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就算我去找,皇上他也不会管,赵凌闭上眼,太后,皇后,谁也不会管。
为什么?
赵凌看了邝贵妃一眼,又看看只知道跪着哭的两人,心里微微苦涩,说,你们想不想与邝贵妃说说话?我能让她清醒半刻钟。我能做到的,也只有此。如果你们执意要太医,我也可以帮你们找。
赵东立刻说,快去找御医!找御医!
赵凌叹了口气,算了,毕竟是他们自己的母妃,做决定的是他们。
他刚要迈步,感觉袖口一紧,低头,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口。
第9章
紧紧的一抓,又瞬间松开。
赵凌停住了。垂死之人,该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曾经那么骄傲的女子,如今躺在陈旧的木床上奄奄一息,除了苍蝇蚊子没有愿意搭理的。她有意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挽留住什么。
赵东,赵远,邝贵妃有话与你们说,她想让我帮她开口。我没办法跟你们解释,只有让她醒过来,亲口与你们解释吧。
说完,赵凌跑到一边橱柜里,翻找一气,找出一个刺绣盒子。
后宫的妃子,人人会刺绣,各宫每家都有绣盒。赵凌打开,从里面抽了十根绣花针。
两个孩子吓得赶紧抱住赵凌,求求你,不要害我母妃。
赵凌没工夫废话,一人一拳,打到一边,随手用绳子困住。
他脱掉邝贵妃的上衣,在几个穴位里下针。这套针法,他还是与宫成学的,拿他大哥练手许多次。很多年没用生疏了,但大体轮廓还是记得。
两个孩子哭的稀里哗啦,赵凌说,别哭了,你们的母妃醒了。
他松开绑住两人的绳子,两人扑上去,真的看见邝贵妃缓缓的睁开眼睛。
母妃!
邝悦榕的眼角流下了眼泪。
她沙哑着嗓子,微微抬手,抱住两个儿子,别哭,别哭。
母妃,父皇真的不要我们了吗?舅舅也不要我们了吗?你快点好起来啊!束手无措的孩子,终于能与保护着他们的母亲倾诉,抱着母亲的肩膀,不停地哭。
我,我活不了邝悦榕艰难的开口,你们要听话好好的活着
赵远与赵东,明显是没听懂,赵凌都替他们着急。半刻钟转瞬即逝,多么的珍贵,全都被他们哭掉了。
出出去你们邝悦榕把两人推开,她没有力气,却努力坐着动作。
母妃
出去!邝悦榕用尽气力喊出来。虽然病着,她依旧有贵妃的气场,两个字就把哭泣的孩子镇住了。
赵远与赵东不情愿的出去。
赵凌没有动。
邝悦榕支开两个孩子,是有话与他说。
赵敛
赵凌走过去,抓起邝悦榕的手,将死之人的话,他都会好好听的。
求求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赵凌替她说完,你中的毒,无药可解。如果我没猜错,是太后下毒。太后始终对邝家不放心,更何况你还有两个儿子。将来他们有了封地,很有可能为人利用,霍乱天下。你想让你的两个孩子活下去,想求我帮忙,把他们带出宫,交给邝承宗,是吗?
邝悦榕努力的点点头,
可以。赵凌说,但我要你给我个保证,他们若是活着,永远不会成为霍乱天下的可能。
邝悦榕弯下嘴角,微微抬手,指了指枕头方向。
赵凌按下墙面,有暗格。这个暗格从前就有,上辈子他住在这个宫殿的时候,曾经看见母妃,悄悄的把信藏在暗格里。既然是藏,就是秘密,不想让外人知道。赵凌从不窥探别人的隐私,尤其薛贵妃还是自己最亲的人的。
他拿出暗格里的铁盒,清霁国的密令,果然在你这儿。你放心,我会尽己所能,把他们送到邝侯爷手上。
赵凌收好铜牌,把门外两个孩子叫进来。
你们听敛哥哥的话听话活下去邝悦榕把孩子抱在怀里,了了心愿,眼睛缓缓的闭合。
母妃!彩月宫中,哭声震天。邝贵妃没了气息,手脚逐渐冰冷。两个十五岁不满的孩子,抱着尸体哭了许久。
月上柳梢,赵东拉住赵远,跪在地上,向母妃磕了三个头。他终于意识到,母妃不在人世,以后只有弟弟与他相依为命,再也没有人能容忍他们的任性。
母妃最喜欢漂亮,我们给母亲梳头上装,将她打扮的美美的上路。
赵远抽抽鼻涕,端起盆子,到外面水井打水。自从被打入冷宫,两个孩子快速学会了许多生存技能,从前走个路都要下人扶一扶的娇贵公子,现在也能自己梳头洗衣。
他们给母妃穿上了漂亮的衣裳,把父皇送母妃的生辰礼物,母亲最宝贝的凤凰钗子,给母妃戴上,用毛巾轻轻擦着母妃的脸。
赵凌在门外,透过门缝,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人都会成长,只是,成长的代价,却是失去所爱的钻心之痛。
邝悦榕不是信任他,才把她亲生的两个儿子托付给他,而是走投无路,能选的路只有这一条,她只能把赵敛当救命稻草。
赵东与赵远收拾完一切,乖乖的出门,站在赵凌身后,哥哥。
如果此时听见这两个字的是真正的赵敛,想必该是以为大梦没有睡醒吧。赵凌转过身,说,信我了?
信,赵东说,我们全听见了。你与母妃说,母妃不是病,是太后下毒毒死了母妃。母妃要我们活着,要我们出宫找舅舅,要我们全都听你的。
赵凌与邝贵妃的对话,被门外的两兄弟听见。从小在后宫长大的孩子,就算再单纯,也见过后宫的肮脏事。
既然信我,就按我说的做,出宫不是容易的事。赵凌指了指院前的石狮子,说,赵东,你是哥哥,这个疼你得受着,撞上去,使劲儿撞,头破血流,越惨越好。
赵东二话没说,按着赵凌的吩咐,快速奔跑,一头撞向了院门前的石头,撞得晕了过去。
我不用教你了吧?
赵远哇的大哭起来,边哭边抱着赵东,哥哥,哥哥,来人啊!救救哥哥!
很快,旁边的德善宫与宁馨宫里住着的贵妃与下人,围过来看热闹。虽然被封了宫门,到底也是姓赵的皇子,路过的太监总管不敢擅自做主,迅速禀报了凤栖宫,凤栖宫一道令下,御医赶来,看皇子伤的很重,血流不止,昏迷中还不停的喊着母妃。
御医进了屋子,可是吓坏了,屋子里躺着邝贵妃娘娘的尸体,已经冷透了。
凤栖宫再下旨意,十几个太监,把贵妃娘娘的尸体抬到了停尸房。受伤的赵东被暂时安置在御医殿旁边的小屋里,方便照顾。赵远哭的太凄惨,抓着哥哥的手怎么也分不开,没办法只能一并带走。
赵凌早早趁乱离开了彩月宫,第一步计划很成功,两个小皇子,顺利入住御医殿旁的小屋子。他算准会这样,蔺皇后表面冷若冰霜,但骨子里却是非分明,邝贵妃有错,但小皇子无辜,她可以放着邝贵妃自生自灭,却不会对重伤的赵东见死不救。
穿过长满紫色藤萝的长廊,赵凌见一金顶奢华马车,停在兰芳宫的门口。
赶马的小厮认识赵凌,这不是今早与自家主子刚刚分别的十三皇子吗?自家主子与十三皇子的关系十分亲密,一路上经常邀请十三皇子同坐下棋品茶,时不时的还亲自做菜给十三皇子品尝。他伺候乌岚十多年,主子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友好热情的。
赵凌算准,乌岚此时已进宫。乌婉大小姐是他唯一的亲姐姐,他回来梁都,当是第一时间来看她的。
我想见你家主子,麻烦通报一声。兰芳宫虽没有皇子,却独门独院,地脚僻静,他路上听乌岚说,当年乌婉入宫的时候,乌家送了半个国库的嫁妆,梁帝再吝啬,也得给个像样的院子吧!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乌岚跟在后面。
十三,快进来,乌岚很高兴,姐姐还没见过你呢也不是她只是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子。
我想请乌贵妃帮我个忙。
赵凌细细算过,他赵敛在大梁皇宫里,无权无势,半个朋友都没有,唯一能依仗的苏妃,却是与邝贵妃水火不相容的仇人。苏妃险些被邝贵妃烧死在念明寺,非但不会帮忙,说不定落井下石,直接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要来,像过去对待赵敛一般打骂折磨。
乌婉是唯一可能帮他,还有能力帮他的人。
路上与乌岚的交情,也能派的上那么一点点用处。
兰芳宫处处透着奢华糜烂的气息,挂着的字画,是先祖皇帝的真迹,花瓶是千年前的流光凤璃瓷,屏风是南阳地界一万只孔雀羽毛打散拼成的万雀锦,就连椅子凳子,也是几百年才长成的弘阳木所制,正是乌家的家训之三银子一定要花在看得见的地方,越明显,越能体现出银子的价值。
赵凌再见乌婉,物是人非之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乌家小姐成了中年妇人,胖了何止一圈,骑着马提着剑追着他非要比试的那个身轻如燕的婀娜少女,早已伴随着岁月长流无影无踪。
难怪搜寻赵敛的记忆,并没有乌婉的存在。
不是没有,同在皇宫总见到过。只是变化太大,赵凌没有识别出来而已。
乌娘娘。此时不是吐槽身材走形的时候,我想请乌娘娘帮我个忙。
乌婉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直白的求她帮忙。
皇宫里,她只与苏妃交好,听的多半是十三皇子的坏话。本想教训乌岚,怎么能跟那种胆小又恶心断袖做朋友,但第一次面对面,乌婉却觉得这孩子不简单。
那双眼睛里,满满是智慧。
说来听听。乌婉起了兴趣。
赵凌说,求您救救十四皇子与十五皇子的性命。世家贵族里,除了洛王府跟玄乌阁,就只有乌家的马车,能随意在皇宫进出。
乌婉还不犹豫的说,不救。太后下毒,是为了大梁江山社稷,为了后宫安宁,邝悦榕是自作自受,我凭什么要冒险救她的孩子?
孩子无辜,请乌娘娘三思。赵凌没想到乌婉会立马拒绝,她与邝悦榕该是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才对。
姐姐乌岚被乌婉打断,别人都可以,只有姓邝的不行。唯有他们,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还有你,我警告你别乱管闲事,惹上宫太后,你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赵凌还想再求一求,被乌婉命下人轰了出来。
乌岚很抱歉,姐姐怕我偷偷帮你,今晚不让我出宫。
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或许是年龄大了,或许是在后宫待久了,乌婉不愿冒险,心眼也越来越小。换做赵凌上辈子,他绝对会破口大骂把这胖姑娘骂醒,但此时非往日,赵敛这张脸,虽然有五分像他,终究不是他。
重生的事,他不打算与任何人说。
乌婉是一条捷径,路有千万条,只是麻烦一点而已。
最坏的打算,把两人塞进粪桶里,只要能出皇宫,邝侯爷怎么没有点儿手段把人给接走?
赵凌在宫里溜达,盘算着如何与邝侯爷搭上线。赵敛混的太差,没有朋友不说,下人也没拉拢过。真不知道他这十八年都是怎么活的。
让开!马车隆隆经过,速度极快,赵凌被挤到路边的草地里。
咦?
算算日子,是了没错。
燕国皇子现在应该是王爷了,这个时候,该来大梁国吃喝玩乐了。
在大梁皇宫重地,能行驶的如此狂野,目中无人的,果断是蔺王爷的马车。
人运气好了,想什么什么就送上门。
第10章
马车果然停在了凤栖宫外。
蔺王爷下马车,进了凤栖宫。身为当朝皇后的亲哥哥,蔺王爷压根不晓得避嫌两个字该怎么写。
自从妹妹作为和亲公主,远嫁梁国后,他每年都从燕国远道而来,与妹妹说说家常话。
马车旁看守的侍卫,眼前忽然蹦出来两个小石子。
什么人?
小石子又砸中了他的后脑。
侍卫转身,想找到小石子的来源,可黑暗的花丛里,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
他转过身,继续看守马车。
蔺王爷明日便要回国了,此番,是来与妹妹告别,他千叮万嘱妹妹保重身体,这些年来,妹妹越来越憔悴,他看着就心疼。可心疼也没办法,妹妹拒赵起千里之外,从不给他好脸色,夫妻二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后宫的麻烦事多,宫太后又不是省油的灯,嫔妃妻妾互相争斗,动不动就来个暗杀投毒。
蔺皇后把兄长送到凤栖宫门口。
妹妹,哥哥有句话,不知当劝不当劝。快二十年了,什么心结打不开,何必呢?全天下也就赵起惯着你,容忍你的性子,不跟你一般计较。眼看夏儿快成年了,赵起他还不立太子,不就在等着你开口吗?
蔺皇后冷着脸,我与赵起的事,与你无关。
好好好与我无关,与我无关蔺祝翁摇摇头,这个傻妹妹啊!
马车里,蔺王爷揉着眉心,年纪大了,从前打仗时候受的伤,后遗症显出来了。一到晚上就犯困。
脖子冰冰凉凉。
他顺手一摸,这是啥?匕首?为什么横在脖子上?救命!
没等他喊出来,嘴巴被一只细嫩的小手捂住。
他没法回头,看不见身后是谁,只知道这人细胳膊细腿儿,个子不高。大梁皇宫,突现刺客。蔺王爷后悔没带护卫,他不会武功,如今身临险境,唯有求饶一条路。
呜呜呜
闭嘴,赵凌说,照我的话做,不然宰了你。