走远,而季南枝在偷听完一小节对话后,心里已经想到那个“激素孩子”是哪个了。
说曹操,曹操到。
离她两米远,扛着箱水,闲庭信步的人可不就是季北尘。
她叁步并作两步,上去逮人,火速完成了排队扫码结账一系列动作,领着两个免费劳动力将东西都打包上车。
不到十分钟,她的车就已经稳稳停在了公寓负二层的私家车位上。
“姐,你赶着投胎吗?”季北尘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语气惊诧。
“少说话多做事。”季南枝没理会他,猛地推开车门下去,绕到后车厢,准备把购物袋一个个拎出来。
“我来吧。”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旁边的宋祤,拿过她手里的袋子,她刚想客气几句,就被也站进来的季北尘彻底挤到边上去。
季南枝看着他们合作无间的身影,不禁有点想歪。
似乎嘴毒傲娇年下攻和温柔贴心大叔受也很配。
哒咩!季南枝你疯了吗?!人家是在帮自己忙,居然还yy别人,这样不道德!
她直接敲了自己脑袋几下,把这不健康的念头甩掉。
因为东西多,最后也是分了两次才搬完,最后一趟电梯,季南枝看眼身侧的男人,礼貌询问道,“宋老师今天麻烦你了,要不到我家里喝杯茶?”
话说完,电梯刚好停在七楼。
“不了。”宋祤唇角微翘,轻轻摇了摇头,“今天还有些文件要批,你们回去早点休息。”
“那拜拜~”
“再见。”
电梯门合上,镜面的电梯门倒映着男人略带无奈的笑脸。
这厢,季南枝姐弟刚一进门,走在后头的季北尘就把大门用力合上,那力道像是对待可恶的阶级敌人。
“季北尘,门要坏了就扣你压岁钱!”
“扣呗。”他鞋一脱,光脚跑到沙发上盘腿坐下,脸色严肃地审视着还在门口磨磨唧唧的季南枝,“你不知道女孩子不可以随便邀请男人到家里喝茶吗?”
“你不是也在吗?”季南枝不晓得他发什么疯,她累了一天,现在只想快点收拾完躺床上休息,“还不过来搭把手?你是不是想被我赶出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你是女汉子,可是也要有基本的安全意识啊。”
“女汉子?”季南枝手头东西一丢,双手抱臂站在原地,笑意森然,“那你一个人慢慢收拾吧。”
季北尘也是一时失言,便自觉走过去收拾剩余的食材。
见归整得差不离,季南枝突然想起超市里那两人的对话,不禁好笑,“我说呢,之前死乞白赖让我送你手表。”
“?”
“你这说辞用了几回了?”
“什么用几回?你说人话。”把最后一排酸奶放到置物盒里,他的目光这才放回到季南枝身上。
季南枝指了指他左手腕上的手表,“之前还奇怪呢,怎么缠着我给你买这么幼稚的手表,原来是为了挡桃花。”
“我只是想给对方一个体面的台阶。”
季南枝汗颜,“体面?是惊悚好不好!你看着哪一点像未成年了?”
“我是不是未成年,身份证可以证明。而且这手表它可以碰一碰交好友,你不觉得很酷吗?粉色那款你怎么不带?”说着还上手扒拉她手腕,
季南枝嫌弃得甩开他,“神经病,我才不像你这么幼稚。”
被骂神经病的季少爷冷嗤一声,想起早上预约的炖盅,于是转身拐进厨房,等他再出来时,手里端着碗安神莲子汤。
他把汤放到茶几上,一会季南枝出来就能看到。
啧~有他这样的弟弟还不满足?
心底暗自腹诽几句,季北尘也准备做套卷腹后去冲下澡。路过季南枝房门时,他特意停下对里头说了声。
淅沥沥的水声盖住外面的声音,季南枝隐约听到她弟好像说了句什么、什么汤,在什么、什么……,她好奇地关掉水龙头朝外喊去,结果外头已经没有动静。
算了,洗完再出去问吧。
季南枝想着,手里的动作不禁加快了些。
虽然是夏天,洗个热水澡依然是件令人舒畅的事。
季南枝穿着件白色方领针织棉睡裙走出房门,脚步轻快。走到客厅时,一眼就看到茶几上的甜汤,她过去端起尝了一口,绵软微甜的味道瞬间充盈口腔,好喝得让她没忍住,没几下就整碗下肚。
吃饱喝足,季南枝直接后仰,整个人半倚在沙发里,光溜溜的两条腿交迭翘起,粉嫩珠圆的足尖没规律地在空中画弧线。
想起来自己确实很久没吃过那小子做的饭,看来她不在家的日子里,小祖宗厨艺又突飞猛进不少啊。
“今天看个什么呢?”
季南枝睡前一般都会看点电影什么,说是陶冶情操,其实是为了催眠。
熟悉的音乐响起,幕布上白雾弥漫渐渐褪去,一个像是由无数个破铜烂铁堆砌成的庞然大物,在茵绿的山坡上前进,与荒野相隔的远处是座欧式小镇,一辆火车正穿过城中,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季南枝半眯着眼,视线渐渐有些涣散,撑着脑袋的右手晃啊晃,还差一点,她就要跟周公相遇。
“姐姐!”
客用卫生间里传出一声鬼叫,直接把快睡着的季南枝扯回现实。
“你最好有个正当理由。”季南枝几步走到卫生间门口,唰地拉开玻璃移门。
“我的……忘?拿了。”
里头的声音被水花声切割成段,关键的几个字听不真切,季南枝脑子一抽,大咧咧踩了进去,“你什么忘拿……了……”
顺畅的一句话在看到眼前的画面瞬间,卡成了坏掉的磁带。
季南枝那2.0的标准视力,穿过全透明的淋浴隔断,看到了一具精瘦修长的胴体,上方的莲蓬头还在出水,细密的水珠滚过他结实的胸肌,沿着清晰利落的腹肌线条滑落,然后——
“啊!!!”季南枝后知后觉地捂住了眼睛,“季北尘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你?!”
“洗澡穿衣服?你当我有病啊?”
季南枝觉得自己血压狂飙,已经失去和颜悦色的沟通能力,咋咋呼呼道,“你洗澡你叫我干嘛!你踏马叁岁吗,还得姐姐过来帮你洗澡?!”
被吵的头疼的季北尘伸手关了淋浴,口气无语至极,“我是让你给我丢个浴巾,谁知道你直接冲进来,我都没发火你倒兴师问罪了?”
“我没空跟你吵,我要去洗眼睛!”季南枝说着边捂住眼睛退出去。
“洗什么眼睛,你先给我拿毛巾啊。”
季北尘话音未落,一只手从门缝探进来,手里捏着块粉色浴巾,他刚要说别乱丢,结果那手直接一个龙摆尾,浴巾落在了漱洗台边上。
然后咔嚓一声,卫生间的门再度合上。
“脸皮这么薄了吗?”
季北尘摇摇头,捡起浴巾随意擦了下身子后,将它环住腰身暂时遮挡下。
等季南枝重新回到客厅时,看到沙发上依然着装不规范的季少爷,气不打一处来,拿起身侧的抱枕就砸了过去。
季北尘眼尾扫到不明物体袭击,条件反射得起身要躲,结果胯一下迈得太开,尺寸不合的粉色小浴巾就那么——
想、开、了。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住了。
季北尘看了眼脚边的派大星,再看向呆若木鸡的某人,忽地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得说了句——
“姐姐,你是故意的?”
季南枝:Excuse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