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平虏

    除夕之日一早,观若便被满脸笑容的桂棹吵醒了。
    她素来最能体谅旁人,明知观若昨夜晚睡,还这样早便赶过来,定然是有要事。
    只是观若在自己床边看见她,几乎吓了一大跳。
    桂棹便笑着道:“夫人大喜!上谷郡传来消息,将军已经与上谷的守军一同将北戎击退,还生擒了北戎人的可汗。”
    “边境的百姓可以有数年休养生息,不必受北戎人滋扰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奉上了一封信,“这是将军令人寄回来的家书,如今城中都已经传遍了这个消息,大家都欢欣鼓舞呢!”
    观若瞬间困意全无,从床榻上坐起来,展开了晏既的那封信,一目十行地读完了。
    而后才止不住笑意,对桂棹道:“还不止是这样。明之在于华家人一同对抗北戎人之时,也同华家的少主彼此欣赏。”
    “华家人打算与东北其他的世家谈一谈,或者往后他们便可以归顺于晏氏,不必再起干戈了。”
    这于观若而言,当然是比击退北戎人更好的消息。
    若是再这样继续内耗下去,即便他们最终胜利,也不知要用多少年才能恢复民生了。
    而这封信里还提到一件别的事,“若是事能谈成,东北诸世家皆有归顺之意,明之的意思,是想要我往赵郡去。”
    东北之地若能顺利收复,接下来他的目标当然就是太原晏氏了。
    赵郡与太原郡相邻,从薛郡而至赵郡,与从上谷而至赵郡的距离也差不多。
    他们夫妇分别已有半年,总归是盼望相聚的。
    联想到昨夜之事,观若迅速地趿了鞋下床,准备收拾一番,而后去与李夫人商量这些事。
    待观若进了芷萝宫,宫中人显然也已经听说了晏既击败北戎人的事。
    都曾经是梁朝的子民,都曾经听说过北戎人入关时边境军民的惨状,此时自然人人都带着笑意,更添新年喜气。
    而李媛翊也一早便过来芷萝宫中,陪着李夫人说话了。
    李夫人一见观若进门,笑意便更深了,连声招呼观若坐到她身旁去。
    她平日都自矜身份,也或许是与观若总没有到那么亲密的时候,态度虽不冷淡,也远没有到热络的时候,今日倒是变的多了。
    观若便顺从地坐到她身旁,也同李媛翊彼此打过招呼。
    便对李夫人道:“母亲想必也听说了,明之又打了胜仗,活捉了北戎人的可汗,边境的军民可以有几年都不必再见到北戎人的面了。”
    李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观若的手,“母亲到底是年纪大了,还不如你稳的住。”
    “北戎人到底非我族类,又生长在那样环境恶劣之地,作战之时都是拼了命的。”
    “他们都是用命换的金银与食物,凶残异常,哪里是我们这样生长在富饶之地的军士能够抵挡的住的。如今北戎人已经不足为患,我便放心的多了。”
    观若又添上一句,“今日的喜事不止于此。明之给我寄来的家书之中还说,上谷郡华家的少主与他志趣相投,又并肩作战过。”
    “因此华家人已然站在了他那边,准备帮他在东北诸世家之间游说、斡旋。若是事成,晏氏与东北的其他世家也不必开战了。”
    可以专心准备拿下太原,朝着他为数不多的亲人挥剑,复前生与今生两生的仇了。
    李夫人还没有想到这里,面上都是喜色,“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若是能够成功,那么明之很快便可以回薛郡来了吧?”
    李夫人盼望的是能够见到儿子,确保他平安无事。
    观若也不得不直接打破她的期望了,“明之的意思,是要趁热打铁,直接从上谷出发,进攻太原。”
    “所以想让我和他遣回来的副将带着一部分薛郡的士兵往赵郡去,同他在赵郡会和,而后再考虑太原之事。”
    李夫人显然是有些失落的,“这也是正理。明之打起仗来不管不顾,便是在河东重逢之前,我与他也有数年不见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是盼望着天下能够早日平定下来,所有人都不必再受亲人离散之苦了。”
    她感叹过一句,又对观若道:“阿若,你与明之时少年夫妻,本就不好长年分离。”
    “你又聪明有谋略,曾被阿翾选为萧氏的继承人,你能够帮到明之。”
    “明之既然是这个意思,平定东北诸世家之后,你便往赵郡去吧。母亲仍然留在薛郡,会帮你把你想要做的事做完的。”
    从年中而到如今,那本《女则新篇》,她也不过堪勘给行宫之中学署女子讲了一半而已。
    更何况学署之中又能容纳多少女子,将来还需要有更多,必须有更多。
    观若也觉得李夫人留在这里是更好的。她毕竟不似她年纪轻,也遭受过苦楚。
    除却在河东的那段日子,李夫人这一生纵然都心苦,皮肉之上,却没有遭受过太多的苦痛。她未必能适应跟着晏既行军,吃糠咽菜的日子。
    等她同安虑公主说过这件事之后,她大约也会选择留在这里。她们可以作伴。
    鲁县一城之中便有那么多的孩子需要她关怀,她应该呆在和平之地,用那些孩子的天真笑容与纯洁爱意填补她心上的创伤,不要去见证更多的苦痛了。
    而观若先过来与李夫人商量这件事,其实也不光光是为了决定彼此的去留。
    “如今我们与太原晏氏已经是两个‘晏’了。往后两方对峙,也不可能再顾忌太多的情面。”
    对敌人,永远都不能留情面。是他们先以他为敌的。
    “母亲……母亲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们么?”
    那里有她的丈夫,有她也当作亲人的许多人,也有她的敌人。
    不光是带给晏徊,还有万丽稚,还有晏清。怀恋的,憎恶的,惋惜的,同情的,这些年里,什么样的情绪应当都是存在的。
    而这些情绪,能够在李夫人心中催生出什么样的话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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